第36章 選擇

“小娘子, 馬家郎君同意列出許三欠債的原因, 只是他說, 即便如此, 仍舊改變不了許三的契約還在馬家的手上的事實。”

安桐和許相如面面相觑, 顯然是沒料到許三居然簽了契約, 而在此之前,許三從未提及此事!

“是我們疏忽大意了。”許相如嘆氣。

“你讓許三出來說話!”安桐有些生氣,這麽重要的事情許三居然沒說?!

馬少康的意思是即使許三有安家撐腰, 可只要安家敢讓他羅列出許三為何欠債,那此事一了, 他還能接着拿捏許三, 安家也奈何不得他。

許三一臉灰敗地出來,許相如問道:“爹, 這麽重要的事情你為何不說?”

“我——”許三道, “那日與馬家郎君、徐衙內吃酒, 我吃多了, 他們好像讓我順道把契約簽了,如此一來才更有保障, 我想着這些日子馬家郎君也給了我不少好處,我身上又沒他所圖的,就簽了。那契約上也沒說讓我給馬家為奴為仆,我想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就給忘了。都怪我輕易信人……”

“契約上說了什麽?”

“也就說我進他的蹴鞠隊, 只需踢蹴鞠, 不需做牛做馬。只要踢得令他滿意,就可。”

“可有期限?”

“……五年之期。”

安桐産生了一種許相如不是許三親生的錯覺,否則許三如此愚鈍的一個人,怎會生出許相如這樣聰敏的女兒呢?

“那只能花錢消災了,你與他商議,五十貫錢,拿回契約。”安桐道。

安桐和許相如也沒教他要如何跟馬少康讨價還價,畢竟依照許三的性子,他會為了少賠些錢而主動跟馬少康談的。

許三咬了咬牙,顯然有些舍不得本來可以不用還得那五十貫錢。同時又懊悔自己喝酒上腦輕易地便信了馬少康的話,又氣憤徐上瀛這等官家子弟原來真的沒把他放在眼裏,這一切不過是戲弄他罷了!

有安家介入,馬少康知道想要按照一開始的計劃行事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好在他提早誘惑許三簽下了契約,令其多了一份籌碼。在這場算計中,他好歹得了五十貫錢,又教訓了一下許三,也不算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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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三簽的為馬家踢蹴鞠的契約拿回來了,雖然沒了五十貫錢,可到底不用再受馬家的折騰。

而且安桐也并非一無所獲,至少可以肯定馬少康……應該是江晟安早就布好了陷阱等着許三踩進去的。先是以好話引誘他加入蹴鞠隊,随後用好處令他降低戒心,而後設套等他入局,最後要将他置于死地。

若是如此,江晟安便不大可能只是因為和許相如鬧不快,畢竟鬧不快也不至于下如此毒手。那本該深愛的兩人為何會到反目成仇的地步?許相如說是因為她,那她做了什麽?

而據她觀察,江晟安和許相如在正月之前都不曾表露出反目成仇的痕跡,而且江晟安還在花朝節邀她們去東塢賞花,想來他的心中還是有許相如的。

而在那之後,她确實很少聽安心說江晟安往村中跑的事情了。當然,她自己不在意是一回事,但是也有可能是那時候開始,他與許相如就開始不對付了。

所謂“愛之深,恨之切”,江晟安或許是太愛許相如了,所以才恨她到如此地步?

難道……

她忽然扭頭看着許相如:“你怎麽看我和江晟安的婚事?”

許相如正思考着事情,冷不防地被這麽一問,便愣住了。

“我能怎麽看?”許相如答道。

安桐換了一個問題:“我的意思是,你希望我和江晟安成親嗎?”

許相如那顆心又撲通地加速跳了幾下,安桐這問題太暧昧了。這一瞬間,她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有些不敢确信安桐這個問題中蘊含的是什麽樣的感情。

而且她若是回答不希望,安桐會感到開心,還是有別的想法?她雖然猜到安桐對自己的心意,可自己卻還未能确定下來。

許相如久久沒回答,安桐便猜了:果然,讓她回答這問題實在是難,畢竟一邊是曾經所愛之人,另一邊是她這個好友。

她幾乎确定許相如是被她這大半年以來的示好而感動了,所以認為她和江晟安有婚約,她再和江晟安在一起便是背叛了她這個好友。

在感情和友情之間,許相如艱難地選擇了她,以至于江晟安感覺自己被背叛了,所以就在憤怒和愛而不得的情況下對許家出手了!

安桐覺得自己的分析實在是太有道理了,想到此,她不由得抓起了許相如的手,道:“我要與你說兩件事。”

許相如又愣了一下。

“首先我是會與江晟安退婚的。”

“這你說過。”許相如颔首。

“其次是……不管如何,我會始終站在你的身邊的!”作為好友而言,她也不能辜負這份得來不易友情不是?畢竟曾經的她們是這麽的水火不容!

許相如張了張嘴,感覺到自己的耳膜都是心跳聲,良久,才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個釋然又略帶羞澀的笑容。

“我也是。”

她方才在想,江晟安之所以對許家出手,其實目的興許就是為了通過許家的軟肋——許三來令她屈服,令她不得不替他做些于安桐不利的事情。

她之所以如今才想明白,她和許三的身上必然是沒有江晟安能圖謀的,畢竟他曾經不屑于跟許家這等下等戶接觸。而若能讓他有如此轉變的,只有在牽扯到他的利益之時。

江晟安分明不稀罕安桐,可卻不肯退婚,那說明他圖的是安家。可他興許是察覺到了安桐想與他退婚的意圖,為了不退婚,他便得有些籌碼。而他又或許是見她跟安桐處得好,便想利用她拿住安家的軟肋——安桐。

他不想放棄邵茹這美色,又想得到安家給的好處,這兩個理由足以讓她确信江晟安會為此而布了這麽大的一個局。

而安桐那兒想必已經知道了邵茹跟江晟安的事情,只是安桐沒有說出來打草驚蛇,也一直堅定地要與江晟安退婚。安裏正也知道了江晟安不稀罕安桐之事,以他的能力,想來也能庇佑安桐不會落入江晟安之手。

既然這一切安家和安桐都知道了、明白了,那她似乎也沒必要再跟安桐提及江晟安說的那些難聽的話,她可不想讓安桐再暈倒一次。

金蘭館一隅的小院內,馬少康的仆役将被折騰得有氣無力的少女扛出了這座小院,金蘭館內的郎中見狀,搖了搖頭,将藥給那少女送了過去。

馬少康整理好衣裳,又拿香膏對着銅鏡仔細地抹了抹自己的發絲。忽然房門被從外推開,他透過銅鏡裏的模糊身影,笑了:“江兄,你可是來晚了。”

來者正是江晟安,不過他此時一改往日溫潤如玉的裝束,反倒有些風流俊雅。他瞥了林亂的房屋一眼,道:“這個時辰來才不會壞了你的雅興不是?”

馬少康洗了手,走到江晟安的面前:“雅興早就壞了,在那許三來了之後。”

江晟安顯然并不意外,馬少康的仆役早在許三來了之後就去通知他了,包括許三是跟安桐來的事情。

馬少康邀他落座,他看着那還擺着蠟燭的桌子,遲遲不肯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馬少康将所有東西掃落在地上,笑道:“如此便不會污了江兄的眼了。”

江晟安落座後道:“安家是什麽說法?”

“安家似乎只想保許三,不過許三有可能将江兄供了出來,但是那安家何以會插手,我可真想不明白!”馬少康道。

“何以會插手?正如我所猜測的那般,安桐必然有把柄在許相如的手上,所以安家才肯出這個面!”江晟安擰眉。

“安桐的把柄有什麽可利用的?”馬少康不明白。

江晟安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安桐是安德和李錦繡的軟肋,安桐的把柄便是安家的把柄。”

馬少康倒了一碗酒,落肚後搖了搖頭:“江兄,要我說,你就娶了那安桐便是了,屆時安家的一切都是你的,這不好嗎?”

“我這麽做并非為了安家的家産,我只是想擺脫被他們操縱的命運罷了!”提及此事,江晟安的神情越發痛苦,這是壓抑了多年的情緒,快要将他折磨瘋了!

江晟安又嘆了一口氣:“若非他們逼我,我實在是不想這麽做的。”

馬少康佩服又羨慕道:“江兄高潔!我若能像江兄一般灑脫便好了。我的叔伯兄弟們對馬家的家業虎視眈眈,當真是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否則我也不至于來此尋這等樂趣!”

忽而馬少康又想起了什麽,猶豫道:“江兄,如今沒能一舉拿下許三,還打草驚蛇了,該如何是好?徐衙內那兒……”

江晟安沉吟片刻,不鹹不淡地道:“他想要許相如,那就讓他自己想辦法去吧!”

『江晟安也曾對安桐真心相待。

祖父們為他們定下婚約之時,他尚不明白這是何意,後來他一天天地長大,隐約明白将來他得和安桐一起生兒育女,一起終老。

祖父、爹娘、長輩都常常在他耳邊提醒他這件事,要他善待安桐。他看着那軟萌可愛的小女童,自然是應下了。

安桐的祖父死後,安家一時之間門庭冷落,于是便遷回了原籍,他便有好些年不曾見到過那個小女童了。若非耳邊還有祖父與爹娘為了這門婚約而頻繁地争辯、祖父擔憂他忘了信義而整日在他耳邊唠叨,他恐怕都要忘了這個人。

後來他也嘗到了失去親人的滋味,同時也經歷了一次門可羅雀的窘境。好在他爹還能謀得一官半職,也到了桃江任職,而後便重逢了安家。

人會長大,世事也會變遷。江晟安到了情窦初開、知慕少艾的年紀,便更加清晰地認識到他和安桐的婚約會為他帶來怎樣的影響和變化。然而他對安桐始終只有童年的兄妹之情,讓他娶安桐,實在是有些困難。

可是不管是他的爹苦口婆心地讓他為了江家而忍耐,還是他娘整日盯着安家的家産而脅迫他不許說退婚的胡話;安家将他當成了女婿,總是擔心他日後不能善待安桐,更有親友常“羨慕”他娶了安桐便是得到了安家。

每個人知道他和安桐的婚約時,都以說教的口吻讓他善待安桐。

漸漸地他越發分辨不清楚這到底是真心的祝福,還是嫉妒背後的一種嘲笑、威脅,仿佛他日後若是負了安桐,他就成了十惡不赦、罪無可恕的罪人!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早已被逼入了絕境,毫無退路!這種情緒折磨着他,讓他痛苦不堪!而安桐越發脫離他對一個真愛之人的想象,如此模樣的她完全不符合他的條件。

在他迷茫、痛苦之際,邵茹出現了,她讓他明白,愛一個人的心情是如何的。在她的身邊,他可以忘卻一切煩惱,感受到真正的快樂;也讓他堅定了掌握自己的命運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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