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逛窯子

雖說許三被及時地帶出了坑, 可他的事情卻遠沒有結果, 首先是許家已經揭不開鍋了,他還欠下了五十貫錢。許王氏不得已動了變賣田産的念頭,把欠的錢先還清。

如今許家有十八畝田, 其中五畝良田可以賣三四十缗錢。只是若将良田變賣了,來年的收成便難有保證。

許三本想賣一兩畝, 把欠鄰裏的錢還上便算了,畢竟人情往來, 若是拖延太久不還, 容易傷感情。至于安家那邊,他僥幸地認為安家富庶不會在乎這麽點錢, 所以能拖久一些也無所謂。

不過許王氏和許相如還是做主變賣了田産。

安桐得知許家的決定時,很是詫異, 道:“你們不必急着将錢還給我的,若是将田産變賣了,你們日後的日子可就艱難了。”

許相如平靜地道:“正是因為鄰裏的好心, 才會一次又一次地縱容了我爹, 讓他心存僥幸, 認為即使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犯錯,也總有人替他收拾爛攤子。安小娘子心善, 也對我有諸多的幫助, 所以他才會更加肆無忌憚, 雖然今日他吃到了苦頭, 可難免他還會栽在別的地方。與其等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錯, 變賣田産,不如早些斷了他的念想。”

前世許三犯賭,便是一步步地将許家的田地耗盡。

安桐道:“既然都是要變賣田産,那便賣給我吧,好歹我能出個好價錢。”

許家變賣了五畝良田、五畝下田,在許三的痛哭和反省下留了八畝,如此總算是把許家欠的債還清了。

一下子沒了一半田産,而且其中的五畝所出可以說占了許家往年收入的一大半,這讓許三認識到許家的日子是越發艱難了。他想要錢,想要過上好日子,可卻變得越發困窘,這都是江晟安他們害的!

可他一介平民,拿什麽去跟那些官戶鬥?

想到此處,他失落、內疚、自責、憤怒又痛苦,連着幾日都神情萎靡,提不起勁來。

安桐可無暇去理會許三的心情如何,她自此事後也不禁反思:事到如今,事情似乎與前世不一樣了,可重要的轉折處卻跟前世有異曲同工之處,她要如何做才能防範重蹈覆轍?

重生的優勢已經失去,即便她擔心頭疼而不願去想那些被她所遺忘的前世的細節,她也不得不冒着頭疼的風險去探尋,哪怕能想起一點小事也好,都能給她一點提醒。

就在此時,她再度想起了那個被剜去雙目,下放诏獄的女人。

能下放到诏獄的女人,家中必有為官者,而且也正是官員犯了殺頭的大罪,才會牽連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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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已經多年沒有入仕的子弟了,倒是族學裏有正在等待開科場的子弟,可與本宗的安桐也差了幾輩,不至于為了她而執着于報複江家。

突然,安桐發現了自己想法的一個誤區:誰說那女人便一定是官戶子女呢?興許是嫁入官戶的安家至親呀!

于是她到了安二叔家,問安岚:“若我和江晟安間出了什麽事以至于我們無法成親,而我又被害死了,你……”

話還沒說完,安岚連忙捂住她的嘴:“阿姊,你為何要咒自己死了?誰要害你?”

果然,在安岚聽到她的話時,最先關心的是她的生死,而不是她和江晟安之間出了事情。若因為她的死和江晟安有關,安岚為了她而報仇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當然,前提一定是安家也出了事,以至于她的爹娘都無力替她伸張正義。

“只是一個假設。”安桐摸了摸安岚的腦袋,後者嘟着嘴,“阿姊我不小了,你可不能再摸我的腦袋了。沒事幹嘛要去假設自己被害了呢?若阿姊真的被害了,我定然要幫阿姊找出真兇,替阿姊報仇雪恨的,我不僅要找兇手報仇,我還要他們一家上下都——”

安桐反過來捂住她的嘴,這些話倒符合安岚的脾性,不過還是別再往下說了。

她曾以為自己的腦海中沒有出現安岚的名字便認為她不是什麽書中的配角,可事實上,是她的部分記憶被封住了,而沒能回憶起來。既然事情圍繞着許相如、江晟安和那什麽趙惟才發生,便必然離不開用身邊的人來襯托。

即使後來安岚替她報了仇,可最後還是逃不過身死的下場,她不希望安岚再牽扯其中。

她以小人之心來揣度自己的死和江晟安有關,本以為她和許相如打好交道,再和江晟安談退婚之事,江晟安便能如願地娶許相如,她也不至于成為那個介在他們中間的“惡毒女配”。

可不成想,兜兜轉轉,事情好像變得更加麻煩了。

讓邵茹幫她找了一身圓領袍和黑靴,在面上略作改變後,她已經從一個外表張揚野性的小娘子變成了濃眉大眼、皮膚黝黑、雄雌莫辨的少年了。

任翠柔和邵茹看呆了,而安桐又強迫任翠柔也将胸部裹起來,換做和她一樣的裝束。因任翠柔常年在山林中幫忙狩獵,故而言行舉止更具一股英氣。

至于邵茹,安桐倒是沒讓她變裝,畢竟邵茹這樣貌,即使給她貼上了胡子,她也不像男的。

“小娘子,為何要做如此打扮?”任翠柔問,她對自己這身裝束還是挺好奇的,忍不住對着銅鏡左看右看。

“帶你們去逛煙花巷陌。”

“啊?!”兩女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

上一次在私窠巷走一遭便讓任翠柔皺眉了,此番要上門去,她的心裏更加糾結,不由得勸道:“小娘子,我聽人說,有些牙儈專門盯着一些年輕貌美的小娘子,将之綁到煙花巷陌裏,騙人說是買來的,小娘子若是不從便會被打……”

“那只是少數。”安桐道,“不如這樣,你們就別進去了,跟着車夫在外頭等我,我帶着安心進去就好了。”

“這——”

“若我和安心長時間沒出現,你們就可以去報官了。”

任翠柔想着有她和邵茹、車夫在外頭盯着,應該沒什麽大問題,便答應了,不過這身行頭卻是沒有換下來,好歹能震懾那些心懷不軌的人。

安桐又費了一番口水把安心勸服,安心比任翠柔容易說服,畢竟他平日裏對安桐極為縱容。安桐還想着若安心是女兒身,他必然可以成為她的貼身婢女的。

到了金蘭館門外,安心咽了一下口水,惴惴不安:“小娘子——”

安桐瞪了他一眼,他忙改口:“小郎君,真的要進去?”

“嗯。”安桐壓着聲應了一句,又在安心耳邊低聲囑咐,“待會兒按照我的吩咐來辦,我如今是一個眼睛長在頭頂的郎君,不屑和他們說話,所以還是你來說!”

安心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看了一眼頭裹幞頭、胸前一馬平川的安桐,除了身高偏矮以外,倒也讓人看不出什麽異樣。

不過她這個年紀的少年,正在長身子,跟她一樣身形的也大有人在。只要不出聲,被看穿的可能性還是頗低的。哪怕被看穿了,只要花得起錢,人家也不會驅趕。

他們要防的是有人會盯上她,順勢将她留在此處。

正打算進去,身後忽然有道熟悉的聲音道:“安小娘子?”

安桐一哆嗦,心想怎麽還有人能認得出自己?慢慢地扭頭,幽幽地看過去,卻見是許相如。

她松了一口氣,又将許相如拉到一邊:“你怎會在此,又怎麽認出我來了?”

許相如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外頭有安家的馬車,還有翠柔跟邵茹,所以我想你應該在此,再看見你邊上一臉小心翼翼的安心,我想這雄雌莫辨的背影,應該是你了。”

安桐聞言一樂:“你也覺得我這身裝束很成功?”

“……”許相如沉默,外形是挺成功的,但是走路的身姿以及這活潑的性子卻是掩飾不住的女兒姿态。

“安小娘子為何做如此打扮,是想進去?”許相如問。

“你會在此,莫非也想進去?”安桐反問。

許相如擡眸看了一眼左右,聲音輕了許多:“我想打聽點事情。”

安桐心中一動,不由得喜悅道:“我也是,我們可真是心有靈犀。”

看着她明亮有神的雙眸,許相如微微垂低了頭彎起唇角:“是挺心有靈犀的,不過安小娘子還是回去吧!”

“為何?”安桐睜大了雙眼,“我進去還有安心在旁,你孤身一人進去怕是不穩妥。”

“安小娘子想打聽什麽事情?”許相如反問。

安桐斟酌片刻,道:“我想打聽的事情其實是為了我自己,不是為了你爹的事情。”

“哦。”許相如平靜地回應。

安桐此行的目的本質上确實是為了自己。許相如和江晟安之間已經出現了裂縫,就結果而言,他們的結局正和前世一樣走向悲劇,否則也不會有後來女主的真命天子趙惟才。

所以安桐有必要認為,即使經過不一樣,可在關鍵的轉折處,還是和前世發生的事情有關聯的。她想起賭坊聯合私窠子設下陷阱之事,雖然許三如今沒有經歷這件事,可它的存在便是一個潛在的危險。

況且前世江晟安替許相如解決了賭坊的後患,才換來許相如的自由,而今生他興許不會再幫許相如解決此後患,那她就有必要提前部署。

安桐此次來縣城除了找安岚,也是為了向沈春打聽消息,畢竟她找不到比沈春更加善良熱情,又知道許多門道的人了。

沈春果然不負所望,告訴她那賭坊是一個叫華典的人開的,而華典并非瞿川土生土長的人,而是十幾年前遷徙來的。

初始,他在瞿川做些小偷小摸的營生,也當過地痞流氓,因此結交了不少潑皮無賴,慢慢地便做起了蒲博的營生。

朝廷雖有禁賭的禁令,可那也是屢禁不止,近年來禁制松弛了,蒲博的人便越發明目張膽,連花樣也多了。正如後院的娘子們也玩得不亦樂乎,便是禁制松弛的體現。

華典似乎有很廣的人脈,近幾年蒲博的營生是越做越大,更是明目張膽地開起了賭坊來。

不過這些賭坊不敢挂着“賭坊”的招牌,而是在外頭做酒食買賣,走到裏面,恍若換了一片天地,各種名目的蒲博都有。而交稅時,錢一樣不少,但名冊上寫的名目是酒食,如此一來,朝廷便很難發現。

沒有官府的庇佑,賭坊是開不下去的,所以深知這裏邊的門道的人家都不會讓自家的子弟去那兒,最多是參與世家子弟間的博戲。

可賭坊又與安桐來金蘭館有何關系呢?

因為賭業不僅只存在于賭坊,便是連諸多酒樓、勾欄、煙花巷陌也有,區別在于是否是主要的業務。為了擴大範圍,華典不僅靠賭坊來營生,而且會聯合一些同樣得靠官府庇佑的行業,吸引更多的人蒲博,增加官府的稅收。

而金蘭館的第二東家便是這華典。

不過華典很是謹慎,他沒有在金蘭館利用小姐們來誘騙狎客們蒲博,畢竟這金蘭館是頗有名氣的妓館,出了事也只會損了他的好處。可與私窠子合作便會減少了這樣的隐患,即便出了事,他也可推得一幹二淨。

當然,華典與私窠子合作之事并非沈春所言,不過是安桐結合前世的事情所做出的推敲罷了。

她來金蘭館便是為了查這其中的門道,畢竟這金蘭館看起來可不是一座普通的妓館呀!否則馬少康、華典這樣的人為何都聚集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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