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重生(二)評論五百加更

炎熱的六月在熱鬧和混亂中悄然而逝,浮丘山的蟬鳴也漸漸地到了尾聲, 不複盛夏時的喧鬧。

許相如昏睡了大半個月, 中途有醒來的跡象,然而沒等她睜開眼, 又歸于沉寂。

安桐一直在等着, 等一個結果出現。若許相如跨不過鬼門關,她便什麽也不想了;若許相如醒來……

“你知道我并沒有虧欠你的。”安桐坐在許相如的床邊,喃喃自語。

這些日子以來, 她的腦海中似有一道聲音告訴她,她要對抗執筆之人, 她要報複執筆之人。

她不是被安排了惡毒女配的身份嗎?她不是被世人罵她惡毒嗎?與其白白受此污名, 她為何不如了他們的意,當一個稱職的惡毒女配呢?

她和她的爹娘都因為對敵人仁慈, 所以才會淪落至此。善良和仁慈并沒有給她帶來生機和希望,沒有給爹娘帶來安樂的日子,沒能給他們安詳的晚年,那她還要這善良和仁慈作甚?

她知道許相如是無辜的, 可是她是執筆之人選的女主, 即便不是她有意的行為, 卻也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痛苦。

她多希望許相如不是書中的中心,那她便不會因為倆人勢必會走到對立面而感到不舍和痛苦。

這一年多的關系改善,她的心裏又何嘗不是把許相如當成了摯友呢?

_________

許相如做完了一個冗長的夢, 而她身處黑暗之中, 眼睛似乎還殘留着被挖去的痛覺, 她覺得自己應該會痛得留下兩行血淚。然而她的臉上什麽也沒有感覺到,她甚至疑惑自己不是在被挖去眼睛後便被處死了麽?

突然,她又猛地想起,安桐遇到了危險,她去救安桐了。她所看見的——安桐之死、江家覆滅、她被挖去眼睛,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個夢!

安桐呢?

她似乎親手将安桐推落了河中,看着安桐沉入河底,她殺了安桐、她殘忍地将所喜歡的人害死?!

她所做的夢又再度在她的腦海中浮現,爾後侵襲着她的記憶,仿佛在同一年的同一個時間上,她做了不同的事情,讓她辨不清到底哪一件事才是自己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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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管是哪一個自己,似乎都遇上了一個讓她難以接受的危機:她錯過了安桐,沒能找到安桐,最終見到的只是她的屍體;她沒錯過安桐留下的細節,找到了安桐,然而在面對窮兇極惡的匪人時,她們似乎也別無生路。

“我不是施舍你,我只是不希望你被他們帶走。”

“若你被他們帶走,我又去何處尋一個你呢?”

“因為我不想失去你。”

“你雖然失去了一個愛慕者,可你也收獲了另一顆真心不是?”

……

所有的混亂似乎都在慢慢地融合,所有的光芒也都彙聚起來,凝聚成了一道影子。

許相如對這身影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她伸出手,多希望這身影還能再向她伸出手來,即便她們有那麽多的嫌隙,是那麽的不對付。

“安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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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桐忽然看見許相如似乎動了動,她像是做了什麽噩夢,被夢魇壓着不能動彈,可是腦袋卻在動。安桐在這一刻又喜又悲,她說過,如果許相如醒來,那她……

眼看許相如有醒來的跡象,她再度對着許相如的脖子伸出了手。昏迷着的許相如卻在這時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聲音沙啞而冰冷地喊了她一句:“安桐。”

安桐吓得險些跳起來,她以為是自己的企圖被許相如得知了!心虛又矛盾的她恨不得立刻逃離這兒,可是那只抓着她的手傳來的溫度卻是那麽的熟悉,她恍若回到了被許相如相救之時。

許相如猛地睜開雙眸,眼神銳利隐藏着鋒芒,毫無長睡後醒來的迷蒙。她辨別了一下眼前的紗帳,發現很是陌生,但是她很确定這兒并非她回到當上轉運使的爹身邊後的房間,更不是那個一眼便能看見茅草的許家小院。

她稍微一轉頭,便看見一個正在發呆的少女。少女的面色有些發白,但是掩不住她的容顏——忽略那不夠白皙的肌膚的話,這也算得上是一個亭亭玉立、眉目如畫的小美人兒。

安桐對上許相如的視線,被她眼中的寒芒吓得一哆嗦——她很久不曾見過這樣目光的許相如了,哪怕是她們曾經還是争鋒相對那會兒,許相如的眼神都不會這般可怕。

許相如果然是聽見了她的話,所以恨她了吧?!

許相如這樣的眼神只是一閃而過,當她看清楚安桐的模樣時,忽而便變得柔和了下來,旋即被淚水打濕了眼眶:她又遇到安桐了。

安桐的心跳一直都很快,本來就很心虛,忽然發現她居然在流淚,便急了:“你、你哭什麽啊?!”我這不還沒動手殺你麽!

話語一頓,她猛地醒悟過來,大叫了一聲:“許相如你醒了!”

聽見動靜的邵茹和任翠柔紛紛跑了進來,道:“許娘子醒了?!”

“你們快去叫郎中!”安桐暫時掩蓋自己的殺心,讓任翠柔她們趕緊去找郎中來。

至于為何不找宋太丞,因為他在許相如沒有再發熱之後便留下藥方回去了。熬藥喂許相如喝,那都是安家的事情,他不管。

任翠柔和邵茹都有些手忙腳亂,任翠柔倒是滿心喜悅,可邵茹卻有些踟蹰了:

雖說江晟安和安桐退了婚,可是她也不清楚江晟安最近在做些什麽,他們已經有近一個月不曾見面了。江晟安也說安家最近出了那麽多事,他們最好暫時不要聯系,免得安家發現他們的事情,會牽連到她。

她本來便一直擔心許相如會把她和江晟安的事情告訴安桐,但是還好許相如後來去了茶園摘茶葉,而安桐也沒空找她。每當她們見面時,她都在身邊,許相如壓根沒機會說這些事情。

後來許相如出了事情,她沒由來地松了一口氣。如今許相如醒了,她會不會把事情告訴安桐?

哪怕安桐和江晟安退婚了,可畢竟他們的事情都是在退婚前便發生的。安裏正本就因為江晟安而很生氣,若是知道他們的關系,她怕是得掉一層皮吧!

_________

看見邵茹和任翠柔,許相如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來:沒想到她這回睜開眼,能看到這麽多熟人,這熟人裏,居然還有秦韶茹。

阖眼整理了一下之前的許相如留下的記憶,她發現在前面的十幾年發生的事情和她的記憶完全一致,直到一年前的四月份,事情忽然變得不同了。

安桐見許相如只是看了她們一眼,又把眼睛閉上了,心底便覺得有些異樣,這樣的許相如很是不妥,可是她一時之間又沒能說上來哪裏不妥。

當她意識到自己的手一直被許相如握着時,便想抽出。許相如卻在這時又睜開了眼睛,而手卻更緊了。

“……”安桐和許相如四目相對,眼神間滿是探究和較量。

安桐問:“許相如你是有病嗎?拽着我的手不放是幾個意思?若是覺得我的手很柔軟、很好看那你就直說,我可以讓你再摸一會兒。”

“……”許相如默默地松開安桐的手,想了想,道,“如你所見,我确實有病。”

安桐覺得她說得還挺有道理的,掀開被子往她的大腿上看去,手有些癢,想上去戳她的傷口。然而想到自己光是被荊棘劃傷的傷口結痂時都又痛又癢,更別說許相如這麽大的傷口了。

她覺得自己應該要有同理心,便收回了手,反而在自己的腳腕處摳了摳自己的傷口。

“病得嚴重麽?”安桐問。

許相如瞥了安桐的舉動一眼,她的傷痕自然也落在了眼中,于是又伸手将她的手抓過來,往自己的腿上一按。臉色登時便變白了:“你覺得嚴重嗎?”

安桐看着她變臉一樣,臉色從好不容易産生一點紅潤,一下子又褪了色,便抽回手,罵道:“你找死,我好不容易讓人把你救回來,你這麽作踐自己的身體,可對得起我……”我的錢?

還是那個咋咋呼呼,嘴巴壞、心眼小,但是心地卻善良的安小娘子。許相如想到這兒,臉上又挂上了笑容。

“被罵了居然還笑得出來,許相如莫不是那幾日身子發燙給燙傻了吧?”安桐腹诽。

郎中很快便來了,安桐心裏雖然遺憾許相如沒死,但是也沒有妨礙郎中給她診治。

而許相如一直沉默不語,只有郎中詢問身體狀況時才偶爾回上幾句。她的目光在房中的所有人的臉上掃過,當看見目光閃躲的邵茹時,她的目光停留久了一些:

秦韶茹居然跑到了安桐的身邊當婢女?而且她和江晟安在安桐的眼皮子底下私通,安桐竟然一無所知?

想到這兒,許相如的眸光又冷淡了幾分。她還未能完全弄清楚這一年多以來,到底發生了多少件與之前的記憶不一樣的事情,所以她還不宜輕舉妄動。

許王氏得知許相如醒了,又趕了過來,抱着許相如哭了一通。許三則站在外頭探頭探腦的,一直都不進去,直到許王氏喊他,他才進去。

這會兒許相如醒了,他本該高興的,可是考慮到興許是自己牽連了許相如,心中又有些懊悔。他甚至還在許相如昏睡期間,将許相如抵押給了安家,做出這些事情後,他倒是良心難安了一回。

許相如看着許三,恍若隔世……她随即忪怔了片刻,她和許三再相見,這不正是隔世了麽!

看到許三,她又想起許三死後的事情,要說她恨許三?

那倒不至于。雖然許三為人很渾,傷了她們母女倆一次又一次,可她的心裏始終還是記着許三這些年都沒有放棄她的恩情的。

再者,這輩子的許三似乎躲過死劫,又從善了?

許相如想到這兒,又忍不住把這一年發生的事情再仔細地捋了一遍,不管怎麽看,事情的發展都很順其自然,而且關鍵的時候去改變許三的命運的也是她許相如。

要說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安桐似乎變得對她的事情上心了,她也是在安桐的提醒之下,才做出的改變。

那……安桐為何會忽然發生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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