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昭回之光
介澤終于在萬衆矚目中熬了過來,他剛踏出門檻就看到憋笑的罪魁禍首在看自己的熱鬧,他略微有些惱羞成怒:“你這家夥,叫那麽大聲幹什麽,不知羞!”
話一出口,又吸引了一大批游手好閑的市井混混的目光。介澤更羞了,自己這是說了句什麽渾話!
“走了,快離開這。”介澤慌不擇路地拉着後恒逃走。
“好了,我們暫且在此歇歇腳。”介澤有些累了,停下了腳步。
後恒嗆了一大口冷風,一下子沒緩過來,不住地咳嗽。介澤輕輕拍打着他的背,自責道:“怪我,不該拉你疾行的。”
後恒緩過來後,笑道:“大人,我剛才笑得噎住了,不怪你。”
介澤:……
後恒觀察附近的店鋪,他們正站在一家藥鋪附近,藥鋪門側貼了兩幅墨跡:“但願世間人無病,何惜架上藥生塵。”
這麽晚了這藥鋪竟然還沒有關門,仍然有百姓提着藥包進出,倒像是背離了這幅對聯的初衷。
“近日正逢初春,乍暖還寒,是容易傷寒發病的時候,北北你也要注意防寒。”介澤還沒有說完就聽到後恒打了個噴嚏。
“嗯,我沒事。”襲來一股冷風,後恒打了個哆嗦。
“你身上的衣服有些薄。”介澤眉峰微蹙忽然想到小孩子不禁凍,自己得七醜珠庇護自然不會生病,可是後恒……
“北北,過來。”介澤蹲下,張開雙臂。
後恒湊過去,被介澤徑直抱起。“大人,我自己可以走。”後恒掙了掙,到底還是眷戀介澤懷裏的溫暖,沒有掙開懷抱。
介澤騰出一只手摸了摸後恒的腦袋,後恒偏頭躲開,“大人,我不是三歲小孩,摸頭會長不高的。”
介澤發現摸頭原來會上瘾,使壞地揉亂後恒的發,他的手背有些涼意,介澤舉頭望天,一星雨滴落在了他額頭上。
“下雨了!”介澤連忙抱着後恒朝家的方向跑去。
雨星漸漸猖狂,頃刻大雨淋漓,肆意地沖刷這這片大地,毫不意外的……二人都被淋慘了。
“就當今天洗了兩回澡。”介澤和後恒一路玩鬧終于回到了府中。
明府是個避世而居的寶地,府內亭臺成趣別有風味,後院翠陰蒙密閑花自發……
唯一不足的是——住室只此一間。
“北北,屋裏的暗室是空着的,明日收拾收拾後就可以住了,今日暫且和我在榻上擠一擠。”介澤把腰帶松了松,取來錦帕為後恒擦拭濕發。
聽着這句“擠一擠”再搭配上眼前這半屋大的睡榻,後恒視覺受到了極大的沖擊,滿目都是張揚的绛紅色軟煙羅床帳,浮華糜麗的錦衾恣意鋪陳在榻上……
後恒眼前發暈,但先前上藥時卻并無這樣的感受,他握住介澤近在眼前的手腕,險些栽倒。
介澤停下擦拭頭發的手,感到了後恒手心溫度的異常.
“北北你發燒了。”介澤扶着後恒躺下,為他蓋上被子掖好被角。
後恒的額頭像是一把幹柴被火星點着了,熱烘烘地冒着火氣,這燒來得漫天掩地,讓介澤也措手不及。
介澤素來無病所以不備藥物,府上只有一些占星子老頭帶來的膏藥。
所以現在該怎麽辦?
“北北,你生病了,你覺得睡一覺明天會不會好?”介澤在榻邊坐着,不知道該如何。
“冷,好冷……”後恒感覺連吸入的空氣都發冷,涼氣滲入肺腑,哪裏能還聽清楚介澤的言語。
介澤把手伸到被子裏,扣住後恒的手腕,為他把脈。
後恒被介澤冰涼的手指激得清醒片刻,他喃喃:“大人……”
介澤收手,再看後恒渾身發熱惡寒,明日應該不會好起來。
“必須藥物才能治愈嗎?”介澤自言自語。
後恒聽着他的話語,忽然意識到自家大人已經沒心沒肺到了生病都不知道吃藥的地步。
“大人,請個郎中吧。”後恒知道介澤不同于凡人,比正常人思路清奇也情有可原。
介澤剛剛路過藥鋪,順帶也聞到了那一股子清苦的草藥味兒,他最厭惡苦味了,這味道總能勾起他發苦的味覺,如果請郎中來必定會開藥方,府裏就得煎幾日的藥,藥味便會如蛆附骨般經久不散。
介澤想了想,還是等孩子燒暈過去,直接拿七醜珠治人,好得迅速又徹底……
這種方法不僅可以治百病還可以挽回亡靈,只要人體還在,便可以強行讓死者起死回生,盡管會損耗自身的壽命。
介澤倒是不惜命,但是這場面太過于靈異,不能讓孩子親眼目睹,再等一等,等一等……
後恒見介澤不作聲,猜測着他以前生病時的情景,他的大人啊,若是生病時,也只會一個人孤苦伶仃地蝸居在榻上,再難受也不懂得吃藥,八成心裏還想着:“睡着了就不難受了,明天會好的”
“睡着了就不難受了,明天會好的。”介澤在榻邊陪着後恒,看着孩子生病難受的樣子,心中萬分煎熬。但他表面上只能盡力哄着後恒早些睡着,這樣才能作法治病。
介澤的話與後恒心中所想如出一轍,此時後恒卻不顧自己的病情了,他心疼着自家大人,想:“若是我病死了,他便會明白生病是需要吃藥的,為他舍個命,值得。”
做了決定後,後恒霎時平靜了,他摸索到介澤冰涼的手,心安道:“大人,陪您在明城裏,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了。”
介澤無奈笑道:“你才幾歲,哪有資格談什麽一輩子?以後日子還很長,在明城遲早會呆膩的。”
後恒很認真地說:“不會的。”只不過,來不及了,對于自己,這只是奢望。
介澤看着孩子嚴肅的面容,意識道——這是在交代後話吧。
果然還是小孩子,介澤有些想笑,但是看孩子這麽嚴肅,一時間也感同身受,心口沉悶苦澀不已。
“睡吧,我在這裏,”介澤摸了摸後恒的頭。
後恒閉着眼睛,意識漸漸沉下去,心道,。
“北北?”介澤試探着喚着後恒,後恒沒有接應,應該是沒有意識了。
介澤解下腕上的七醜珠嘆道:“可算是睡着了,心疼死我了。”
七醜珠離開介澤的腕部,發出了死寂的白光,光暈在屋子裏一層層地暈開,介澤的瞳仁在黑暗裏無聲燃起——是熾烈的猩紅色。
七醜珠沒了宿主的束縛,慢騰騰地在空中浮升,白光黯淡下去,珠子冒出森森了黑氣,待時機一到,介澤伸手在空中虛幌一握,再看手裏已經多了一把小半臂長的刀來。
此刀名為君弄,為醜閣閣主專有,介澤拿刀刃在手心一點,沾上血的那刻,君弄物性消失——神性生成!
“吾以閣主之名,損十載陽壽,賜昭回之光,下飾生魂,渡化亡靈。”介澤滿目赤色,他莊嚴地施法,七醜珠又泛起了詭異的白光,白光照拂過後恒,随後鑽進後恒體內。
君弄“咣”地落地,直至七醜珠歸于平靜,介澤方才倒下,他蜷縮在冰涼的地上,眸裏的猩紅尚未褪去。
拿七醜珠救人續命是醜閣閣主的秘法,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使用,可介澤随随便便用了,僅僅是因為煎藥的氣味難聞。
初次使用秘法,介澤渾身脫力,他也認識到了自己的不當,心道:“再不能這樣了……好累。”
清晨日光大好,後恒初有意識便清醒地發現自己周身輕松,完全沒有任何發病的感覺,他倏地睜眼,看到介澤依然在榻邊坐着,應該是一晚上沒睡,雙目有些發紅,他道:“大人,我沒事了,您一晚上都沒睡嗎?”
介澤點點頭道:“沒事便好。”心裏卻想:當然沒睡啊,難道要告訴你,我因為施法差點猝死,在地上躺了一夜,剛剛才從地上爬起來。
“大人,您休息一會兒吧。”後恒下榻,感受到體內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松。
“好,你先在府裏熟悉熟悉環境,以後就把這當家吧,我先……”介澤緩緩說着,終于撐不住昏睡過去了。
後恒差不多猜到是他施法治愈了自己,他低眉,道:“世上怎會有你這般的人……對我如此好。”
後恒為介澤掖好被子,見他青絲有些亂了,便順手攏了攏這烏黑的發絲,介澤的發絲十分敏感,在後恒觸及的那一刻,後恒發現他不适地挪了挪身。
後恒好奇,忍不住擡手撚了撚這柔軟的青絲,果然,介澤在熟睡中也能感受的到,他不滿的哼哼,眉峰微微蹙起。
後恒被這有趣的現象逗樂了,他終究放過了可憐的發絲,輕手輕腳掩了門退出。
後恒得空在明府閑逛,他百無聊賴地來到馬廄,白馬竟然不在馬廄中,去哪裏了?
他沿着迤逦的回廊來到前院,遠遠看到了一抹白,白馬悠閑地在閑庭散步吃草,後恒走近它,欲牽馬回廄,白馬愛答不理地低頭吃草,後恒只是個孩子,自然牽引不了這高頭大馬。
“跟我回去好不好?”後恒小心地扯住缰繩,調轉馬頭。
白馬“呼哧”哼了一聲,徑直走向大門,将後恒帶到門前。
“你是想出去嗎?”後恒看着這極通靈性的馬,忽然想到這馬也随了介澤的性子——散漫又自在。
後恒前去開了門栓,大門剛剛打開,白馬急不可耐地從門縫裏擠了出去。
“親娘呀,吓死我了!”門外傳來老婦的一聲叫喊,後恒聞聲探出頭去查看。
作者有話要說: 介澤:我懶得請郎中熬藥,索性損了十年壽命為後恒治風寒。
明夷待訪:我懶得碼字三千,索性手寫一萬字再删除七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