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他陷在淤泥裏出不來了。”

“那你不會抱他出來嗎?”趙斂不能理解,這事還要叫什麽人。

“我,”楊柳有點尴尬,“抱不動。”

趙斂:“……”

解致又推他一把,但顧忌到這有外人認識他,沒用太大力氣,“人家小姑娘,又不是跟你一樣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你反正衣服弄髒了,也別叫人了,你去吧,把人小孩給抱出來。”

趙斂伸手本想比個中指,但顧忌到既有小孩又有一個疑似解致粉絲的女人,只好臨時放棄,做了個握拳的手勢後,壓低聲音道,“你信不信老子封殺你?”

“哦,是嗎?”解致也壓低聲音,滿臉無所謂。

趙斂還想說話,卻被一旁沉默不語的邝羅舒再次推下池塘。

趙斂:“……”

邝羅舒:“廢話少說。”

趙斂心裏記下這一筆,暫時認命地往楊柳身邊走去。

淘淘很懂禮貌,被趙斂放到地上時,仰着小臉認認真真地道了謝。

趙斂一笑,摸摸淘淘的腦袋:“不錯,比邝羅舒那兩個侄子可愛多了。”

楊柳也和三人道了謝,一刻也不想在這逗留,讓淘淘走在前面,帶着小孩就想離開。

然而沒走出兩步卻被喊住。

“等等。”是解致。

楊柳滿身污泥,連臉上都沒放過,一身狼狽不堪,用這種形象遇到娛樂圈的人,被認出來以後還要不要再混,雖然以她的透明度,這三人未必能認出她來。

但事關形象,她也并不想在這逗留。

可是影帝親自開口讓她等等,她也不能不等。

楊柳只好停下來。

“我們三個在這出現的事……”解致一頓,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我知道,我不會說的。”

解致咳一聲:“你要簽名嗎?”

這是為了彌補她?楊柳好笑,但為了讓他們放心,她還是轉過身來,道:“好,不過要怎麽簽?”

“你是不是這附近農家院的工作人員?”趙斂突然在一旁問道。

楊柳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那你帶我們過去,老……我想換身衣服,幫你把小孩抱出來你也不能就這麽跑了,至少給我找身幹淨衣服吧。”

楊柳并沒疏忽這一點,但考慮到他們身份所以才沒開口,現在見趙斂主動提起,她便點點頭,道:“你們跟我來吧。”

她轉身走出兩步,又突然回頭,一臉認真道:“等下去農家院就可以簽名了。”

解致走在她後面,失笑,本還有點不信她,聽到她這麽說,突然就放心了,他點頭道:“放心,不會少了你的簽名,只要你不把我們在這的事說出去。”

楊柳眼睛發亮,帶着小粉絲适可而止的歡喜連連點頭:“不會的,不會的。”

真是沒想到有一天會在影帝面前演戲,卻是這種場合這種狀況。

楊柳內心嘆一聲,摸摸走在最前面的淘淘的腦袋。

☆、第 4 章

? 4.

楊柳洗過澡換好衣服出來,看到院裏那三人居然和劉毅搭了牌桌在打牌。

雲蓮香走到她身邊,遞給她毛巾,“擦擦頭發。”

“你認識他們嗎?”雲蓮香問道。

楊柳點點頭。

“他們三天前打電話過來,說今天要包場,你知道他們打電話來的那個人報的什麽名字嗎?”

“什麽?”楊柳好奇問道。

“趙二狗。”

楊柳:“……”

雲蓮香笑道:“別在這笑,他們會聽到。”

楊柳實在想不到,這三人私底下是這樣一副不正經的模樣,這要是被粉絲知道,估計又是刷爆微博話題的節奏。

由于沒想到包場的主顧來頭這麽大,為了不走漏消息,劉毅夫妻倆不得不臨時給工作人員放假,只留下了幾個信得過的。

快入夜的時候僅剩的幫工要留守農家院,劉毅便在吃過晚飯後親自帶着銀河三巨頭去打魚,楊柳自然也跟着去了,她還要完成楊教授布置給她的任務,況且,這也事關她接下來幾天的口糧。

劉毅不讓她下河,跟她道:“你才洗了澡,晚一點還要回去,弄髒了麻煩,而且我怕楊教授打電話訓我,你怎麽真讓她下河呢,你就不怕她細胳膊細腿的,跟個棍子樣,水一沖就走了!”

楊柳:“……”

“你贏了,”楊柳哭笑不得,“我媽說話的精髓你學了個十成十。”

劉毅笑道:“但可惜她希望我能從拓撲莫特絕緣體的研究裏學到的東西,我卻只學了個皮毛,後來甚至還放棄了。”

“沒關系,”楊柳笑道,“你學到了一個研究人員應該有的品質,而且,人各有志,只要你在這個領域是優秀的,我相信我媽也會為你驕傲的。”

“你就安慰我吧,楊教授的脾氣我還不了解,她只會訓我不務正業,”劉毅說着招呼已經套好下水褲的趙斂解致,“弄好了就下來吧,這水不深。”

劉毅又問和楊柳一樣站在岸邊觀望的邝羅舒,“你不下來嗎,難得有這樣的體驗?”

邝羅舒面無表情道:“不了,你們去吧。”

趙斂在水裏道:“別管他,他潔癖。”

劉毅聞言便不再勸,帶着那兩人趟着水布網去了。

夕陽西斜,金色陽光漫山遍野地鋪灑下來,水面波光粼粼,如同鑲嵌碎金的奢華地毯。劉毅帶着那兩人沿着河岸走到遠處,在夕陽下和山水相融,如同一幅絢爛的油彩畫。

楊柳回頭看身邊沉默不語的邝羅舒,這人筆挺站着,夕陽下簡直像身披金甲的戰士。

“你……”楊柳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但如果吳亶知道她遇到邝羅舒卻不套近乎估計會抓狂吧。

畢竟吳亶性子雖然不緊不慢,但遇到機會也絕不會放過。該行動起來的時候還是要行動起來的,只不過要注意分寸就是了。

楊柳想了想,道:“解致好像忘記給我簽名了。”

“你真想要簽名?”邝羅舒扭頭看她一眼。

楊柳暗想,這應該是被看出來了,但她面上不動聲色,假裝沒聽懂他的話,點頭道:“當然,解致是影帝啊,誰不想要他的簽名。”

邝羅舒意味不明的點點頭,沒再說話。

楊柳:“……”

這還要怎麽繼續。

楊柳只好也沉默下來。

金色陽光落在楊柳的草帽上,帽檐的陰影從她白皙明豔的臉上走過,悄悄落到她肩上,她眼睛大而明亮,像一汪清澈而沉靜的湖,凝神觀望着遠處的河面。

邝羅舒扭頭看她,就看到這麽一幅如畫的景象。她之前渾身都是污泥,還看不出什麽,洗過澡後,如久掩塵沙下的美玉,在泥沙洗淨後,成色直令人嘆為觀止。

他心裏湧起一個荒謬的想法,但一冒頭就被他連根帶芽拔掉了,眼前這女孩明顯是圈外人,幹淨得像深山清泉,不容人染指。

但,這形象不入圈就太可惜了。

他想了想,既然不能有額外的想法,勸她入圈也不是不可以,畢竟這年頭還是有很多人想紅的,而且她演技似乎還可以,都可以騙過解致了。再者銀河只簽了邝羅清和解致,也是時候簽新人了。

“你想出道嗎?”于是邝羅舒問道。

楊柳:“……”

“就是當明星。”邝羅舒以為她沒聽懂,于是簡單解釋了一下。

楊柳不知該擺出什麽表情,其實聽到他這麽問她,她還真有點遺憾自己早早簽了朝陽,她無奈道:“我知道,不過我已經簽了朝陽傳媒了。”

邝羅舒:“……”

“我三年前簽的朝陽,短期內不可能解約,所以很遺憾。”楊柳對他歉意一笑。

邝羅舒面無表情點點頭。

兩人一時又沉默下來。

等劉毅帶着趙斂解致布好網回來,天已經徹底黑了。

那三人裝備齊全,頭上戴了礦燈帽,倒不懼黑暗侵襲。

劉毅手裏提了一只小桶,上岸後給楊柳看了一眼,道:“超額完成了,剩下的網要明早來收,先回去吧。”

“謝謝劉哥。”楊柳高興不已。

解致在一旁笑道:“我們倆你就不謝了?”

楊柳不好意思道:“謝謝,本來你們是來玩的,現在卻來幫忙打魚了,實在不好意思。”

“這也是玩,”趙斂笑道,“我和解致也沒出什麽力,基本都是老板在幹活。”

幾人往回走,劉毅在楊柳身後道:“楊教授給你打電話了嗎?”

“手機放在你辦公室了,”楊柳無奈道,“待會回去該被她訓了。”

劉毅笑道:“怪我,沒早點給你把魚打好。”

“怎麽能怪你,”楊柳笑笑,“是我媽那人不好對付。”

等回到農家院,楊柳還沒去劉毅辦公室,雲蓮香已經替她把手機拿出來了。

“媽,”楊柳無可奈何,站在月光盈盈的院裏打電話,“我馬上就回去了。”

“我當你樂不思蜀了,不然以後幹脆留在你劉哥那當小工算了,畢竟在哪當小工不是當?”

楊教授嘴又快又毒,得理不饒人,總是堵得人無話可說。

楊柳只能假裝沒聽到,道:“媽,你知道嗎,劉哥這次打了不少魚,我待會多帶兩斤回去。”

“帶回來幹嘛,喂蒼蠅嗎?我只要兩斤,多了的不要。”

“媽……”楊柳捂着手機拖長了聲音和母親撒嬌。

那邊啪的挂了電話。

楊教授素來如此說一不二,楊柳只能妥協,要是再打電話過去,只能被損得體無完膚。

劉毅幫她将小魚仔裝袋,提起桶一股腦就往袋子裏面倒。

楊柳連忙攔住:“劉哥你快別倒了,我要不了這麽多。”

劉毅揶揄看她:“你真要不了這麽多?”

楊柳看着他,半晌嘆氣:“是我媽要不了這麽多。”

“我去給她打電話。”劉毅說着就要去拿手機。

“算了,”楊柳拉住他,“我媽那個人說一不二,你還不了解。”

“那這樣吧,我讓你嫂子給你炸好了你再帶回去,這樣楊教授總沒話說了吧,畢竟又不用麻煩她來炸了。”

“不不不,”楊柳依舊拒絕,“這太麻煩嫂子了,我要想吃,自己炸也是可以的,只是我媽那個人,她是這個脾氣,別人要是忤逆她,她能氣上一整天,還是算了。”

劉毅聽她這麽一說只好作罷。

楊柳背着包站在路邊,等劉毅開車過來時遇到邝羅舒他們三個開車出去。

車子在楊柳面前停下,坐在副駕的解致搖下車窗,笑道:“去哪,送你?”

“我回家,不用了謝謝,等下劉哥送我。”楊柳笑着拒絕。

解致點點頭,關上車窗。

車子重新開動,眨眼消失在夜幕裏。

“這姑娘挺有意思的。”解致敲敲車窗,笑道。

“我本來想簽她,”邝羅舒坐在後座低着頭玩手機,“但她已經簽了朝陽。”

“她是圈內人?”趙斂開車,不禁訝異道,“完全看不出來。”

邝羅舒翻看網上的官方介紹,道:“她出道已經八年了,不過其中有四年時間待在學校,畢業後才重新簽約經紀公司拍戲。”

趙斂笑道:“八年,真是有夠默默無聞的。”

這話對于一個娛樂明星來說,不無諷刺。

“你今天什麽時候找她簽約了,我們怎麽不知道?”解致突然回頭問邝羅舒。

“你們下河的時候,”邝羅舒擡頭瞥他一眼,“你沒發現她說讓你回農家院給她簽名是在跟你演戲嗎?”

解致勾唇,坐回去,“當然發現了,所以我才說她有意思,為了讓我們放心,在我這個影帝面前演戲。”

“不過,”解致繞有興致道,“還不錯,沒什麽破綻。”

“沒破綻那你是怎麽發現的,”趙斂道,“我就沒看出來。”

“她演得沒有破綻,沒演的時候則表現得太過冷靜,我沒提簽名的事,她也跟忘了一樣,這正常嗎,演戲的時候她表現的興奮明明屬于一個粉絲見到偶像的正常反應,”解致續道,“她跟娛樂圈那些摸爬滾打多年卻始終紅不起來的女人太不一樣了,後面是不是有什麽靠山,被保護得太好?”

“不對,”說完他又自我否定,“有靠山,依她的自身條件,應該早就紅了。”

趙斂猜測道:“說不定是因為根本就不想紅,所以才不會像娛樂圈那些女人一樣無所不用其極,一看就滿身風塵味。”

“她拒絕了銀河。”邝羅舒在後面補充了一句。

“所以,”趙斂打個響指,“她确實是不想紅。”

解致嘴角抽抽:“真是個奇葩。”

邝羅舒卻若有所思。

不想紅的楊柳将劉毅送到門口,揮揮手笑道:“劉哥麻煩你送我回來了,再見。”

“再見,”劉毅也揮揮手,“回去吧,晚安。”

“晚安。”楊柳等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樓梯間才把門關上。

晚上楊柳和楊教授一起在廚房炸魚仔。

楊教授用筷子翻魚,問楊柳:“你昨天回來的時候是不是遇到李志鵬了?”

李志鵬就是楊柳昨天回來遇到的那個李教授,楊教授的同事,都是K大物理學院的中流砥柱,和楊教授一個研究組,兩人格外不對盤,那李教授還偏偏就住在她們家樓下。

“對啊。”楊柳瞟一眼母親,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伸手。

楊教授何等眼利,頭也不偏一筷子敲在楊柳手背上。用的是筷尾,不輕不重的。

楊柳悻悻收回手。

“你以後別搭理他,每天沒事就跟只鹦鹉一樣到處學舌。”

“他說我什麽了?”楊柳問。

“說你什麽,”楊教授瞪她一眼,“說你們娛樂圈的都是娼婦!”

楊柳一愣,心裏火氣上湧。

楊教授冷靜得幾近殘酷:“這就生氣了?你自己選擇的這條路,別人怎麽說你都要受着,不是有句話叫,自己選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嗎。你要是為這個生氣難過,那就是餓死鬼要賬,活該!”

楊柳深吸一口氣,笑笑:“你說的對,我不生氣,我怎麽會生氣。”

“娛樂圈是不是有個叫姚芳芳的女人?”

“對啊,怎麽了?”楊柳疑惑她為什麽突然提起姚芳芳,但一問完就想起吳亶中午和她通的電話。

“那個姚芳芳是不是在娛樂圈混了很多年都沒紅?”楊教授将煎好的魚夾出來。

楊柳點點頭。

“着急了吧,居然去爬男人的床,今天幾個學生在讨論這件事,正好被李志鵬聽見,然後就開始含沙射影指桑罵槐地說風涼話,楊柳,”楊教授看着她,厲聲道,“你媽今天可幫你掐回去了,這都多少年了,從你長大懂事以後你媽就再沒有比今天更像個潑婦的時候了,你媽為了你算是豁出去徹底不要這張老臉了,你要是敢讓我失望,”楊教授近乎咬牙切齒,“你就不用再回這個家了,回來一次我打你一次,打死了我就去自首。”

☆、第 5 章

? 5.

窗戶開着,夜裏風涼,卻吹不醒楊柳混沌的意識。母親之前在廚房裏說的那番話,繞着她的腦神經打了一個又一個的死結,已經解不開了。

她一直知道楊教授不喜歡她進娛樂圈,但八年前她的固執有史以來第一次戰勝了楊教授的盛氣淩人。然而終歸是她年輕氣盛,以為一場舞一首歌便足以馴服這個傲氣凜然的世界。但所有人都不是傻子,憑什麽你平淡無奇的一場猴耍就可以讓他們為你買單。更重要的是,她将那個充滿撞破頭的血腥氣的圈子看得太簡單,現實給了她狠狠一巴掌,告訴她,你還不夠格。所以,她最終敗了。

她萌生退意,公司也開始雪藏她。

她拖着行李回到家,得到的不是母親的安慰,而是專屬于楊教授的刻薄與冷嘲熱諷。

中戲藝考,楊教授以其素來強硬的手段替楊柳報了名,并在初試前三天拖着她去了B市。

那個時候所有的掙紮與反抗都像在扇自己的耳光。

楊教授用與今天如出一轍的語氣對楊柳說道:“你委屈什麽,你難過什麽?這是你自己選的路,你連那個星探是不是個騙子都不知道就願意跟着人家走,你那個時候的義無反顧呢,你忤逆我和我頂嘴的勇氣呢,你現在不會連個大學你都不敢上了吧?楊柳,你別讓我覺得自己生了個懦夫。”

她那個時候最是受不了激将法,尤其是來自楊教授近乎□□的譏諷。她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過了初試,而後複試,不再需要楊教授刻薄提醒,她自己主動去了現場。

最後順順利利在上萬競争對手中脫穎而出,再加上高考正常發揮,她沒有任何意外地進了中戲。

她努力穩妥地過完那四年,然而畢業之後仍是要直面這個将她逼到心有餘悸的圈子,這個如同一張血盆大口的圈子。

然而有楊教授在身後冷酷而又殘忍地揮鞭。

“你為什麽不進去,這不是你的夢中伊甸園嗎?”

于是她不得不小心避開它鋒利的滿是血腥味的牙齒,走進它的嘴裏。

她努力忽略這背後的荒唐,卻在姚芳芳三個字被楊教授提起後,又不得不接受它的荒誕可笑。

潛規則,真是無處不在,而為了紅,這個世界已經瘋了。

楊柳嘆氣。

臨睡前楊柳關了窗,回到床上後,她看一眼放在一邊書桌上的手機,猶豫了一下,還是再次下床去拿了過來。

點開微博,跟姚芳芳有關的話題在首頁已經看不到了,但熱搜還在,排在第三位。

标題□□而醒目,三流女星潛規則被踹。

楊柳點開,入眼都是那些最事不關己卻又最惡毒狠辣的言論。

“真惡心,現在娛樂圈的女人是不是沒一個幹淨的?”

“這姚芳芳想紅想瘋了吧,主動湊上去被人潛,臉呢,我要是你媽,非打到你爹都不認識。”

“我覺得作為一個女人不知廉恥到這種地步,被千夫所指,以後連家門都不能出,還不如死了算了。”

……

楊柳不記得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只記得夢裏那一張張醜陋扭曲的臉,張着血盆大口,流着惡心的口涎,對她笑得詭谲。

“小姑娘,你去哪,你快回來啊,我教你怎麽玩這個,很有意思的,你沒玩過吧……”

她驚醒之後,帶着一背的冷汗,再也沒能睡着。

吳亶在楊柳回家玩了三天後,終于打來電話催她。

“你的假期已經提前結束了,公司給你接了個活。”

“什麽活?”楊柳從腦後抱住大腿,以一個極其扭曲的姿勢趴在瑜伽墊上,而手機開着免提。

“一個節目主持人。”

“節目主持人?”楊柳意外,“我這樣能當什麽節目的主持人,那節目不會是講論娛樂圈那些不紅的明星是怎樣養成的吧?”

吳亶:“……”

“收起你的冷幽默可以嗎,那個節目是因為你曾經主持過,效果還不錯,所以才再找上你的。”

楊柳一愣,緩緩放開腿。

“幸福向前沖?”

楊柳從飛機上下來,連墨鏡都不需要戴,直接大大咧咧坦坦蕩蕩的和吳亶一起走向機場外。

“那個節目為什麽現在還在?”楊柳不能理解,“我當年主持的時候,它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我怎麽知道,”吳亶道,“它現在也沒好到哪去,要不是為了你的曝光率我也不會給你接這麽個玩意。你知道它找你的理由是什麽嗎?”

楊柳搖頭。

“現在的觀衆都喜歡看你幾年前那種犀利的主持風格,到時候給你做一期接風特別版,迎接你的回歸,炒作一下,說不定能挽回一下收視率,也能給你增加一點人氣。不過我看了你幾年前錄制的那幾期,要是還是那種風格就太容易得罪人了,所以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你到時候千萬要記得把握好分寸。”

“行,”楊柳點點頭,“我會注意的。”

“這個節目沒錢請大牌主持人,”吳亶道,“電視臺不會把錢浪費在一個茍延殘喘的節目上,如果你這次不能力挽狂瀾,這個節目過不了多久就真要停了。”

他停下來招出租車,“即便如此,接了這個節目也比你閑着要好,萬一出現奇跡,這個節目在你手裏起死回生了呢?”

楊柳失笑:“哪有那麽容易,你也說了,前提是要出現奇跡,奇跡是那麽容易出現的嗎,又不是超市裏的大米,天天有賣。”

出租車在兩人面前停下,吳亶給她拉開車門讓她先坐進去。

“你總是這樣,”吳亶恨鐵不成鋼道,“你就不能想法積極樂觀點嗎?”

他坐上來,跟司機報了地址。

“我這不是不積極樂觀,我這只是不抱不切實際的希望,以免到時候失望過頭,”楊柳對他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順其自然。”

回到公司安排的公寓,吳亶把楊柳的行李放下來,對站在飲水機邊喝水的楊柳道:“公司會再給你安排室友,姚芳芳昨天已經搬走了。”

楊柳點點頭,吳亶沒說她也看出來了,客廳裏就像被打劫了一般,起碼空了一半,而她放在客廳的東西則被翻得亂七八糟。

姚芳芳應該走得很匆忙。

楊柳撿起地上一只玫紅色Dior唇膏。

“這是她最喜歡的。”楊柳将唇膏放到客廳的電視機旁,嘆口氣開始收拾東西。

吳亶在一旁幫她整理桌子上的垃圾,突然問她:“楊柳,你打算什麽時候把你八年前的事和我說說?”

“什麽八年前的事?”楊柳打馬虎眼,“情史還是豔史?”

“如果是情史和豔史那就更要說了,”吳亶看着她,“你過去經歷過的事在你紅以後絕對會對你有所影響,所以不管你過去經歷了什麽,你都一定要告訴我,這樣我也好有個準備,況且我們倆還是一條利益鏈上的,你實在沒必要瞞我。”

“我什麽都沒經歷過,情史豔史更沒有,”楊柳抱着幾本随意攤在沙發上的書進卧室,“我只有野史。”

吳亶等她出來,并沒有放過她的意思:“你不用每次都這麽跟我打馬虎眼,我不強迫你,等你想和我說的那天再和我說好了。”

楊柳直白道:“我不想和你說,根本沒什麽可說的。”

吳亶看着她,憂慮道:“你越這樣說我越覺得有問題,楊柳,公司會再派新人給我,但我主要還是捧你,你到時候可別給我出什麽意外。”

楊柳坐在沙發上翻看雜志,聽到他這話手下微微一頓,道:“不會的。”

“希望如此,”吳亶作此行的總結,“我到時候會把節目臺本給你發過來,盡量今天看完,明天去電視臺和制片人溝通看具體怎麽拍,因為時間比較緊,晚上就會正式錄制,在我把臺本發來之前你還可以休息休息,養好精神。”

楊柳點頭。

吳亶不再管她,轉身離開了。

入夜,這個房子裏少了一個人的冷清才突顯出來。

楊柳拿了掃帚打掃房間,除了她和姚芳芳的卧室,這間公寓裏還有一間空置的房間,一年前還有一個專職唱歌的新人住在裏面,但一年後就搬走了,因為已經紅了。

那個新人只出道了一年,在公司的安排下出了一張專輯,然後就火了,沒有任何理由,也沒有任何防備。

這個世界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但也不排除她的才華橫溢。

楊柳不會去嫉妒別人,只會默默做好自己的事,姚芳芳曾和她大罵不公,感嘆老天的厚此薄彼,她也只是笑笑。

而姚芳芳那人,心裏有再多的不甘,在抱怨之後,依舊會拎着自己的愛馬仕包包,驕傲地像孔雀一樣昂首挺胸出門,如果忘記戴墨鏡,就算已經走到小區門口她也會回頭來取,就算已經出門三條街,她也會就地再買一副。她的驕傲不容許她低頭,卻容許她自欺欺人,她知道沒人把她當回事,卻也要讓自己活得像一個女王。

是什麽能逼得她走到今天這一步?

楊柳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猜測并不那麽準确,她覺得姚芳芳即便紅不了,也不會低下她高貴的頭顱,她流滿倔強色的血液只會讓她鄙夷這樣的自己,她是個就算被棄屍荒野也不會下跪求人賞一副棺材的人。

楊柳扔下掃帚出了那個歌手的房間,她打開姚芳芳卧室的門,期待能有什麽發現,然而裏面亂如八級地震現場的畫面,讓她覺得還不如直接給姚芳芳打個電話。

怎麽想的她就怎麽做了,她本以為這個電話不會打通,但出人意料的是,它就是通了。

“喂,楊柳?”姚芳芳的聲音顯得疲憊又沙啞,就像被燒壞了嗓子,每吐一個字都像是拿刀子在喉嚨眼裏刺上一刀那樣艱難。

“嗯,是我。”聽到她聲音了,楊柳反而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我就知道你會打電話給我,”姚芳芳在那邊笑了一聲,“也只有你打電話給我會問我為什麽,我說的對嗎?”

楊柳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能沉默。

“沉默做什麽,”姚芳芳聲音凄冷得像寒冬臘月裏的冷風,“我現在已經是驚弓之鳥了,你的任何反應都會讓我敏感無比,楊柳,看在我們兩同居三年暗地裏吐槽了那麽多娛樂明星的份上,你也給我應一聲啊。”

“嗯,”楊柳心裏嘆氣,“這不是你的做事風格,大姚。”

“這個世界上,”姚芳芳在那邊笑,上氣不接下氣,像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鴨子,“最了解我的還是你一個外人。”

“楊柳我跟你說,永遠別想着順其自然,那都是狗屁,無所不用其極才适合這個圈子,”她突然又冷靜下來,“你只有紅,紅得發紫,才不會有人逼你,才能把所有人的非議踩在腳底下,才能就算陷在流言蜚語裏,也能用無所謂的語氣鄙夷所有看不起你的人,那又怎麽樣。”

“但你一定不要像我這樣,最肮髒的一面被所有人圍觀,最光鮮亮麗的,卻只有自己知道。”

“你要把握住一切機會,連我的那一份一起,紅回來,将來站在那個至高無上的舞臺上,幫我說一句話,你們以為在道德上抨擊了我,其實只是在為你們的空虛做無謂的辯解。”

由于節目錄制不在B市,而在鄰省J市,楊柳不得不早早起床。

天還沒全亮吳亶便開着公司的車來接她。

“這車終于輪到我了?”楊柳嘲諷一笑,伴着昏冥的天色走到車旁。

“你就別計較這麽多了,”吳亶幫她拉開車門,“等你紅了就誰也不敢和你搶了。現在還早,你上車還可以再睡一會。”

楊柳道:“那就辛苦你開車了。”

吳亶開車,“你要是覺得我辛苦就争氣一點,這樣司機也不會找各種托詞不肯來了。”

楊柳只好道:“我盡力。”

“你不能只是盡力,你要竭盡全力,知道嗎?”

楊柳無話可說,只好閉眼假憩,不再理他。

路上颠簸,楊柳睡意全無,腦海裏一直回蕩着昨天姚芳芳和她說的話。

為什麽最近她身邊的人好像都成了哲學家,一個個都把話說得那麽道義凜然。

她頭暈腦脹,最後還是在快到J市的時候睡了過去。

☆、第 6 章

? 6.

《幸福向前沖》這個節目的制片人依舊沒換,或者說從導演制片人到化妝師後勤都依舊是原班人馬。

楊柳走進後臺的時候,看到那些帶着遙遠氣息卻又格外熟悉的場景,甚至覺得自己依舊還是八年前那個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女,踏進這裏,仿佛這片天下就是自己的。

可見這個節目組這幾年過得有多循規蹈矩,他們幾乎是在原地踏步,連後臺的裝扮都看不到一點與時俱進的氣息,能夠茍延殘喘到現在,也算有點本事。

制片人李嬌嬌,八年後已經是四十多歲的半老徐娘,她看到楊柳時,笑眯眯給了她一個擁抱,笑道:“楊柳,娛樂圈這麽多女明星,一年一個樣,就你,幾乎一成不變,天生麗質。”

這話從她嘴裏說出來自然沒有谄媚阿谀的意思,畢竟她好歹是個制片人。

她之所以這麽說,那是因為節目的生死确實是有點系在楊柳身上的意思,在沒有出現意外之前裝的和藹可親一點讓人覺得親近有什麽不好?

如果一切沒有按照預料的進行,那就不知道她會在楊柳面前擺出怎樣的一副面孔了。

楊柳從善如流地和她擁抱,也笑道:“李姐這麽多年倒是變化很大,越來越年輕了。”

李嬌嬌哈哈笑:“幾年不見,這嘴上功夫大有長進啊,小嘴越來越甜了。”

楊柳笑而不語。

李嬌嬌帶她進演播室,讓她在沙發上坐下,再讓導演開機:“你試試感覺,畢竟幾年沒做過主持人了,只怕業務沒那麽熟練了。”

“你還記得應該怎麽問嘉賓的話嗎?”李嬌嬌問她,“臺本看過了吧?”

楊柳點點頭。

“一定要記住,拿出你當年主持的風采來,刻薄一點,犀利一點,就算嘉賓答不上話或者生氣也沒關系,這次有另一個主持人,齊思,”她又問,“齊思你知道吧?”

楊柳道:“知道。”

即便如此,李嬌嬌還是解釋了一下,“齊思之前一直在一個農業欄目當主持人,你走以後才把他調過來的,從這次開始就是你們倆一起,以後一旦主持陷入尴尬的境地他就會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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