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都市鬼魅

距離大選只剩下一個月。

盡管裴拉議員竭盡全力地攻擊科迪特将軍,但是局勢已經開始出現了不妙的轉化,越來越多的人選擇了沉默,甚至原本支持議員的人也開始轉變了局勢。

為此,裴拉議員私底下不知道摔了多少茶杯。

“阿瓦爾,阿瓦爾,一切都是那個見鬼的阿瓦爾的錯。”

裴拉議員憤怒地在自己的書房中破口大罵,他手下的幕僚們穿着黑禮服,你看我我看你卻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等到裴拉議員憤怒稍微平息的時候,終于有人小心翼翼地開口了:“議員先生,現在的局勢很不妙。”

“我當然知道。”

裴拉議員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

這個在公衆面前永遠風度翩翩的人此時陰沉得可怕,雙眼中沉着無盡的惱怒。

阿瓦爾,犯罪監測系統。

這是一把讓人恐懼的刀。

他們誰也不知道,掌握在科迪特将軍手中的犯罪監測系統到底完成到了什麽樣的地步。如果真的像軍方所稱的那樣,阿瓦爾能夠監控到所有犯罪,那麽最恐懼的絕對是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

心照不宣,一步步爬上來的人,誰真的是一身幹淨?

畏懼于這一點,很多中立的人選擇沉默,在暗中站到了軍方的手中。

因為誰也不想收到來自阿瓦爾的通訊。

裴拉議員陰沉着臉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十指相抵,眼中光芒閃爍,思考着如何應對現在不利于自己的局面。

Advertisement

科迪特這一招實在是太狠了。

就在氣氛僵硬到了極點的時候,房門被急促地敲響。

“進。”

裴拉議員的助理帶着一疊文件,面色焦急地走了進來。

“阿道克少将被暗殺了。”

助理言簡意赅,一語打破了房間中的死寂。

幾乎所有人都猛地擡起頭,驚愕不敢相信地看向抱着文件的助理。

——阿道克少将,是軍方中裴拉議員費盡心力才安插進去的人,也是他們極為重要的底牌之一。

“怎麽回事?他暴露了嗎?”

“科迪特動手了?”

“什麽時候的事情?”

……

一連串的發問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

助理搖了搖頭,神色古怪,他将手中的文件交給裴拉議員。裴拉議員盯着文件上由安全局警察傳回來的消息,死死地看了一會兒。

就在所有人以為他就要暴怒的時候,裴拉議員忽然一拍大腿,冷笑起來了。

“有了。”

裴拉議員霍然起來。

“傳令給蘇格拉城的安全局,将他們那邊的資料也全部傳過來。”

幕僚們擡頭看着像抓住一線生機的裴拉議員,一頭霧水。

“這場較量還沒結束,阿瓦爾……哈哈,成也阿瓦爾,敗也阿瓦爾。”

然而裴拉議員卻沒有解釋的意思,他冷笑兩聲,喃喃自語。

………………

現在是距離大選正式開始還有兩個月的時候。

在這個重要的政治時間點,柏拉圖城處處都被特殊的色彩所籠罩着。大廈街道,無處不充斥着兩個派系相軋的氣息,觸目所及都是充斥着各種政治氣息的符號與話語。攝像頭無處不在。

明顯上的,微型的,天空之外的……

每個人在這個時間,只要身處于柏拉圖城中,每時每刻都至少接受到三個以上的攝像監控。

無所不在的監控,無所不在的安防措施。

這是柏拉圖城戒嚴最高的時間,某種意義上,也是犯罪最低與最高的時間點。

平民性質的犯罪,如普通的盜竊,搶劫,鬥毆等等,在這個時間,發生率降低到了谷地,而另外一類有形無形的犯罪,如文件數據上的雙方交鋒,重要政要人員的身份轉換,關鍵人員的生死……這些犯罪影響的,小的是一個或大或小派系的命運,大的是一整個星區的命運。

在以往,大選期間政要人員收到暗殺,并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然而,在這一次競選中,重要人員遭遇暗殺身亡,就成了引爆局勢的那條導火索。

阿道克少将被暗殺了。

發現的時候,他被釘死在牆壁上,一把黑金的刀鞘釘入了他的咽喉。他低垂着頭,面朝着代表第三區政治權利核心的星區會議大廈,死亡的樣子看起來就像一位忏悔者,畫面充斥着一種詭異的宗教感。

以阿道克少将的死,這段時間以來備受壓制的裴拉開始有力地發難。

——因為阿瓦爾沒有預測到這次犯罪,也沒有檢測到這次犯罪。

軍方沒能找到殺死阿道克少将的兇手。

“……既然他們聲稱阿瓦爾犯罪系統能夠監測犯罪,那麽緣何連軍方要員阿道克少校被暗殺都無法監測到呢?”屏幕上,裴拉議員的幕僚款款而談,“又或者,請允許我做一個大膽的推測,這一次阿道克先生的遇害,就是出自于科迪特将軍的授意?”

圖窮匕見。

阿瓦爾監測系統的出現已将将國會派逼上了危險的懸崖,雙方之間已經完全沒有必要再做虛僞的表面和諧,所有的發言怎麽犀利怎麽尖銳怎麽來。

刀鋒出鞘,餘者只有生死。

“如果這一次謀殺,是出于阿瓦爾系統并沒有如同軍方宣稱的那麽強大,那麽,他們又有什麽理由,什麽樣的立場,為了一個不知道準确率如何,監測率如何的系統來犧牲所有公民的隐私與自由?”

“如果阿瓦爾系統的确是強大的,而它之所以沒有監測出來,或者換句話說,是沒有公示于公衆面前,是因為阿道克先生被殺實則受到了科迪特将軍的授意,所以軍方隐匿了這一犯罪。那麽,我們不允許科迪特将軍回避這樣一個問題——

既然阿瓦爾系統的核心是由軍方控制,請你們告訴所有人,我們該如何相信,你們不會成為犯罪本身?我們該如何相信,阿瓦爾系統是透明且公平的?

監守自盜,無異是最為可怕也最為強大的犯罪。

在此,我堅決反對軍方對阿瓦爾系統的絕對控制,我要求,阿瓦爾系統理所當然地應當得到國會的管轄,軍方有絕對的必要交出阿瓦爾的核心控制。”

穿着黑禮服的幕僚們慷慨陳詞,言語犀利。

江戈也在看着這一場發言。

他坐在如彎月般飛起的檐角上。

這是一座古地球時期東方式的傳統建築,紅牆金頂琉璃瓦,走獸游龍白玉臺。看着它,就像詩詞的古老韻律就跨過了遙遠的時間而來。

坐在檐角上的人與這座天工般恢弘大氣的建築融為一體。

他穿着同朱牆一個顏色的緋紅鶴氅,鶴氅被掠過屋頂的風吹得翻卷拂動起來,白鶴就在翻卷的流雲裏翩然欲飛。朦胧的光落在青年的臉上,半邊幹幹淨淨,素淨如稚子,半邊濃墨重彩,妖冶如鬼魅。

他提着刀。

黑色的刀鞘上有黃金裝飾的花紋。

一面小小的光屏浮在他的面前,播放着這段時間的軍方國會的唇齒交鋒。

在屋檐之下,人來人往。

但是古怪離奇的是,沒有人擡頭看向坐在檐角上的年輕人一眼,就好像那是一個虛幻的幽靈般的樣子。

他們看不到他。

鬼魅一般的江戈就這樣坐在風裏,一手提着刀。

看完了國會派的最新發言,江戈關掉了這個界面,調出了通訊頁。

屏幕停留在那條短短的,沒有來者沒有時間的通訊上。

——哥哥。

這是他這次重生之後,唯一一次,鴉九同他的聯系。

只有這一則短短的訊息。

江戈注視着“哥哥”這兩個字,想起在啓明塔內,十二三歲模樣的男孩站在金屬的地面上,輕輕地喊着他哥哥。

鴉九的确是個孩子。

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擁有自我意識的人工智能,他孤獨了那麽久,孤獨到有一個人出現,對他說,他們是同類,他就那麽欣喜,認定自己真的有了個兄長。

江戈站起身。

他當初應該再多和鴉九說一條訓誡的,是他的失職了。

他應該告訴鴉九,不用擔心哥哥,應該是由哥哥來保護弟弟的,而不是弟弟為了哥哥千裏迢迢地來複仇。

等一下失職的兄長吧。

有人帶走了自家天真的傻弟弟,那麽當兄長的……是怎麽也要提刀殺上門的啊!

江戈深深地呼吸,他在風中張開雙臂,鶴氅如羽翼一樣在他的身後展開,緋紅如血。

下一刻,江戈像鶴一樣,從屋檐上滑出,融進了陰影裏。

…………

一個鬼魅出現在了柏拉圖城中。

在國會派開始試圖起草要求軍方交出阿瓦爾控制權的時候,新的死亡出現在了柏拉圖之中。

繼阿道克議員之後,新的謀殺案出現了。

天光破曉的時候,人們發現盧瓦索議員死了。

死法和阿道克議員一模一樣。

被一把黑金刀鞘穿過咽喉,釘死在牆壁上,面朝着第三區議政大廈的方向,腳尖離地。

形如忏悔。

盧瓦索議員的死像昭告着什麽,從那天之後,每隔兩天就有人被釘死在牆壁上。

沒有任何攝像頭拍下兇手的影子。

就像殺人的是鬼魅。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