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喚我

“不是我!”

蘇念栀旋然驚醒,猛一擡眼時,只覺白光刺眼,迷蒙其雙目。

她大口喘着氣,卻難以息止心中之震顫。

夢中的謝妄清,竟對着她所在的方向直言“看夠了沒。”

難道說他一直可以看見蘇念栀?

蘇念栀不敢細想,只覺渾身泛起一陣冷意。

她尚未回神,卻發覺自己的手中正攥着一方輕軟的布料,像是衣袍的料子。

蘇念栀循着自己的手看去,淡雅的素色衣衫,清朗的白日天光,以及站在她床沿邊上的......

“謝妄清?”

謝妄清溫然抿唇,向着蘇念栀淺淺而笑。

“你又夢見我了。”

“蘇姑娘。”

他話音之尾揚長綿遠,如細雨潤澤。

雙眸之中映有蘇念栀的玉面。

然蘇念栀攥着他衣袍的手卻是不自覺收緊。

她腦海中還繞着謝妄清在記憶碎片中之言,心底微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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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我不是,我沒看見!”

蘇念栀否認三連,可謝妄清則環手泠笑。

“沒有?那你為何會在夢中喚我的名字?”

少年所立之處,恰好背着甕牖,自外而落的清輝灑在其後背,蒙有一圈淺暈。

天光放晴,晨光明燦。

一如其溫煦的笑容。

蘇念栀愣了半晌,回神後,支支吾吾道:“那是因為......”

“我夢見你變成了一只惡犬,追着人就嘎嘎亂咬!”

蘇念栀昂首而言,眸中雖劃過了虛色,然細細思索,卻并未覺着自己說錯。

記憶碎片中的謝妄清,可不就是妖化後,将那些個壯漢全殺了嗎?

“原來我在蘇姑娘眼中就是一條惡犬啊。”

謝妄清繞有所思地點點頭,眼簾微動。

将他和惡犬相比,蘇念栀怕是活到頭了。

“原來你醒了啊,我讓妄清來喚你,誰知你們二人都遲遲未來,我還以為發生了何事呢。”

扶翎倏然自門外而入,打破了屋內的沉靜。

而蘇念栀便如看見了救命稻草般,立時翻身而起,快速洗漱了一番後,忙跳到了扶翎身側。

“是我起晚了,翎姐姐尋我可是有事?”

蘇念栀佯裝無事,堪堪從謝妄清身邊擦過。

可惡!來叫她起床為何不早點喚醒她?

難不成他就是刻意在床沿邊上聽她夢中語的嗎?

小人之舉!難怪你追不到扶翎!

“昨夜你和妄清所見,二師弟已經告訴我了,今日祁公子也來了,打算再細細商讨一番。”

扶翎所說的乃是張恩之事。

蘇念栀面色微沉,遂應聲而答:“好,那我們一道過去。”

祁府

日光下灑,清風徐來,漫開春水柔波。

正堂之內檀香萦繞,茗香四竄。

“諸位是說張大人是故意要讓我們去河神廟送死?”

端坐于主位的祁成毓手捧玉盞,兩眉顯露憂色。

“正是,昨夜栀栀和妄清二人在張大人府中聽了個清楚,斷不會有錯。”

扶翎正聲應是,只見祁成毓扣着玉盞的手慢慢使力。

“我原以為張大人是個清正廉明的好官,倒不知其全是裝出來的模樣,可諸位也說了,張恩與那河妖勾結,倘若我們不能鏟除河妖,那年年都會有無辜之人被當作祭品吶。”

男子嘆然而道,在他身側的珈藍似是瞧出了其失落之意,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衣袍。

“祁公子不必擔心,我們來鏟除

河妖,也是為了找尋無方鏡的碎片,是故無論如何,我們都會去這河神廟的,定會助漆吳縣鏟滅此禍害。”

往日在蘇念栀面前不着調的陸明懷,此時卻面露嚴色,話音沉凝。

“既如此,祁某還是願意入河神廟,助大家一臂之力!”

祁成毓起身向着衆人而拜,而陸明懷則轉身朝蘇念栀使了個眼色。

二人小聲絮語,蘇念栀被迫按着垂首而言。

“我也願繼續扮作假新娘,随祁公子一道入河神廟!”

蘇念栀僵唇一笑,而祁成毓卻面露溫潤笑意。

他喚來身邊的侍從,只見那侍從轉身自檀木桌前取過了一方錦盒。

祁成毓将錦盒小鎖揭開,旋即便見翠色碧雲,反光琉彩。

“這是我家傳下來的寶玉,可驅邪避禍,蘇姑娘不妨帶着,許是能有神佛護身。”

碧玉透光,清潤冰涼。

蘇念栀甫一觸到那碧玉,便覺一股溫潤在掌心漫開。

她迷蒙之中還未來得及道謝,便覺自己像是被何物引惑着握住了那寶玉。

“嘭”的一聲。

長劍反扣碧玉,蘇念栀被此劍響而驚,飄飛的思緒在一瞬被拉回。

“祁公子這塊寶玉的成色還真是罕見呢。”

謝妄清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蘇念栀的身側,他長劍扣在祁成毓所持的那碧玉上,泛起泠潤寒光。

祁成毓眉眼中的笑意一凝,卻又在一瞬便複歸常态。

“謝公子說笑了,這不過是祖上傳下來的一塊兒玉罷了,沒什麽厲害的。”

“只不過是想拿給蘇姑娘辟邪的。”

正說着,祁成毓便将碧玉塞進了蘇念栀的手中。

而蘇念栀握着那玉,本還覺着溫潤清涼,然不過一會兒,竟覺思緒有些混凝。

謝妄清離蘇念栀很近,自然察覺到了她的異常,他眉梢輕然一動,話音微揚。

“辟邪?倘若神佛當真有用,今日恐怕便不需要我等來除妖邪了。”

謝妄清眸光落在蘇念栀手中的碧玉上,可衆人卻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

“欸,既然是祁公子的一片心意,栀栀收下便好。”

陸明懷見狀,趕忙出來打了個圓場,謝妄清之脾性,他也琢磨不透,但光憑其話中意倒是能探到他對祁成毓并不待見。

“是啊,我收下就好了。”

蘇念栀笑着将寶玉小心翼翼地放回了錦盒中,旋即向祁成毓輕言道謝。

“既如此,為了方便,諸位不妨今日先歇在我府上?明日去河神廟時,也更方便。”

文雅公子颔首輕笑,扶翎亦是回以一禮。

“既如此,那便多有叨擾了。”

暮色迫近,天轉墨雲,寒風将起,攪弄得窗臺蘭花輕顫。

【新任務發布!請宿主立刻趕到女主扶翎的房間!阻止反派給她送藥!】

睡夢中的蘇念栀被系統的一聲寒影喚醒,她頂着蓬蓬軟的烏發,兩眸底下顯着一圈烏青。

蘇念栀托着疲憊的身子下了榻,趿拉着鞋,取過外氅胡亂一套,便向着門前走去。

“等等,扶翎住在哪一間房來着?”

蘇念栀的思緒尚且未有清醒,他們一行人從客棧搬到祁府,她哪裏找得到路。

【就在你西對面的廂房,快!這藥馬上就要遞過去了!】

系統催促着蘇念栀,冰冷的機械音将蘇念栀全然喚醒,她猛地推開門,朝着西面而去。

微光流影,夜風料峭。

“妄清......”

“其實......你不必深夜來為我送藥的。”

扶翎看着面前

為她遞來藥碗的謝妄清,怔愣了半晌,也未有擡手。

“師姐一路奔勞,上次的傷尚且未有痊愈,明日又要去河神廟,恐是會有一場惡戰,怎能不顧自己的身子?”

謝妄清之言情真意切,他眉目舒展,話音清柔,倒的确是在關心扶翎。

“可......”

扶翎想要擡手,卻指尖微擰。

“扶翎姑娘。”

“扶翎姐姐!”

一男一女之聲齊齊傳來,扶翎和謝妄清同時回眸。

只見身着玄袍的祁成毓立于月色之下,而一旁的蘇念栀則貓着身子躲在了梨樹之下。

“蘇姑娘?”

“祁公子?”

“這麽巧?”

蘇念栀和祁成毓皆是一愣,蘇念栀倒不知曉緣何祁成毓也會來此。

只見祁成毓褪去了面上的疑色,緩步行至扶翎身邊。

只是在經過謝妄清時,祁成毓的腳步稍然僵頓了一下,但也只有一瞬。

“謝公子,扶翎姑娘。”

“祁公子和栀栀怎會來此?”

扶翎疑惑出聲,而祁成毓則先開口而言:“我聽聞謝公子在府中熬藥,又聞其來了翎姑娘這兒,便想着當是翎姑娘身體有恙,想問問可需要我幫忙嗎?”

“原是如此,那栀栀你呢?”

扶翎點了點頭,旋即轉眸看向了蘇念栀。

“我......”

蘇念栀頓聲半晌,衆人的目光皆落凝于其身,只見她緩而輕笑。

“我和祁公子一樣,來看看翎姐姐的病好些沒。”

扶翎若有所思地應聲:“難為你們深夜前來了,只是我本是修仙之人,雖有傷在身,但已快痊愈,不必為我擔憂。”

扶翎立于門側,向着蘇念栀等人輕然一笑,秀麗明豔的面容落了層月霧。

蘇念栀暗嘆陸明懷真是好福氣,此刻的陸明懷正在呼呼大睡。

可她!同樣穿書的,卻要來□□情保安!

“身子哪怕快好了,也算不得痊愈,這藥還是得喝。”

謝妄清明潤的話音打斷蘇念栀的思緒,她順着聲音而瞧,只見謝妄清正向着扶翎将藥碗遞去。

“妄清不必......”

扶翎面色有些尴尬,奈何這兒還有祁成毓瞧着,她也不好意思拂了謝妄清的面兒。

“那便多謝......”

“喝不得!”

蘇念栀一個旋身上前,擋在了謝妄清和扶翎之中。

祁成毓也是被蘇念栀一舉所驚,眸帶疑色看向她。

而離她最近的謝妄清則是眉梢輕挑,唇角微揚。

“這藥為何喝不得?”

謝妄清笑而輕言,可眸中卻冷若冰霜。

蘇念栀凝視着他,額前的細汗将發絲潤濕。

她咬緊牙關,含糊不清地從唇邊溢出一句話來。

“因為......因為我愛喝藥!”

“這藥得給我喝!”

蘇念栀一把搶過謝妄清手中的瓷碗,心道只要将藥碗奪過便好。

誰知就在此時,她身前的謝妄清竟突然俯身,鼻尖堪堪與其相撞。

二人四目相撞對,唯見謝妄清眸中倒盛着一張粉面。

他低聲輕笑,氣息繞于蘇念栀的脖頸處,語調微然輕揚。

“喜歡喝藥啊。”

“那你喝啊,我看着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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