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喜歡

月光清照,流霜若影。

葳蕤深處,淺香微漾。

本是站在蘇念栀身側的扶翎此時則環手站在祁成毓身邊。

“他倆搞啥呢?”

扶翎不解地搖了搖頭。

而祁成毓則微微颔首,兩眉攢擰。

“不知道,倆小孩兒吵架吧。”

“怎麽會有人喜歡喝藥呢?”

扶翎望着蘇念栀略微沉吟出聲。

“怎會有人看着別人喝藥,還面帶笑容的呢?”

祁成毓看着玉面含笑的謝妄清低聲細語。

“你确定他倆是師兄妹?”

祁成毓轉身對着扶翎而言,扶翎則擺手嘆道:“才入宗門沒幾日呢。”

“難怪看起來不太熟的樣子。”

祁成毓凝思點頭,随即又同扶翎一道看向蘇念栀和謝妄清。

而蘇念栀端着藥碗的手則是遲遲不肯再往自己跟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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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蘇姑娘不是說喜歡喝藥嗎?”

蘇念栀扣着碗底的手旋然一緊。

她擡眸看向正盯着她而笑的謝妄清,可見其眸中清波微瀾,然言語之中又藏着些嗤笑。

蘇念栀:謝妄清是專治口嗨的嗎?

“蘇姑娘怎生不喝了?這藥雖是給師姐的,然也不過是些補氣凝神的藥材,蘇姑娘喝了當也無妨。”

“是......嗎?”

蘇念栀略有疑音。

她顫巍巍地擡手将藥碗送至自己唇邊,凝頓了半晌,才鼓起勇氣一口吞悶。

謝妄清凝望着蘇念栀,看着她擡手一揮間,将藥一飲而盡,秀眉微然擰緊,羽睫輕顫。

而蘇念栀在落手之瞬,則恰好窺見了謝妄清面上的笑意。

那種帶着些戲谑的笑,像是在故意看她出糗!

蘇念栀嘴裏包着一股濃濃的青藥之香,泛開一陣苦澀。

她将藥碗倒扣過來,對着謝妄清正正而言。

“我!喝!完!了!”

蘇念栀憤聲而呼,謝妄清則朗面綻笑,他輕緩緩地垂手,向蘇念栀揮了揮長劍。

“這藥裏有蜈蚣、蠍子、知了、毒蛇等補身子的藥材,只是蘇姑娘身子弱,我怕這些毒性太烈,會與你身子相斥,蘇姑娘不妨......”

“謝妄清!你今晚睡覺最好拿只眼睛站崗!”

女子捂腹而逃,明妍清媚的粉面露出痛苦之色。

“妄清,你當真在藥中放了這些?”

扶翎有些不可置信,謝妄清若是當真放了這些,這藥哪裏像是補身子的?

而方才還面帶輕笑的謝妄清聞聽扶翎之言,立時掩退了面上笑意。

他緩了聲調,輕聲而答。

“逗她的,這兒哪有什麽蛇蠍的。”

少年脊背挺直,披蒙一層月影。

祁成毓望着謝妄清,眸中滾落沉暈,他并不多言,只悄悄站在一側,聽着扶翎和謝妄清的對話。

“那便好,我怕當真傷了栀栀的身子。”

扶翎籲嘆一聲,謝妄清則仰面呈笑。

“只是讓她長長記性罷了,蘇念栀這種若不給點教訓,是不會聽勸的。”

他話音方盡,眸中複染清瀾。

蘇念栀已經兩次打斷了他的計劃了,能留她一命已然是極限。

【宿主,這藥裏并沒有蛇蠍。】

正在猛灌清茶的蘇念栀聞聲而頓。

“他騙我?”

蘇念栀眨了眨眼,兩目盈有水霧。

【這藥的确無毒,但是......】

系統話音一凝,蘇念栀便覺事情不妙。

內燭火明照,她卻覺脊背泛寒。

【這藥能浸入人身,汲取人體內的靈魄。】

“噗——”

蘇念栀一個沒忍住,将茶水盡數傾吐。

【宿主別急,系統已為你自動淨化了此藥,不會受傷的。】

蘇念栀這才定神,然她心中仍是落了疑雲。

這藥是謝妄清送給扶翎的,那便是想要奪取扶翎的靈力。

還有上次的芍藥也是有毒的。

“謝妄清究竟要做什麽?”

“難道他和扶翎在玩兒追妻火葬場的戲碼?”

【系統尚且不知謝妄清的個人神識,包括上次在夢中,也許他是真的看到了你。】

“什......麽?”

蘇念栀美目圓睜,系統卻勸她早些歇息,等到時空局将書中的錯漏找出後,自會告知她。

況且,明日蘇念栀也會入河神廟。

河神廟倒是個易進難出的。

紅妝滿街,巷尾街沿喧嚣不斷,鑼鼓震天,高挂的紅燈籠在玄夜之中傾灑緋色淺雲,紅綢飄揚間,喜樂綿延。

然,雖是大婚之景,可細細一瞧,卻在那紅綢之間窺見了零散飄飛的明黃符紙。

而更令人一驚的是,送嫁的并非是喜轎。

而是一口棺材。

“扶翎姑娘,你們可千萬記得,進河神廟時,只得有蘇姑娘和祁公子兩個人進去啊。”

張恩站在扶翎身側,悄聲而語。

扶翎思及謝妄清和蘇念栀所見,旋即抿笑回聲。

“扶翎記住了。”

她話音方落,簇擁着的衆多黎庶便于河神廟前停駐。

“河神大人——”

黎庶将将至河神廟,便齊齊而跪。

烏泱泱的一群人,卻尋不出半點兒生氣。

扶翎眉頭緊皺,她擡眸一瞧。

那河神廟用玄木而制,四下挂滿白幡,白幡之上點落的深色,細細一看,才知是幹凝的血跡,而廟前的兩木柱上,更是布滿了抓痕,抓痕內裏,則是不斷蠕動的玄蟲。

倏然,一股淩風襲來,白幡随風而動,抖落了一地的殘骸。

“有妖氣。”

扶翎和陸明懷相視以言,突然之間,只聽張恩高聲而呼。

“迎新郎倌咯——”

衆人伏地而拜。

“迎新娘——”

他話音一頓,兩口棺材被人打開。

身着緋色喜服的祁成毓和蘇念栀被人從棺材中攙扶而出,送進了河神廟內。

而蘇念栀在棺材裏躺的時間可不算短,險些連氣兒都提不上來。

她被人攙着入了河神廟,以一方白綢與祁成毓相連。

雖說是扮作假新娘,可蘇念栀的掌心卻還是煨出了細汗,兩肩輕顫。

“別怕。”

正在她心神不定之際,耳邊卻傳來了祁成毓溫朗的聲音。

“蘇姑娘若是覺着怕,不妨攥住我的袖角。”

“可......可以嗎?”

蘇念栀不知怎的,竟循着祁成毓之言而擡手。

“這是自然。”

男子清潤一笑,目含情波,可當蘇念栀的指尖才觸到那衣角一邊時,卻被一道淩風所拍開。

她一瞬間驚醒,總覺着自己像是被人引着在做事。

旋即,少年一道清冷泠音在蘇念栀耳邊響起。

是謝妄清!

“你還沒睡醒嗎?”

“路都走不穩了。”

蘇念栀頭上蓋着喜帕,瞧不清外狀何如,只能聽見清潤的嗓音在她身邊萦繞。

“夫妻齊拜河神

——”

張恩适時出言,将那道少年的潤朗之音推散。

獻給河神的金童玉女與常人成親的儀式不一樣。

蘇念栀和祁成毓要拜的并非是高堂,而是河神像。

河神像高坐于燭臺之上,人面魚身,兩目如球,裂嘴似盆,青面獠牙,脖環青蛇。

“這真的是河神像,而不是河妖嗎?”

陸明懷望着那河神之像,輕輕出聲。

而就在他話音既畢的瞬間,叩首而拜的蘇念栀和祁成毓同時起身。

“撒喜糖咯——”

張恩差人灑喜糖,脆響鈴鈴,若抛開他們現在所處之地來瞧,倒的确像是新婚之日。

灑落的喜糖掉于地面,衆人忙上前撿拾。

這年頭四處都不太平,能得些喜糖也不算壞事。

“小師弟,你要糖嗎?”

陸明懷順手接過扶翎遞來的方糖,轉頭想要給謝妄清。

他記得蘇念栀曾給他說過,那日在明軒閣,謝妄清還想吃她帶來的橘子糖。

想來他是愛吃糖的。

而當他把糖遞了過去後,卻被人以劍柄推開。

謝妄清俊眉舒然,薄唇抿揚。

“多謝,但我不愛吃糖。”

“噢......那好吧。”

陸明懷将手收回,心底卻是微顫,他打量了一番謝妄清的神色,只見少年,桃花眼眼尾輕揚,狀似彎月,右眼角的紅痣一點,添了份妖異。

他目光平視前方,陸明懷順其而視,只瞧見正在夫妻對拜的蘇念栀和祁成毓。

陸明懷微一咋舌。

“小師弟好像看起來心情不大好啊。”

“怎麽都不愛笑了?”

陸明懷做好一名吃瓜群衆應有的素養,嘴裏含着方糖,輕笑出聲。

謝妄清聞聲轉頭,正對着陸明懷而言。

“我不笑,是因為我生性就不愛笑。”

陸明懷拿着方糖的手一頓。

他腦中閃過往日常帶笑容的謝妄清,随即嘴角一垮: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麽?

且書中對謝妄清的描述也是溫煦明潤,玉面含笑。

“禮成!入喜房——”

張恩尾音一定,起先還神思游離的陸明懷和扶翎立時回神。

入了喜房才是惡戰的伊始。

喜房之內石壁流彩,喜燭漾開暖波,堆疊的花生核桃鋪于床沿,酒香四溢,醉了夜瀾。

蘇念栀靜坐于榻沿,屋內沉寂無聲,只能聽見她砰砰的心跳聲。

雖是一出戲,可她還是覺着心神微動。

古人成親原是這樣的嗎?

她擡手撫上喜帕,想要将其取下,卻突然想起扶翎曾在這喜帕上下了仙法,因蘇念栀是一人待在喜房,若是張恩在喜房內布下了陷阱,尚且還可保住蘇念栀。

這喜帕只有等到祁成毓來了才能揭下。

是以蘇念栀只得百無聊賴地坐在榻沿邊上,等着祁成毓的到來。

她慢吞吞地從寬大的袖袍之中取出了一方長串,紅果锃亮,甜香環繞。

正是一串糖葫蘆。

“虧得我還去給你買了串糖葫蘆,竟然敢拿藥吓我!”

蘇念栀擺弄着糖葫蘆,憤憤怒言。

正當她激情開麥之際,卻聞木門傳響。

“吱呀”一聲,夜風頃刻間便灌入屋內。

祁成毓來了。

蘇念栀忙不疊正襟危坐,兩手搭放于膝前,但她的左心口并未有太大的波動,只是單單覺着今夜恐會陷入惡戰而略感憂懼。

腳步聲越來越近,蘇念栀卻前額化開了密汗,祁成毓的

到來,意味着河妖也會現身。

蘇念栀屏息凝神,只瞧見一雙修長白淨的手鉗住了喜帕的兩角。

來人将喜帕輕然掀開,每擡起一點,蘇念栀的視線便順着往上。

直到快瞧見那人的下颌之時,蘇念栀緩緩阖上了眼。

原因無他,對視太尴尬了。

忽而紅燭卷清波,化開旖旎盈室。

喜帕被全然揭開的一瞬,晴朗之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只是......這音色過于熟悉了些。

只見那人雙手環胸,馬尾輕動,他朝着蘇念栀俯身,眼中靜瀾無波。

他在蘇念栀耳側抿唇輕笑,漫開酥熱。

“你在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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