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西裝革履,撐着一把黑色直骨傘,穿過雨幕邁上臺階走到他面前來。

不得不說這一幕很令人心動。

“你怎麽來了?”鐘渝傻乎乎地問。

季殊伸手碰了碰抓着手機的初初的小手,初初注意力都在動畫片上,根本沒擡頭。

“初初?”季殊又叫了她一聲,鐘渝拿開手機,她這才看到爸爸,立刻興奮地大喊:“爸爸!”

季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他這樣的人,一旦笑了,總會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只可惜他這些笑容,都只在初初面前露出過。

他把傘遞給鐘渝,伸手來接初初,動作十分自然,“你媽給我打電話,讓我來接你。”

鐘渝心裏暗罵梁溫月好心辦壞事,面上也露出為難的神色,本來季殊都抱着初初轉身要走了,看她還在原地沒動,就遞過來一個不解的眼神。

“我……”鐘渝剛要說話,又一輛白色的雪佛蘭開進來,堪堪停在季殊的車後,那車門打開,許致秦撐着傘下車匆匆走過來。

季殊随着鐘渝的視線看過去,然後也怔了一下。

許致秦只顧着看腳下,也沒留意季殊在這裏,上到了臺階才發現他,一時也有點遲疑。

季殊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把初初遞回她手裏,又拿回了自己的傘,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抱歉,我不知道有人來接你了。”

這下弄得鐘渝更尴尬了,“我不知道我媽叫你了。”

“沒事。”季殊的表情幾乎是瞬間就恢複了平靜,“他送你回去吧,我還得回公司開會。”

看樣子是開着會,中途被她媽的電話召過來的。

鐘渝很過意不去,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為難,許致秦在旁邊很善解人意地解圍:“還是你送她回去吧,不然初初要不開心了。”又對鐘渝說:“我回醫院食堂吃,雨太大了,也不方便。”

“許醫生……”鐘渝有些猶豫。

“沒事。”許致秦很溫柔地說,“我晚點再約你。”

鐘渝只能點點頭。

鐘渝抱着初初上了車,季殊在她身後幫她們打傘,上車時鐘渝看到他半邊肩膀都是濕的。

“送你回家?”季殊問她。

鐘渝恩了一聲,季殊吩咐司機開車,後邊許致秦的車越過他們先一步開出去了。

季殊也看了一眼那個車尾,低聲道:“或者我帶初初回去,你跟他去……”

“啊,不用了,回去吧,這麽大雨呢。”鐘渝說,今天實在是夠尴尬了,她也沒心思去見許致秦,想必他也跟她一樣尴尬。

司機将車開出去,車內寂靜了一瞬,鐘渝聽到季殊淡淡地問:“你男朋友?”

鐘渝還真的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或者說,她不知道季殊要的是什麽答案。

她想裝作沒聽到回避這個問題,想來季殊也不是愛打探別人私事的人,她不答,他應該會識趣不再問。沒想到他卻格外在意這個問題似的,鐘渝不答,他還偏頭來看她,一直在等她開口。

鐘渝被盯得很不自在,只能含糊地說不是。

她說完的瞬間就意識到了,季殊心裏已經有一個肯定的回答了,但是他需要通過她的反應來确定他們兩人此時關系是确認到哪一步。

鐘渝一時間有些羞惱,忍不住就皺眉說:“和你有什麽關系?”

她最讨厭季殊這樣不動聲色地打探她的心思,偏偏每次她雖然有所察覺,也下意識防備,但總會因為搞不清他勘探的是哪一處而防備錯地。

而且每次這樣之後,鐘渝生氣,季殊還會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好像他只是問了一個很普通的問題,根本沒有冒犯到她。

這次也是,鐘渝那樣反問之後,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似像不解她為什麽會這麽大反應。

鐘渝也懶得再跟他說話,低哼了一聲之後就望向窗外。

季殊:“……”

把這對母女送回家之後,梁溫月又留他吃飯,季殊都還沒來得及開口,鐘渝就在旁邊說:“季總還要回公司開會呢。”

初初馬上摟緊季殊的脖子,“爸爸。”

季殊:“嗯?”

“陪初初。”

他自然是沒法拒絕的。

一般情況下,初初和季殊的每一次分開,都必須以初初睡着了為前提,否則她不會輕易放她走的。

季殊留下來看着她喝奶,然後把她抱到陽臺去哄她睡覺,中途鐘渝一邊念叨着“梁溫月你真的是,一天到晚就知道打牌,衣服也不晾一下的嗎?”一邊走到陽臺上來晾衣服。

陽臺不大,鐘渝把衣架子搖下來的時候,還險些砸到季殊的頭。

季殊也不惱,抱着初初就走到了角落,這會初初差不多快睡着了,他不想再有大動作。

鐘渝一件一件地晾衣服,季殊的視線免不了跟着她,女人晾到內衣的時候,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回頭瞪了他一眼。

季殊神色自若地看着她。

見他根本沒反應,鐘渝只能語氣很不好地提醒說:“轉過去!”

季殊有些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她在無理取鬧一樣,然後才輕輕轉過身。

搞得鐘渝也有點懷疑自己了,對啊,他什麽沒看過,一件內衣而已。

但轉念又一想,他們現在什麽關系都沒有了,看別人的內衣合适嗎!這個人怎麽不知道避嫌?

當初初初剛生下來的時候也是,他們都離婚快一年了,也鮮少見面,鐘渝都把他當陌生人了,他又在她坐月子的時候來看小孩,就連她喂奶的時候也不知道要出門。

他不是不在意這個,事實上他對別的女人可是禮貌又生疏,他的秘書就是膝蓋磕傷了當他面消毒上藥的時候他都會避開視線。

偏偏在她這裏就毫無顧忌。

鐘渝晾完了衣服,初初也睡着了,她自然是不可能讓季殊抱着初初到她房間去的,便在陽臺就從他手裏接過了初初。

小家夥睡得正酣,嫣紅的小嘴大張着,季殊沒忍住伸手抵着她的下巴幫她把嘴巴合上了,陡然被碰,初初掙了一下,捏着拳頭吧唧了一下嘴,好在沒有醒過來。

鐘渝擡頭看季殊,這個人對着初初的時候目光總是這樣柔軟。

季殊收回視線,冷不丁和鐘渝對視了一下,那眸子幾乎是瞬間就清冷了下來。

這不是針對她,鐘渝知道,他對誰都是這副模樣,她早就習慣了。

“我走了。”

“嗯,對了,你等我一下。”鐘渝抱着初初回房,她想把他的衣服還給他,季殊跟着她到了房門口,很紳士地沒有進去。鐘渝小心翼翼地把初初放到床上,剛要起來,初初又睜開了眼睛盯着她。

鐘渝只好暫時先不動,她伸手拿了小被子蓋到她肚皮上,小家夥動了動,她又安撫性地拍了拍。

實在是走不開,她只能示意季殊:“你開一下衣櫃自己拿一下吧,你的衣服我給你洗好了。”

季殊只能進了她房間,拉開衣櫃門,手微微停頓,而後才從她那堆裙子裏取出自己的襯衣。

鐘渝随便找了個袋子幫他裝好,“謝謝。”

季殊接過袋子,看了她一眼,對她的客氣有點不适應,最後還是回禮說了句不客氣。

季殊走了之後,鐘渝把初初放房裏睡去了,又把梁溫月一通教訓,梁溫月倒是很委屈,“那誰讓你不先給許醫生打電話,我怕你在那等太久,就讓季殊過去了嘛。”

“總之你以後少麻煩他。”

“怎麽能叫麻煩。”梁溫月反駁道,“他不是初初爸爸麽,人家也不是去接你的啊,還不是擔心初初淋雨了。”

鐘渝無言以對。

兩人吃過了飯,鐘渝回房碼字,碼完字去陪初初睡覺,一直睡到下午四點多才醒。

她看了一眼手機,許致秦還沒給她回信息。

季殊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就給他發信息道歉了,還說等他有空請他吃飯賠罪。

但他一直沒有回複。

生氣了嗎?

鐘渝便也沒有再給他發信息,她的自尊心只允許她多發一條信息。

到了晚上,許致秦才給她回信息,語氣委委屈屈的:你也不哄哄我。

鐘渝這才噗嗤一下笑了。

本來鐘渝還擔心經過這麽尴尬的一件事,特別是她還當着他的面跟季殊走了之後,許致秦不會再搭理她了,但沒想到,他好像撩她撩得更起勁了。

那天她帶初初去她奶奶那邊玩,許致秦忽然給她打語音,他剛剛下了一臺手術,說很累,想跟她說說話。

鐘渝本來在客廳陪初初玩的,又覺得當着她奶奶的面聽電話不太好,就走了出去。她在小花園站了一會,覺得太曬,便繞到了二樓的露臺。

二樓的露臺也是書房的露臺,只是有個小樓梯可以從花園上去,鐘渝上去之後發現桌子上還有果汁和點心,估計是阿姨給初初準備的,便毫不客氣地坐下一邊和許致秦聊天一邊吃東西了。

她聊得正酣暢,根本沒有察覺書房內有人,直到那人走到落地窗前,帶着情緒刷地一聲用力将窗戶合上,她才看到那個人影。

又是那陰魂不散的季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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