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隔了兩天才回來,而且是深夜。

西裝皺巴巴的, 她盡職盡責地幫他挂好, 熨平, 等他洗完澡出來, 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他核實得怎麽樣了。

季殊擦着頭發, 垂着眼眉說:“版權不是我要買的,明白嗎?是公司的決定, 當初買的時候,是十幾本一起買的,我不可能每一本小說都過目。”

鐘渝腦子嗡了一聲,愣愣地看着他問:“所以呢?”

季殊揉了揉山根, “公司昨天下午就開會讨論過, 眼下沒有權威的機構和有力的證據能證明她抄襲了你,而且網上輿論也一面倒。”

“她抄襲了我的。”鐘渝眼眶都紅了,“她真的抄襲了,我不是拿不出證據, 是你們都不願意看。”

她不是那種喜歡一遍又一遍地跟別人訴苦的祥林嫂, 她也已經沒有再想讨回什麽公道了, 她和朋友都說了,就當自己踩到狗屎算了, 所以自從筆名自殺之後, 她沒有跟任何人再提過這件事。但眼前這個人, 是她老公啊。

“你看不到嗎?她拿刀來刮我的肉, 一片一片的貼到她身上, 你說不能證明她身上的肉是偷我的,但你看不到我這一身鮮血淋漓嗎?”鐘渝質問他,“就因為她比我紅,你們就假裝不知道嗎?”

“鐘渝,我是一個商人。”季殊最後說,“公司不是我一個人的。”

他表明了他的立場。

季殊就是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件事之後,她就跟季殊冷戰了,她賭氣去了客卧要跟他分房睡,他看起來也不在乎的樣子。

後來她聽說雲霄搞了一個作者見面會,秋月也會去,就跟蘇钰要到了門票,戴着口罩去了現場,讀者互動環節的時候,她舉手問:“人血饅頭好吃嗎?抄襲狗!”

然後被雲霄的保安架着趕出去了。

她鬧得這麽難堪,聽說蘇钰因此被季殊大罵了一頓,但是他回來,仍然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

“你以前好渣啊。”鐘渝感慨。

“是嗎?”季殊輕聲反問。

“不是嗎?”

其實她也是能理解他的,她後來也見過很多作者被抄襲,但大多維權都很難,特別是遇到這種巧妙高級的抄,但意難平是難免的,會讓她那麽難受的原因,鐘渝想大半是因為她高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季殊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別哭了。”

鐘渝握住他那只手,慢慢的睡着了。

半夜鐘渝渴醒了。

她爬起來找水喝,才發現自己在季殊的卧室,她睡在季殊旁邊,初初在另一邊。

幾乎是她剛動,季殊就條件反射般醒了,跟着坐起來啞着聲音問她怎麽了。

“我要喝水。”鐘渝說。

季殊越過她從床頭櫃拿過保溫杯遞給她。

水還溫着,鐘渝喝了大半杯,緩了一下,才問:“我怎麽在這?”

“你朋友說你想見初初。”

鐘渝恍惚了一下,這對話是不是發生過?

“這個我記得,我是想問我怎麽會在你床上的?”

“你一直拉着我不放,要我陪你睡,初初一個人在這邊我不放心,就幹脆把你抱過來了。”

其實在他說第一句的時候鐘渝就後悔問他了,她還是隐約有點印象的,等他平靜無瀾地說完這句話之後,她又猛然想起了他幫自己換衣服的一些片段。

他還動作很輕柔地幫她擦拭身體來着。

季殊沒有給她再提問的機會,他話沒說完就已經躺回去了,聲音十分困倦,“睡吧,我明天還要去公司開會。”

鐘渝怕吵到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躺下了。

她了無困意,聽着旁邊男人逐漸平穩的呼吸聲,有些心猿意馬,腦海中抑制不住地不停回想浴室那一段。

她煩躁地翻了個身,然後就聽到旁邊的呼吸微微凝滞了——季殊被她吵醒了。

“Sorry。”她小聲道歉,想說我還是回客卧去睡吧,又舍不得。

算了,睡在他旁邊,失眠又算什麽。

她小心翼翼的,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隔了五分鐘,發覺身邊的人輕輕翻了個身。

鐘渝扭頭去看,就看到季殊仰躺着望着天花板,眼睛睜着,眸子在黑暗中亮晶晶的。

“你還沒睡着?”鐘渝小聲問。

季殊:“睡不着了。”

鐘渝內疚極了,“那怎麽辦?你明天幾點的會?”

“九點。”

鐘渝比他還着急,“那你要不要吃褪黑素?我包裏有。”

“對我沒有用。”

“啊。那你……”她說着突然打了個哈欠。

季殊頓時就笑了,聲音很輕,帶了點寬慰的性質,“你睡吧。”

“我不困,我陪你。”鐘渝抹掉打呵欠逼出來的眼淚,“我一個不用上班的人。”又問他:“你平時睡不着的時候怎麽辦啊?”

“怎麽辦?”季殊頓了頓,偏過頭來看她,語氣無端帶了點意味深長的狎昵,“找點事情做,累了就能睡着了。”

鐘渝傻乎乎的問:“什麽事?”

季殊伸手指了指衣櫥。

鐘渝:“……?!”

她馬上就反應過來了,聲音都磕巴了,“現,現在麽?”

季殊:“看你。”

媽的!這個人怎麽這樣!把問題輕飄飄的又甩給她。

“我都行。”鐘渝小聲說。

季殊坐起身,幹脆利落地對她說了一個字:

“來。”

早上鐘渝腰酸背痛爬起來的時候,季殊已經去公司了。

初初不在身邊,她洗了澡下樓,發現家裏并沒有人。

廚房給她留了早餐,她吃過之後給阿姨打電話,對方說帶初初出去散步了。

“因為季先生說不要吵您睡覺,初初醒了之後一直在吵,我就帶她出來了,馬上就回去了。”阿姨說,“廚房有早餐。”

“我知道,我吃過了。”

挂了電話之後鐘渝回樓上去洗了個頭,剛洗完還沒來得及吹頭發,又聽到門鈴響了。

她挂着浴巾去開門,來人是蘇钰,對方顯然沒有料到會看到她,在門口微微愣了一下。

鐘渝沖她笑了笑,問她有什麽事。

“季總有一份文件落在家了,讓我回來取。”蘇钰恢複了笑容。

“在哪?我給你拿。”

“他說在書房,我自己過去拿就好。”

鐘渝頓了頓,哦了一聲,轉身讓她進了屋。

以前季殊也落過文件在家,一般來說蘇钰過來取文件,都是在門口等着,她進去找來給她。

她今天也是下意識要自己去拿,被拒絕之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了,似乎沒什麽立場進去幫她找文件。

鐘渝站在客廳等她,蘇钰很快就從書房返回來了,但兩手空空。

“沒找到嗎?”鐘渝問她。

“沒有看到。”蘇钰看了一眼客廳,也沒看到文件,只能拿出手機給季殊打電話詢問,“季總,書房沒看到文件……客廳也沒有。”

“會不會在房間?”鐘渝在旁邊小聲問。

蘇钰看了她一眼。

“鐘渝在旁邊嗎?”季殊在電話那頭聽到聲音問她。

蘇钰回了個是。

“你讓她到我房間找一下。”季殊說,“我昨晚可能拿到房間去了。”

蘇钰答了好便挂了電話。

“怎麽樣?”鐘渝問,“是不是在房間?”

蘇钰點點頭,就徑自往樓梯的方向走了。

鐘渝跟在後邊,下意識想攔住她,“蘇钰,我幫你拿吧。”

“麻煩你幫我找找看餐廳有沒有。”蘇钰頭也不回地邁上樓梯,“季總可能吃早餐的時候落下了,還有玄關,我去房間看看。”

看她這麽着急,鐘渝也不敢怠慢,這個時候再說她不合适進季殊房間好像太不知輕重緩急了。她轉身進了餐廳找了一番,又到玄關去翻了翻,然後折身回來沖樓上喊:“蘇钰,底下沒有,你在上面找到了麽?”

“找到了。”蘇钰走出季殊的卧室,手裏拿着一個牛皮紙袋,沖她揚了揚,“就在卧室。”

“那就好。”鐘渝松了一口氣。

“我先回公司了。”蘇钰下來說,“趕着要文件,打擾你了。”

“沒事沒事,你快去吧,別耽誤事。”鐘渝說。

對方恩了一聲,立刻就走了。

蘇钰走後,鐘渝心裏越想越不是滋味,一個女秘書,堂而皇之的進老板卧室找文件,這是不是逾越了?還這麽輕車熟路,不知道來過了多少次。

而且以前她都沒發現蘇钰長這麽好看身材這麽好。

她心裏十分在意這回事,完全忘了自己也是那個堂而皇之在別人家過夜洗澡洗頭的女人。

中午季殊打電話回來,鐘渝接了沒說話,開了免提遞給初初。

初初乖乖叫了一聲爸爸,季殊在那頭溫柔的應了,又跟她解釋說自己工作很忙,中午不回去吃飯了,讓她自己乖乖吃飯,不要給媽媽添麻煩。

他說完了話,初初連聲說知道了,“爸爸拜拜。”

鐘渝剛想挂斷電話,又聽到季殊說,“讓媽媽接電話。”

他明知道初初接電話的時候都是免提她就在旁邊能聽得到,還故意這麽說,這下鐘渝不想跟他講話也不行了。

“怎麽了?”鐘渝問。

“怎麽又生氣了?”季殊在那邊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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