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京都李家
? 中華歷2008年,農歷八月十五日,天氣晴朗。
中秋佳節,阖家團圓——
只是對于李納來說,大約從此以後,這天就只會僅僅是一個生命轉折點。
還有從此以往,再想起所謂中秋節,有的是一聲不爽的冷哼。
在蟬鳴吵鬧的下午裏,李納規整的跪在李家古老的祠堂裏,她的外祖父——對,她的父親是入贅李家的女婿,她也是跟着母族姓。
那個在過去大半個世紀裏面,掌握着整個李家的老人,端坐在正位上,手裏的轉珠撞擊着發出打磨的聲響。
“娜娜今年滿歲之後,也就成年了吧。”
“是。”
“嗯——”
交談之中基本上沒有李納自己什麽事情,對答的也只是長輩之間。
寥寥數字,簡短對答。
之後,她的外祖父便點了點頭離開了祠堂。
李納依舊跪立在原地,按照多年來學習的規矩,脊背撐的筆直,直到那個佝偻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視線之中。
“收拾東西吧,丫頭。”
送走了外祖父的舅舅李開言,在沉默的等老人走遠之後,才回過身來走到李納身邊,低聲說:“你外祖父已經安排好了。”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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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納還僵直的望着成牆的牌位,表情略有一些麻木。
李開言心裏一嘆,有幾分不忍。
李家世代入伍,從漢代曹丞相那時起,到現在。
說得簡單一些,每一頁的戰争史上都有李姓族人的軍功記錄。
這樣的家族裏,李納的母親——他的姐姐,嫁的卻是個手裏拿筆的文人,而他的這個外甥女,哪怕各方面的能力出衆讓家裏老爺子扶掌稱不愧是我李家子孫,她所向往的卻是成為她父親那樣的人。
為此老爺子對這丫頭沒少冷過臉,可總歸是又愛又恨,說是李家這一代的子孫裏面唯獨她最為出色,一如她母親當年。
只是她母親足夠優秀,卻沒有同樣優秀的身體條件。
揉了揉李納的頭,李開言略微低了低頭,“東北軍區,你先入這裏的編。”
“……”
李納抿緊嘴唇沒有回話,在家中一向是如此就算是反駁和拒絕也早就沒有什麽效用。所以沉默着思量了幾分鐘,開口也不過是心中早有答案的問:“幾年?”
在那裏呆幾年?
“沒有退伍。”李開言直接的斷言。
“我有更好的路途,而不是進入軍隊。”李納又沉默了一秒,再次開口的時候用着她自己才知道的無力語氣辯駁,“我的人生尚且還有想要做的事情——”
“娜娜。”李開言這一次略微擡高了聲音打斷她,原本一直努力保持着冷靜面容的李納臉上露出一瞬間的茫然和脆弱,而後聽着這位長輩說:“李家的人,若有需要,那便進入軍隊。”
“……”
這樣強制要求,宛如權利和義務的關系,你生就擁有李家為你提供的一切資源,那麽在李家需要時,你就要服從安排。
事實上,李家對于李納的安排,任誰來看都覺得是平步青雲。
跳過招生這個步驟直接調動檔案,将錄取通知書填成黃埔士官學校,然後就攔斷了李納原本在三個月之後的普通大學生活。
立刻收拾物品去學,一年封閉式的單對單培訓,第二年從五品中尉軍職,直接拉入當時的越南戰場。
接着就又是兩年。
……
“李少校怎麽了,難得中秋節,前線大捷你還有什麽覺得不夠好?”
拿了一個饅頭,李納所帶的軍隊剛輪了一場勝利。
她聽着下屬官的話,随意的咬了一口,面無表情順口說道:“不,只是在這種連個月餅都沒有的地方過中秋,覺得沒什麽興趣。”
只是聽聞她這句話的士官忽然就扭曲了面容,三秒後動作僵硬的遞了一個包好的月餅過去。
“……?”一口饅頭都還沒有咽下去的李納對于屬下這番耍寶一般的視死如歸的模樣,并沒有給多大的面子。她只是冷靜的盯着對方表示疑惑,然後冷靜的咽下手裏饅頭的最後一口。
“五仁的,少校你覺得不和口味?”原本意圖輕松氣氛的青年士官輕侃了一句,之後臉上的笑容僵住。
“我進黃埔的時候十四歲,就因為中秋節。”用過于冷靜的看死物一樣的目光盯得自己這個新晉下屬背上冒冷汗之後,突然開口話風一轉,讓對方直覺自己智商果然跟不上上司的速度,“布裏塔尼亞都該為“特種”的事件謝罪。”
稍後邏輯相當的混亂。
但是對于上司,青年士官選擇了閉嘴。
既然聽不懂,還是裝作沒聽到好了。李納似乎從最開始到最後都并沒有把眼前的下屬當做一個對等的交談對象。
她住了口,手中摩挲着衣袖上的扣子,忽然深深的呼了口氣,“榮副官——明天,就拿下文安吧。”
被她稱為榮副官——全名榮銘的士官神色略微一頓,不覺有些不确定的問:“您确定?現在戰線上來說……”
“戰線拖的太長了。”李納打斷了榮銘的話,她随後用着幾乎自言自語的話說,“他們要的武器實驗數據已經夠了,我不想再在這個鬼地方拖下去了。”
一年前,剛剛從黃埔士官學校裏出來的李納,空降在當時因為布裏塔尼亞的主動挑釁而出現的越南戰場之上。
一年之後,憑借着一路所向睥睨的戰線戰績,一路直升少校之位,并且由軍部主動下令,撤回原司令官,将指揮權全權交給她。
司令官撤回本土區內,作為決定人。
——只是短短一年的教授接觸之後,那群軍部的老人就已經知道,如何能夠穩穩的将李納這個對于入伍并沒有任何興趣的人拿捏住。
她太習慣掌握一切,也因此只需要稍微在後面推動她一下,就能讓她因為無法忍受而主動去做。
越南的戰線并不應該拖到現在還沒有結束,但是對于本土區的人來說,他們并不在意這一點。本土區和相對而言的地區,不過是附屬品而已,他們的在乎與否是分開而論的。
用來撬開越南南部邊界的Glasgow式機甲,在歐洲戰場取得不錯的戰績之後,投入中華聯邦戰場的——布裏塔尼亞的所謂新型武器。
對于這件大型人體機甲,位于後方的軍備設計官們失望的表示,已經玩透徹了相關的設計和數據分析,并沒有興趣了。
四米高,重量只是普遍只有重型車的數值,對于設計官們而言,他們從來不認為40mm口徑的炮彈無法将這麽一個巨大而清晰的目标擊穿——哦,哪怕它是個會跑八字形的靶子。
本土內部的水利配合之下,還有即将到來的雨水汛期在不久之後,按照李納所安排的軌跡改變了膠着在中部的戰局。
林地和泥地并沒有城市戰場那樣可以讓他們如同在滑冰場一樣的玩弄滑冰技巧。就如同當年吞并下越南這塊土地時一樣,這片土地裏有多少低下暗倉,有多少軍事隐藏地,作為所有人的中華聯邦的軍隊有着無與倫比的優勢。
在李納看來,為了确定新出的這一批軍備的效果,将戰局拉長到兩年,并且全年除了移動的游擊和不是引敵深入之後依仗着軍備強火力掃射的行為,并不叫戰争。
那只是單方面的玩弄罷了。
“定位系統這一次已經修改完善了吧?”
視頻通話系統的畫面之中,面對着軍工局的局長、國內少數幾個還擁有者元帥授勳的軍人白柏松面容嚴肅的看着李納,用着無限認真的語氣,嚴肅的表示:後方還有十六款飛機和新式槍炮沒有得到實際運用。
坐在這位元帥面前,端着一臉漠然表情的李納少校,眼神冷靜的摘下了頭上的軍帽沖着面前屏幕上的人臉狠狠的丢了過去,輕聲說道,“去你哔——的。”
白柏松聽着略有不滿的皺了皺眉頭,重點偏離的回答,“女孩子不要學髒話。”
“唰——”
一陣細微的靜電聲響之後,李納少校直接切斷了電源,之後才悠悠走過去撿起地上的軍帽,眉眼間神情淡淡的撣去上面沾染的細微灰塵。
三天前,中環聯邦軍隊的密集炮火轟平了當時布裏塔尼亞軍隊所駐紮的一座山頭,之後幹脆的放話表達了諸如:游戲結束了,你們要麽投降活着走,要麽被密集的炮火一直轟到全軍覆沒。
面對對方這種看不起并且連興趣都提不起的語氣,布裏塔尼亞當面的指揮官以直接抓狂的直沖方式作為回答。
接到前方偵察兵報告的李納當時正在吃早餐——從本土才送過來的新米熬出來的白粥,配着不是同樣也是新磨的白面蒸出來的包子,這些讓她對于沒幾個月就來一次的、每一次都讓她覺得簡直是當保姆而不是打仗的、新來的那一群新兵蛋子的實戰訓練的事情,都沒有那麽大的不爽了。
往常遇到新兵的到來,她都會下令行軍避免正面沖突,和對方玩上幾個月游擊之後,看到對方被她宛如放風筝一樣弄得喘如狗後,才心情稍霁允許那些每日對着空地放空彈的新兵沒對着來襲的巨大靶子開啓練習設計模式。
這就是她在越南這個幾乎零傷亡的戰場上的,兩年以來的真相。
“如你所見。”
想到即将可以結束這種宛如前線實驗員兼職保姆,以及打掃用到家門口的掃把一樣的角色,心情稍微好了一點的李納少校在三個小時之前,允許新兵們直接對着沖上來的布裏塔尼亞軍力直接打得崩潰、随之全軍覆沒之後,再次接通了和對方的對話。
她将武器部後方傳來的導彈定位圖傳過去攤在對方面前,然後在對方驚異且惱怒的目光下,冷靜的又抽出軍部下達的批準文件,對着這個并不認識中華文字的外國佬說:“也就是說,如果現在的要求是,把你連同你的桌子左半邊擊中,就不會炸到右半邊。”
——這話說的有點誇張,因為就火力來說,會連整個房間一起夷為平地。
兩句話之後,這場持續兩年之久的戰争和保姆生涯,在布裏塔尼亞的留下的賠款合約
和全線落敗撤離之下,完成了最後一筆。
而這一場勝利,也自然的為她的軍功之上理所當然的加上一筆。
撤離之前的戰場打掃上,她走過面前的焦土,身邊來來回回的軍工設計員們在回收數據,她停在一具半邊身體已經殘破的Glasgow式機甲前。榮銘在她身邊不由的喟嘆,“還真是,沒有意外的結局啊。”
指尖擦過已經被炮火轟擊的變形的外殼,面無表情的搓了搓手指,李納複而擡頭看向別處,道:“就像所有人都覺得日本人都會用刀一樣——對于中華聯邦的所有技術成果,大抵都覺得是背後有煉金術支持,這種永遠無法抗拒的差距,他們不會覺得看得明白到底相隔了多少個等級的。”
榮銘試探的問:“您在嘲諷他們是吧?”
面無表情的點頭,李納少校很不要臉的幹脆承認了,“對。”
“……”
中華歷2010年,布裏塔尼亞對于中華聯邦的入侵戰場,歷時兩年,以全面潰敗的結局結束。
同年九月,李納回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