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死對頭
? 自打之前的天午閣門前一戰之後,李納就覺得目前世界的大門用某一種新的方式打開了。
所謂的蝴蝶效應,是她沒有忘記的一種流行說法。
到現在為止,她無法确定現在這樣的處境,是應該叫做重生還是穿越到平行世界裏——雖然不論是哪一個都不重要。
說實話,除了如果有可能的話,她還是期待向宣武帝效忠之外,她并不介意其他的東西。
宛如一部已經走到差不多結局的游戲,因為打出了悲劇結局,結果重新開始的時候卻随機的改變了她所能預知的一切。
這種情況下,不論如何她都沒有要回去放棄重新開始的機會的。
積極向上如她,可是能有“這次不走老路”念頭的。
畢竟,原來的悲劇結局,是她上了軍事法庭後,在牢裏落得一記鸩酒。
死在她手上的人太多,不論是戰場上,還是其他人的陰謀裏。
那雙手沁在肮髒不堪的血污裏多年之後,被帶到陽光之下。
就是不容辯駁的證據。
“哔——你哔——”
有幾分不耐煩的揉頭,李納到了嘴邊的髒話脫口而出。
不得不說,遇到黎星刻的短短幾個小時,不超過十句話包含的信息量有點大。
在這種攻擊之下,李納近衛長表示心裏有點煩的慌。
盡管,黎星刻在她不堪回首的悲劇結局中,并非重要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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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對于黎星刻這家夥,李納只是單純的瞧見就習慣性不爽。
不是最的,“最”。
互相看不順眼的——這“狗東西”竟然也和她一樣的重臨這個世界,她就會覺得一句髒話加呵呵。
在禦前那圈兒下來,李納暫時沒有空閑下來。軍隊裏她的檔案調出,她如果會十四師的駐地去晃悠,就算沒人都很讓她如芒在背的覺得被無形的圍觀群衆指指點點。
當沒有什麽事情做,她也不好直接當即就去朱禁城上崗,就只好進入休假期。
至于時間嘛——
上任流程大約需要在某些部門裏走上兩天,雖然李湛老爺子為之前對她表示的“一切都準備好”的意思是,随來随走。
有人位高權重身份就能壓死人,然則還是需要顧慮皇帝的面子。
李湛雖說是認為毫無意外可言的把一切鋪順,但是承上啓下就是要有過渡。
上句話出,下一瞬就把事情拿到少年皇帝面前未免有幾分打臉。
那不叫效率,叫蓄謀。
是以,絕不可顯現出李家塞了人過去,蔣隸華無法只能默默接了的意思。
這裏損了皇帝面子,世家就會被罵的很難看。
皇族不容冒犯,漢朝之後傳到如今都還是這個論調。
“今天的報紙。”
李元每天從中書省下班後,都會給李納帶上一份當天的報紙。
隔着窗戶左顧右盼,怕被發現的樣子,仿佛李納是被□□的家族罪人一樣,要隔絕她和外面的聯系,而自己的所作所為宛如天大的善事。
“你天天都特麽不吃藥就出門嗎?”
聽到動靜的李納擡手随意的将報紙砸在李元臉上,話語裏每一個字都是同樣的語調,沒有起伏的差異。
抑揚頓挫的說話方式,和她比起來簡直顯得激烈而氣勢熱血。
“看你在軍中的軍銜就這麽抹了,擔心你心裏難受不是。”
擡手在窗臺上撐過,李納輕松無聲地飛出一腳被李元堪堪躲過。
勁風擦過李元臉邊劃得他皮膚幾分發燙,
李納眼底一片警告,語句平靜:“再他哔——開嘲諷?”
李元趕快拿着報紙舉手退開,“不不不,我只是複述。畢竟許老都開口了,怎麽我也要表示幾分。”
目光挪動,上下打量過李元,李納昂着下巴,“啧,娘們。”上前走了幾步,她探手一把扯過報紙,“許帥有這個氣魄,可是我沒着勇氣。”
今天報紙的頭條上明晃晃的這些,長公主回
國。
“你就是要給我看這個?”
手一抖,手中報紙板面展開,李納大略的看了一眼內容,“要給我上政治課?”
“你當我倒貼愛好啊?”李元擡手整袖,一收剛剛的傻逼表情,變成內閣裏的冷高神色,“只是怕你最後礙事。”
“……”
李納無言以對。
說這話的李元已經風度翩翩的背影遠去,卷了卷手中的報紙,李納有些煩躁的把一疊報紙全揉成一團。
她是被踢進火坑裏了。
而且把她踢進去的人,還嫌棄她在火坑裏無法自保的話會異常礙事。
所以說,怪我咯?
擡手揉把臉,冬季的天空黑的很快,遠處遙遙能瞧見被燈火點亮的天幕。
李納接到的通知是明天報道,她想着晚飯都吃完了,還是鍛煉下身體……然後洗洗睡吧。
……
新的一天從隔壁鄰居養的雞從半夜打鳴開始。
兩年多的時間,有些習慣生物鐘混亂的李納六點鐘的時候驀然醒來。
耳邊是鄰居為了過年圈養的公雞聲嘶力竭的鳴叫——她想翻牆頭捅死那只扁毛畜生。
休息作息混亂了兩年,晨起的李納臉色蒼白,沒有血色,黑眼圈明顯的有點發紫——還好她從來不起痘。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只是在粗糙了兩年之後,忽然回歸比較不錯的生活裏,李納覺得自己現在的處境有點糟糕,至少付出和得到是嚴重的畸形。
如果問題後不後悔在越南的事情上爽那麽一次,她會毫不猶豫的說後悔,只是再來一次她還是會義無反顧的那麽做。
知道錯了但是不改,就是說她這種人。
收拾了一身方便行動的裝備,就是內務府的人事部報道了。
說起來這個單位名字聽起來挺別扭的,有一種撲面而來的“裏面都是一群太監”的感覺。
事實上,李納在這裏簡單的宦官還真不少,只是真的像古時候那樣的也就那麽幾個了。
——完全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态把自己變成那樣。
“近衛長官銜從六品,負責陛下身邊諸多事宜。日後有什麽需要,李總長盡管開口。”
總覺得對着你們我開不了口,有可能會動手。
緩緩的擡了擡目光,李納對着面前這個将她引路到吞龍殿外的內務常侍點了點頭。
兩輩子加起來見過的真太監,也只有當年餘忠手裏攥着的宦官集團裏的那幾只——還都是些老不死的上代皇帝身後遺物,算的上是最後一批。
現在的宦官多數是朱禁城內的一個官職,統管各項內務。
比喻一下就是一群酒店客服。
“我知道了。”
實在是客套不起來。李納只是點了點頭,轉手将一副信封放到對方手中,走進吞龍殿。
這座宮殿是近幾年才落成的建築,看起來一切都頗為嶄新。
筆直的路途前面,撐着手由宮女整理腰帶的少年皇帝聽到響動側了側頭,“下去吧。”
“喏。”
“之前和黎星刻那一戰,打得真是漂亮!”宮女和那常侍退下,蔣隸華就大步走過來,李納眼前溜過黑色的衣袍繡着繁複的花紋,宛如她記憶裏那一件的男式翻版。
小皇帝開口下句話前,略有停頓李納并不在意,“文武雙全,是我中華又一英才。”
有些話說的簡直違心。
這麽多年怎麽就只出了那麽一個黎星刻?
所以軍隊裏的人就老老實實的當一個蒙頭打仗的人,其他的事并不需要懂那麽多。至于那些文臣、世家?
不要去玩那些彎彎道道。
在第三十五代皇帝景文帝手下武将雲西白,就用比較粗糙的行為向皇帝表明了他的立場。那時候戰後并沒有什麽優待俘虜的說法,雲西白也從來不是個仁慈的領軍者。在中華擴展的戰場上,他手上的俘虜多數變作了攻城時候的第一道消耗對方火力的屏障。
當時的随軍監軍指着他鼻子大罵着說要回去就此事參他一本,後者卻無比粗暴的回答說:“禦屬意者,皆奉于禦前。”
當然,這句話是美化過的,原版的白話是:老子只負責搶,之後不管。
事後?事後就是雲西白掠了一塊又一塊的外族之地,将當時目所能及之處,踏為中華之土,除了史書上一句無關輕重的“性兇殘”之外,沒有什麽特別的損失。
當然,這些李納都沒有看出來過。
“陛下厚贊了,臣還當不得和黎司長并論。”
李納有這點自知之明,所以說她開黎星刻比看嚴申還要不順眼,是有道理的。
嚴申打不過她,但是黎星刻不一樣。
一處是平手,另一處是根本比不上。
她玩不轉這些利用的陰謀,就是真的玩不轉。
不然她不可能無法理解上輩子為什麽最開始宣武帝近衛長的位置是黎星刻的,而這輩子黎星刻又是如何出任監察司司長。
聽到她回話的小皇帝只是笑得越發高深莫測。
李納只适合當一個軍人,在戰場四平八穩的拿到勝利的那種。從那天黎星刻與她打成了平手時,就看得出來。
人才固然好,可是黎星刻那種人,不論是世家還是皇帝眼裏,都是不願意看到的。
那種人比如李湛,比如李開紀。
對比起來,李湛性格上尚且有一處太過自我,黎星刻尚且被蔣隸華的姐姐所牽絆住,就是這些人還能忍受的原因。
而李開紀,所有人都覺得,那是個妖。
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