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刀
? 上輩子的李納是什麽人?
那是正牌的中華聯邦少将，當年那身将軍禮服上的一等功勳章并排縱成一連。身處軍隊之中，哪怕一代那一批的所有将軍元帥們，都對她指揮作戰時候粗暴的方式嗤之以鼻，卻不可否認她的位置。
雖然無法比拟在人們心中的龍黔，但是至少被提及的時候，也讓人多少心中有幾分敬佩。
這麽比較起來，也許原來的“未來”還是好的呢。
這麽橫向比較起來，李納覺得如果自己能夠無知一些就好了，至少還可以這麽安慰自己，說不定——也許、可能還有原來那種保底未來。
但是事實上，那都是開玩笑的，從她離開軍隊起，最壞結局裏的最好結果都沒有了。
就算她玩不轉那些人鼓掌之間的陰謀權術，李納還是對于這一條走過的老路的未來如何知之甚清。
當年她背後有着的，是許志明的支持。
李納在軍隊之中擁有的庇護和本身甘願于宣武皇帝奉上的忠誠，讓她願意變成這麽一把刀。
就算是浸在血水之中，也不在意的願意一道道砍下那些伸出來、并且妄圖玷污“中華”二字的手。
現在？
對不起，現在她只是一個背後沒有任何靠山，明明有個後臺，卻因為手賤剛剛才扇了自己後臺一巴掌的可憐人。
沒有軍隊撐腰的李納，是不可能像當年那般選擇自己的立場的。
不論如何，她都是李家的子孫。
也就是說不管她自己願不願意，有些屬性是定死不會變化的。換個角度來表述就是：這輩子走到現在這一步的自己，是一步死棋。
因為一時意氣，于是得到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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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她不可能——也沒有資格完全背離李家。
同樣的，也不可能一門心思的對着少年皇帝忠心耿耿。先天條件不會因為一句話說的信誓旦旦就被人相信，就算對方笑着說了也一樣。
李納只能這麽尴尬且不前不後的呆在自己現在的位置，變成一顆搖晃着的牆頭草。
然後？
估計是一輩子戰戰兢兢的不見天日。
真是狂風暴雨的未來啊。
應該說不愧是那些肮髒的大人們的手段麽？
李納覺得這個時候看看自己的身份證，可不可以先說自己還是個孩子？
呵呵。
這種情況下，裝傻和挑釁沒有什麽差別。
當然，這個局面還是有解的。
就像李開言之前提到過的，李納如果乖乖地轉頭回去對着李老爺子——李湛老老實實地檢讨在越南戰場上的錯誤，一切都還有的商量。
本來就是不大不小的錯誤，畢竟這是家長懲罰不聽話小孩的手段。
就像每一個離家出走、臨到頭發現自己走投無路的小孩一樣，哭着跑回家去，家裏人就一定不會怪罪了。
最多哭着打你一頓。
問題是，這怎麽可能呢？
重活了一段人生，李納脾氣上任意妄為，可是她真的拉不下臉去做這種哭着求家長原諒的事情，再說李納本人也并不是如現在那張身份證上一樣，還真的是在犯錯年紀。
翻手稍微松了松綁了許久的護腕，內閣會議廳的旁聽位上，對于現在讨論的議題李納聽得很是無聊。
那天見過長公主後，李納被因為黎星刻出現，瞬間陷入“姐姐被讨厭的家夥騙走”狀态的少年皇帝一句話打擊的不輕，當然啦——不是被打擊了第二天就可以醉生夢死了。
至少現在還沒到那個地步，她還能走一步看一步。
大不了回去向着李湛低頭賣個軟。
就像當年嚴申說的，她只是仗着還有後路才任意妄為而已。
“……印度的情況大家有目共睹，對于這裏，我們給出的耐心已經夠多了。”
“……我不認為我們應該繼續在這群冥頑不靈的家夥身上浪費時間。”
“……布裏塔尼亞方面，一直聲稱有新的武器，而他們手上的武器數據我們并沒有進一步收集，安南的戰場沒有什麽實際的進展。”
“……”
李納有一句沒一句的聽着他們的扯淡 ，然後突然覺得事情不妙了啊。
當原本的“是否直接清洗掉天竺的原住民”的讨論，開始變成“布裏塔尼亞對中華聯邦和EU的戰争挑釁是否正面回應”，然後變成他們分析起了“布裏塔尼亞現役武器能力”，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于是李納發現了——
他們跑題了。
他們似乎在某一個點上的來回拉扯之後突然發現，我們現在讨論的事情有一個根本的原因——那就是我們對于之前傳來的布裏塔尼亞新武器的殺傷力，沒有确切的評估水平。
造成這一點的是什麽？
都是因為安南的那場仗沒打好！
我去哔——你哔——了個哔——
這都能躺槍？
李納聽到這裏，扭了扭坐姿，不爽的坐直，無可奈何地調整狀态。
她真的想說，這麽大的鍋我們不背。
現在還真想知道，如果事情按照原來的軌跡發展，這群家夥會怎麽說？
當年李一婷用四年打得對方消耗了過長的戰線，然後國內從太平洋進行海空封鎖，同時以自衛原由打過地中海摻和進了EU的戰場。
于是這邊安南戰場上的增援，就如同打小鳥一樣，來多少打多少。
這種兩面夾擊的拖長戰線的情況下，逼迫布裏塔尼亞補給崩潰從而投降。
這樣的話，這群□□的是不是就不會叽叽歪歪的啰嗦她粗暴的結束戰局的事情了？
以前怎麽就沒有聽到這群家夥唧唧歪歪呢？或者說當年打的太久了，讓他們忘記這一茬。現在事情顯得太容易，就有人要出來啰嗦了麽？
——怎麽從來不知道這群家夥這麽賤呢？
坐在後勤位置的屏風後的李納翹着二郎腿，倚靠在座椅上不覺抱手，身子也有些膩歪的斜了幾分。
——所以說，李一婷還是明智的，至少不會因為戰勝的太容易，讓人覺得事情沒辦好……嗯？
在外圍腹诽對面那群還在動嘴皮子的內閣人員，李納頭頂忽然多出一只手來，力道不大卻固執的将她頭扶正，然後又從背後抓着她肩膀板着她坐好。
“好歹是正式場合，坐有坐樣，嗯？”
尚且抓着自己手肘的指節僵直的扣住原來的位置，李納順着對方的力道坐好，有幾分愣愣的保持着被對方板正的角度，那樣子惹得後者手掌的力道只敢緩緩的松開。
“你還好吧？”
對方的聲音李納很熟悉，這個時候的他應該只是一個剛剛進入內閣的菜鳥，在餘忠的手下待過，還有什麽來着……
回憶到一半，李納莫名地覺得自己可笑的很。
因為越仔細的去想，就越是發現原來很多事情她并不知道，而對此自己竟然會有一種奇怪的內疚感。
“初次見面。”
李納之所以有的時候說出髒話來，也沒有被任何人感覺這個家夥很流氓痞氣，就是因為她總是一張冰冷平靜的臉，哪怕是湊熱鬧看八卦的時候都正經的仿佛是在檢查別人作風問題。所以就算是現在轉過身來，毫不意外的看到也許在未來的第十年裏，害的自己在牢獄之中死于□□的嚴申，她還是鎮定自若的擺出嚴肅而陌生的表情，“有事？”
不得不承認，她有點小心翼翼。
但是事實上，除了和她互相看不順眼的黎星刻之外，就算其他的人重生了，大約也沒有誰能夠看得出她同樣從來的底細。
有的時候非常讨厭一個人，所以知道對方的一切底細，喜歡一個人可不一樣。
黎星刻能夠一交手就知道，但是嚴申不可能知道，除非李納故意顯露。
當然，首先要是對方也是從未來回來的人。
可惜，明顯不是如此。
嚴申看着對方平靜的雙眼有一時間哽住，“……”
如果對着對方說，自己只不過是下意識的行為和動作，剛剛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估計會得到對方的一聲冷笑吧？
明顯看起來不是後勤人員，武官的打扮，和其他的随行人員又不同的攜帶着兵器杵在這裏，紮眼得不得了。
“您看起來并不是後勤人員，怎麽會在這裏。”
“哦，或者我應該去那邊？”
李納說着随手指向內閣議政殿門口的位置，那邊整齊的等待着一群警衛員，一個個坐姿筆直的宛如一棵棵挺拔的樹，和剛剛那副模樣的李納比起來，簡直天差地別，“我覺得我坐在那邊，有點礙眼。”
“……”真是什麽話都敢說啊——
“那麽，冒犯了。請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證明。”
“……”從頭到尾都是坐着，到現在都沒有站起來，說話還需要保持仰視狀态的李納莫名的笑起來，臉上的冷漠融化，帶着輕巧的笑意裏有着學自宣武皇帝的傲慢，她目光稍微偏開幾分，“我就坐着這裏不會跑的，你應該先去處理一下別的事情。”
那邊剛剛還讨論的言辭激烈的人群裏發出變調的聲音，召喚警衛員的聲音，叫醫療員的聲音，還有亂七八糟的動靜一起響起。
嚴申表情一震，随後李納看到他目光準确無比的看向她之前設下刺殺機關的方向。撣了撣衣袖，從容的站起身來，一只手搭在百川上，李納上前幾步走到嚴申身前一步的位置，束在腦後的馬尾随着她停頓又回頭的動作，幹脆的甩開利落的弧度，“看來是出事了，我得回去皇帝陛下那邊了。”
中華歷2010年，十二月底，餘忠一派中議員文梓章于內閣議政殿遭遇刺殺襲擊，當場身亡。皇帝陛下與內閣衆臣驚怒，下令徹查。
卻不想，牽扯出的，确實另一件事情。
文梓章的死仿佛是一個線團裏扯出的一個頭，而後扯出了一串後續。
“和歷史進程一樣的發展，不是麽？”
鹿絨布擦拭過百川的劍身，李納輕聲笑着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