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束蔭按了門鈴,站在門口等着。
不一會兒,門開了,孔莉看是她,說了句:“怎麽按門鈴啊。”
“鑰匙沒帶在身上。”
束蔭進門換了鞋,走進客廳,何建國正坐在沙發上喝茶,她喊了句:“叔叔。”
“小束回來了。”何建國笑着,“過來坐。”
束蔭點點頭,順從地坐到旁邊的沙發上,何建國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喝茶。”
“謝謝叔叔。”
“最近過得怎麽樣?”何建國問她。
“挺好的。”
何建國挪了下鼻梁上的眼鏡:“怎麽看着你又瘦了,是不是在外面住沒有好好吃飯?”
孔莉插嘴:“我看她在外面就沒準時吃過飯。”
束蔭反駁:“哪有。”
何建國呵呵笑着,透過眼鏡看着束蔭:“小束啊,你一個人在外面你媽也不放心,老想着讓你搬回來呢,你覺得怎麽樣?”
束蔭看了眼孔莉,心裏知道何建國會這樣說一定是她授意的,她可以當面回絕孔莉,對何建國她卻懷着三分疏離,做不到那麽果斷。
“叔叔,我都那麽大了……”束蔭攏着頭發,小心地措辭着。
她話還沒說完,孔莉打岔:“你這是什麽理由,都還沒嫁出去呢,住在家裏才合适,再說了,你現在沒有工作……”
何建國給孔莉使了個眼色。
束蔭有些無力,蜷了蜷手指:“我一個人住挺好的,也比較方便。”
孔莉回嘴:“住家裏怎麽不方便了?”
“好了。”何建國看了眼孔莉,反倒站到了束蔭這邊,“孩子大了,想要有自己獨立的空間很正常,小束既然想在外面住,你就不要勉強她了。”
“謝謝叔叔。”束蔭心中一釋。
孔莉瞪了她一眼,站起身:“得了,我也不管你了,我去管我的雞湯。”
“你媽就這樣,刀子嘴豆腐心。”何建國笑着抿了口茶。
“嗯。”
何建國和束蔭坐在客廳裏滿聊着,大多都是何建國詢問她的情況,然後她畢恭畢敬的回答,客套疏離,兩人一點都不像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家人。
孔莉從廚房出來,看了下時間,對何建國說:“小璐怎麽還不回來,剛才電話裏不是說快了嘛。”
“估計是路上堵車吧。”
孔莉擦了擦手:“我再給她打個電話。”
何建國笑着對束蔭說了句:“瞎操心。”卻也沒有阻止她。
孔莉打完電話才放下心:“說是今天舞團排練晚了,現在還在路上,回來還要大半個小時呢。”
束蔭埋着腦袋不作聲。
何建國看了她一眼:“太久了,小束都餓了,我們不要等她了,開飯。”
“啊?”束蔭詫異擡頭,慌忙擺手,“叔叔我還不餓,等小璐回來一起吃吧。”
何建國起身,朝束蔭招招手:“來來來,小束我們先吃,邊吃邊等她,不然一會兒飯菜涼了。”
孔莉從廚房端着湯出來:“那就先吃着吧。”
束蔭沒法,只好站起身跟着何建國在餐桌上落座。
何建國舀了一碗雞湯遞給束蔭:“先喝湯。”
束蔭忙接過:“謝謝叔叔。”
孔莉陸續把菜從廚房裏端出來,之後也坐了下來。
束蔭低頭一口口喝着湯,一碗湯見底,孔莉拿過她的碗乘了一碗飯再遞給她:“你多吃點,都快瘦的只剩骨架了。”
“嗯。”
飯桌上,三人安靜地吃着飯,除去開頭說的幾句話就再也沒有交談。
飯吃到一半,玄關傳來一陣開門聲,孔莉立即放下手裏的碗,向門口看去。
“爸爸媽媽。”何璐走進來,看見束蔭喊了句:“姐姐。”
束蔭點點頭:“嗯。”
孔莉起身再拿了副碗筷:“回來啦,快坐下吃飯。”
何璐故作嬌怒:“你們不等我回來就吃飯了呀。”
何建國笑着,一臉寵愛的看着何璐:“還不是你回來得太晚了。”
“還不是舞團排練的太晚了。”何璐坐在了何建國旁邊的位置上,沖着他甜甜的笑,“不然我肯定一早就回來陪你和媽媽了。”
孔莉舀了碗湯遞給何璐:“先喝湯。”
何建國也說:“對,飯前先喝湯,嘗嘗你媽媽的手藝有沒有退步。”
何璐順從地接過,喝了口湯,之後贊道:“媽媽的煲湯的手藝果然是最好的。”
孔莉被她逗得發笑,何建國也笑顏逐開,搖搖頭說:“這孩子。”
飯桌上的氣氛轉為熱鬧溫馨,何璐,何建國,孔莉三人交談着,間或夾雜着笑聲。
束蔭一直埋着頭,往嘴裏塞米飯,然後再機械性的嚼着,只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好像放着一個秤砣在裏面,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何建國夾了塊雞肉放進何璐的碗裏,何璐皺皺眉,撒嬌道:“爸爸,我要保持身材,不能吃肉。”
何建國輕責:“營養也要跟上才行。”
孔莉搭腔:“你爸爸說得對,吃一塊而已不會胖的。”
之後孔莉又看向束蔭:“你也是。”
束蔭“嗯”了聲算是回答,筷子卻還是扒拉着碗裏的米飯。
突然有人把一塊雞肉放進束蔭的碗裏,她擡頭向旁邊看去,就看見何璐的笑臉:“姐姐你吃這塊。”
束蔭往她的碗裏看過去,剛才何建國夾給她的雞肉不見了。
何建國看何璐:“你真是……”
何璐吐了吐舌頭,一臉得意的狡黠。
吃完飯,何建國先行下桌,何璐跟着他笑嘻嘻的走到客廳裏坐着。
束蔭随後也放下碗筷,碗裏還有一塊沒動過的雞肉。
她留下來幫孔莉收拾碗筷,孔莉推她:“不用你忙,出去陪你叔叔坐一會兒。”
束蔭沒答,還是收着碗。
孔莉見她執拗,拍拍手:“那我也難得偷個閑。”
客廳裏。
“舞團最近都在排練?”孔莉問道。
“嗯,演出近了,最近排練的比較緊。”
何建國說:“那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不要太累了。”
“知道啦。”
孔莉又問:“舞團最近有進什麽新人嗎?”
“有啊,上星期教練從學院裏挑了兩個畢業生……”
束蔭洗完碗筷從廚房裏出來時,客廳裏的三人正聊得起勁。
何建國先看見了她,朝何璐使了個眼色,之後笑着說:“小束,快過來坐。”
束蔭沒動,只說:“時間有點晚了,我要回去了。”
孔莉聽她這樣說,馬上回道:“回去?這邊又不是沒你的房間。”
何璐也回頭:“對啊,姐,晚上你就在家睡吧。”
束蔭強撐着笑:“我還是回去吧。”
孔莉還要說話,何建國先她一步開口:“這麽晚回去會不會不安全?”
束蔭搖頭:“不會的,我打個的很快就到的。”
說完,還沒等他們再說什麽直接轉身往門口走。
“等一下。”孔莉喊她,之後拿着一把傘遞給她,“外面下雨了。”
束蔭接過傘,說:“我走了。”
孔莉知道她的脾性,也沒再強留她。
束蔭開門,然後将門緩緩關上,将那一室的溫馨安樂留在身後。
那是別人的世界,不是她的,既然她融入不了,那就安靜退出。
束蔭搭乘電梯下樓,電梯門打開時她反射性的想要走出去,卻在看見江嶼時怔住,她一時反應不及,之後看了下層數,才到十五樓。
“江醫生,今天真是麻煩你了,還讓你特意跑一趟。”一個中年婦女滿臉謝意的看着江嶼說道。
江嶼微微點了下頭:“林先生的情緒比較激動,鎮定劑只能起到一段時間的效用,如果還有什麽狀況,請及時給我打電話。”
“好的好的,真是太感謝你了。”
江嶼颔首,道了聲:“再見。”
然後走進了電梯裏。
先前江嶼在談話,束蔭一直按着電梯等他,看他走進來這才松開手。
電梯門合上,江嶼說了聲:“抱歉,耽誤你的時間了。”
“沒關系。”
電梯緩緩下落,密閉的空間裏,束蔭覺得和江嶼兩人這樣安靜地呆着有些難言的尴尬。
束蔭看向電梯的一面,上面映着她的臉,頹靡的,喪氣的,不安的,頂上灑下來的燈光讓她的臉看上去更顯蒼白。
她微微擡頭就可以看到江嶼的側臉,在燈光下愈發顯得棱角分明。
電梯‘叮’的一聲,她回過神來。
束蔭率先走出電梯,江嶼随其後,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大樓。
外面雨聲淅瀝,大雨滌洗着萬物,空氣一新。
看着瓢潑的大雨,江嶼皺了下眉。
束蔭撐開傘,走了兩步突然停了下來,轉身看江嶼,問他:“你帶傘了嗎?”
江嶼搖頭。
“你開車來的?”
“嗯。”
“車在外面停着?”
“嗯。”
束蔭站在雨中,透過雨絲看他,之後又往回走到他身邊,撐高傘:“我帶你過去吧。”
江嶼沒作答,細細打量了下她。
束蔭疑惑地看向他:“不走嗎?”
“謝謝。”江嶼伸手,“我來撐吧。”
束蔭遲疑了下就把傘遞到他手中。
江嶼撐着傘,束蔭跟在他身邊,兩人走在雨中,往小區外去。
雨打在傘面上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這聲音襯得氣氛越發靜谧。
江嶼低頭看束蔭,開口問她:“束小姐住這?”
“我家在這。”束蔭回答,之後又低聲說了句:“但是我不住這。”
江嶼聽出她聲音裏的低落,也沒有再多問。
他看見她的手握成兩個拳頭放在身前,眼睛稍微一眯,心思一轉:人在沒有安全感的時候就會習慣性的避免做出伸展的動作,她在自己家沒有安全感?
江嶼帶着她走到自己的車前,詢問她:“束小姐住哪,我送你回去。”
束蔭搖頭:“不用了。”
她伸手,江嶼把傘給她。
束蔭伸直手撐着傘:“你上車吧。”
江嶼看了她一眼便沒再多說,解了車鎖,打開車門,還是轉過身對束蔭說:“雨這麽大,束小姐自己一個人回去不太方便。”
“我打的就好。”
江嶼見她撐得有些吃力,就坐進車裏,沒有關門。
束蔭收回手,道了聲:“再見。”就轉身順着大道往外走。
江嶼盯着她的背影看了會兒,才關上門,發動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