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周一,束蔭請了一上午的假打算去咨詢所,孔莉唯恐她不去,昨晚就給她下了死命令,威迫她如果不去咨詢就搬回家住。

束蔭無可奈何,孔莉拿捏着她的軟肋,她不得不從。

去咨詢所的路上,束蔭順便去投了給束業的回信,她在信中大致講了下自己最近的情況,并且表達了下自己想要見他的想法。

寄完信,束蔭搭了車就往咨詢所去,到了那裏直接推門進去,底下一層還是像上次那樣空空蕩蕩,冷冷清清,她有些困惑,孔莉說這家咨詢所很有名氣,可是在她看來似乎有些名不副其實。

這次她沒有出聲,徑直走到了沙發上坐下候着。

從室內透過玻璃窗往街道上看,只有稀稀拉拉的兩三個人,坐了一會兒,正當她百無聊賴的時候樓上傳來了些許響動,她立刻坐直了身體朝樓梯口看去。

樓梯上有紛沓的腳步聲,聽起來不像是一個人的,束蔭仔細聽了下,也沒有聽到高跟鞋落地的聲音。

江嶼跟在一個中年男士身後走下了樓梯,眼睛一掃就看到了束蔭,兩人對視了一眼,束蔭率先別開了視線。

江嶼将中年男士送至門口站定。

“今天謝謝你了,江醫生。”

“不客氣。”

“你的建議我會采納的。”

“如果還有困惑,歡迎鄭先生再次過來咨詢。”

中年男士道了謝,和江嶼道了別就推門離去。

江嶼轉身往沙發區走去,束蔭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慌忙站起來看向他。

江嶼站在她身前,說:“早上好。”

束蔭攏了下鬓角的碎發,回了句:“早上好。”

“束小姐跟我上去吧。”江嶼側了下身體。

“好。”

江嶼走在前面,束蔭緊跟在他身後上了樓梯,她有些疑惑,往四周看了看,沒有看到上次那個女助理。

江嶼推開咨詢室的門,側身對束蔭說:“束小姐先進去坐一會兒。”

束蔭猶疑着點了點頭,走進咨詢室,動作間還是有些拘謹。

江嶼重新回到咨詢室時手裏端着一杯咖啡,看到束蔭還站着,于是說:“束小姐,坐下吧。”

“哦,好。”

“喝咖啡?”江嶼将剛泡的熱咖啡放在她的面前。

束蔭一愣,沒想到他是去給她泡咖啡:“謝謝。”

江嶼繞過桌子,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似是随口問了束蔭一句:“束小姐最近一周睡得好嗎?”

“還可以。”

江嶼掃了眼她眼睑下淡淡的青色沒有點破。

“束小姐這周還是不是自願來咨詢的?”

束蔭眼神閃躲了下,沒有回答。

江嶼不甚在意:“看來你沒有和令母協商好。”

束蔭蜷了蜷手指,抿了下嘴沒有回答。

江嶼沒有放過她的微表情,緊跟着問道:“束小姐和你的母親關系不太好?”

“不是。”束蔭下意識的反駁。

“你的家庭有幾個人?”

“……”暗咬着下唇,束蔭神色有些困窘。

就這麽簡單的問題她竟答不上來,是要說三人,四人,還是五人?

江嶼從她的沉默中窺探到了什麽,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換了個問題:“束小姐現在在超市工作?”

束蔭怔了怔,想到上次見面時的場景,只好點了點頭,心頭不知為何有些難堪。

“還順利嗎?”

“嗯。”

“上次咨詢時我問過你有沒有工作,你說沒有。”

“那時候……沒有。”

江嶼盯着她:“覺得這個工作怎麽樣?”

“挺好的。”

“喜歡嗎?”

束蔭握了握手:“還行。”

江嶼停頓了一會兒,說:“咖啡要涼了。”

束蔭一時沒反應過來,過後才‘哦’了聲,緩緩擡起手端起桌上的咖啡小啜了一口,她知道江嶼一直在直視着她,她的神經時刻都在緊繃着不敢有絲毫松弛。

“束小姐以前的工作是什麽?”江嶼突然問。

束蔭手一顫,差點把杯中的咖啡灑出來,她顫着手把咖啡放回桌上,神情一下子變得有些戒備。

江嶼身體微微前傾:“束小姐,如果這個問題涉及到了你的隐私,你不願意說,我尊重,同樣的,我也希望束小姐配合我的工作。”

束蔭抿着嘴,和江嶼對視了一會兒,他的目光清淡如水卻又透着一股冷冽逼人的銳利,她在他的注視下铩羽而歸。

“舞蹈演員。”束蔭低下頭,用力閉了閉幹澀的眼睛。

江嶼雙手搭着,右手食指有節奏的敲打着左手的手背,他問:“什麽舞種的?”

“芭蕾。”

江嶼眉一挑:“束小姐現在還跳嗎?”

“不了。”

“我能問為什麽嗎?”

束蔭絞着手指:“條件不允許。”

“外部條件還是自身條件?”

“自身。”

江嶼接着問:“能改變嗎?”

束蔭聲音有些發顫:“不能。”

江嶼面上神色無虞,心裏卻是暗暗吃驚。

“芭蕾對束小姐來說很重要嗎?”

束蔭擡頭,眼神嚴肅:“很重要。”

“覺得不甘心,難以接受?”

束蔭臉色有些凝重,看着江嶼,唇色發白,出口的話氣若浮絲:“你認為呢?”

江嶼思忖了下,說:“心有不甘,不能接受是常态。”

束蔭垂眼。

江嶼問:“失眠和這個有關嗎?”

束蔭一時未答,覺得自己在他面前無所遁逃也就點了點頭:“嗯。”

“吃安眠藥嗎?”

“……偶爾。”

江嶼眼一眯:“周期。”

“一星期吃一次。”

江嶼唇角微微一勾,看着束蔭不自然的低垂的眼睑,他知道她在撒謊。

江嶼沒有再問,束蔭有些心虛。

沉默了會兒,江嶼松開搭着的手,站起身:“今天的咨詢就到這裏。”

“啊。”束蔭微張着嘴有些反應不及。

“束小姐有傾訴的欲望嗎?”

束蔭站起身,攏了攏碎發:“沒有。”

意料之中的回答,江嶼并不失望。

江嶼送束蔭下樓,到了咨詢所門口,他幫她推開門。

束蔭道了句:“謝謝。”

江嶼颔首,說:“希望下次束小姐能有傾訴的欲望。”

束蔭避而不答,剛要走又聽見他說:“如果晚上睡不着可以試試用下安眠的熏香,,經常吃藥容易形成依賴。”

束蔭回頭看他,他神色淡然,既沒有拆穿她謊言的自得也沒有過于關切,就只是簡簡單單的醫生對患者的态度。

束蔭最後朝他點了下頭,轉身走了。

江嶼也沒有在原地多做停留,關上門踱步上樓,對今天一早上的工作做了個總結:還是有助理比較方便。

束蔭走到街口時回身望了下咨詢所的位置,心底微微有些懊惱,惱自己今早在江嶼面前有些失了心防,順着他的問題暴露了許多自己不願提起的事。

或許他真是個出色的心理咨詢師,懂得抓住別人瞬間的軟弱,從細微處順藤摸瓜,即使她在之前築起堅硬的堡壘,只要有了一絲裂縫也抵不過一株藤蔓的進攻。

“那不是那個以前很有名的歌手嘛?”

“好像是啊,叫什麽來着。”

“吳思涵。”

“對對對,就是她,她不是早就退出娛樂圈了?”

“能不退嘛,你看她坐在輪椅上。”

“快拍快拍,機會難得。”

……

束蔭從休閑街走出,想要到馬路邊打車,卻看到馬路邊旁的小路上圍着許多人,熙熙攘攘都在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她沒有圍觀的打算,正要繞過人群離開時卻被一輛急剎的車吓了一跳擋住了去路,車主完全沒有注意到她,下車甩了門直接沖到了人群中心去。

“讓一下讓一下。”那個男人推搡着擁擠的人群喊着。

束蔭眼一帶看到被撞開的人流裏面,一個披散着長發的女人坐在輪椅上,雙手捂着臉,肩膀似是在微微顫抖着。

“他媽的,不要拍了!”那個男人沖過去緊緊護住女人,沖着四周圍觀的人群大吼,怒意十足。

束蔭站了一會兒就繞開面前的車繼續往前走,想必那個人群中的女人是不願意別人像看猴子一樣看着她的,一如曾經狼狽落魄的她。

束蔭在路口打了輛車,在車上的時候接到了孔莉的電話。

“去咨詢了嗎?”

“嗯。”

“剛結束?”

“嗯。”

“你現在在哪兒呢?”

“車上。”

孔莉說:“你中午回家吃飯吧,我炖了湯。”

束蔭拒絕:“不了。”

“啧,你又沒事,自己在公寓裏能吃什麽?”

“我去外面吃。”

“你……”孔莉有些氣不過,“真是不聽話。”

束蔭有些疲憊的靠在椅背上:“沒事我先挂了。”

“哎,等一下。”孔莉急忙阻止。

“還有什麽事?”

“就是那個……”孔莉躊躇遲疑着,似乎有所顧忌,試探性的問了句:“你晚上有空吧?”

束蔭稍微有些不耐:“我不回家。”

“不是讓你回家,就是何璐……”

聽到何璐的名字束蔭倒是一下子反應過來孔莉想要和她說什麽了。

今天星光舞團有場重要的季度演出,重要性僅次于每年的年度彙演,何璐前兩天在微信上就旁敲側擊的詢問過她,她心底是抗拒的逃避的,只回她說看情況。

“她有場演出……你去嗎?”

束蔭一時未答,扭頭看向窗外,形形色色的人和不同的街景從她眼前閃過,她心底隐隐有種酸澀的感覺,像是一股寒流直襲心頭,刺骨寒心。

束蔭閉了閉眼,眼角有些澀痛,她強忍着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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