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 “你怎麽穿這樣就來了?”孔莉上下打量了下束蔭說。

傍晚束蔭從超市下了班,換了身休閑的短褲T恤就過來了,并沒有再多捯饬,這種場合,來的人大多身着正裝,也難怪孔莉會對她不滿。

何建國站在一旁,說了句:“好啦好啦,別說小束了,人來了就好。”

孔莉瞪着眼,拉過束蔭的手:“快進去吧,一會兒人多了。”

束蔭掙開了孔莉的手,不顧她的目光,獨自一人走。

舞廳大門口擺放着巨幅的海報,孔莉在那駐足了會兒,仔細端看了會兒說:“這次海報拍的挺好看的,把我們小璐的五官拍得立體了許多。”

“嗯。”何建國附和着點了點頭。

束蔭站在大門口,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襲上心頭,讓她一陣恍惚。

從大門口進去是一條通亮的走廊,演出的大廳就在走廊中間,演出還沒開始,走廊上錯錯落落的分散着人群,大多都是一些芭蕾愛好者在談笑風生,中間也夾雜着個別附庸風雅的人。

“束蔭。”

束蔭跟着孔莉和何建國往演出廳門口走,卻聽到有人喊她,她站定回頭去看,宋成言正往她這邊走。

“是成言啊。”孔莉打了聲招呼,“你來了啊。”

“伯母。”宋成言又看向何建國,“伯父。”

何建國笑着,說:“小璐讓你來的吧。”

宋成言點頭,看向一旁的束蔭,心裏微微有些訝異。

束蔭朝他扯了扯嘴角沒說什麽。

“哎呀,何太太。”一個衣着華麗的婦女走到孔莉面前,笑着打着招呼。

“張太太啊。”孔莉轉頭和她寒暄起來。

“你們家束蔭也來了啊。”何太太別有深意的看了眼束蔭,“從她退出舞團之後我就沒有再見過她了。”

孔莉心底一驚,趕忙應付着:“我拉着她一起來的。”

束蔭縮了縮肩膀,埋着腦袋就像一只受了驚的倉鼠。

“來看看也好。”張太太笑着,像是一只奸計得逞的貓,伸出了尖利的爪牙,“體會下在觀衆席上看芭蕾舞是什麽感覺,和在舞臺上有什麽不同。”

束蔭身體一顫,手腳開始發冷,有些微微的發抖。

宋成言往前走一步擋住何太太看着束蔭的視線,眼神帶了些犀利。

孔莉急忙插話:“張太太今天怎麽也這麽早來啊。”

“我想着早點來可以去後臺看看嘉雯,何太太你去看了你們家何璐了嗎?”

“還沒有呢,這不剛來嘛。”

“那我們一起去看看?”

孔莉用眼神詢問了下何建國後,才回答:“好啊。”

孔莉要去,何建國自然也跟着去,宋成言知道束蔭肯定不願意跟着他們一起去後臺,于是開口:“伯父伯母,你們去吧,我和束蔭先進去坐着。”

孔莉看了眼束蔭的樣子,點了點頭,然後和何建國兩人,和張太太往後臺的方向走。

宋成言見人走了,轉身低頭看向束蔭,她還低着頭縮着脖子,他心底隐有不忍,喚了一句:“束蔭?”

束蔭身體動了動,卻沒有擡頭。

宋成言再叫了一聲:“束蔭。”

束蔭緩緩擡起腦袋,看向宋成言,神色慌張無措。

宋成言軟了語氣,安撫道:“我們先進去坐着。”

束蔭許久才應了聲:“好。”

束蔭跟着宋成言進了演出廳,照着何璐給的門票找到了座位,是離舞臺最近的中央席位,離開演還有一段時間,觀衆席上的人很少,一些工作人員還在舞臺上布置着背景,調着燈光,進行最後的檢查。

落座後,束蔭一陣陣恍惚。

這個演出廳她再熟悉不過,以前她在舞臺上進行過大大小小許多場的表演,她還記得她剛入舞團第一次演出時,因為激動加上緊張不安,還特意拜托教練讓她在這個臺上多彩排幾次,多過了幾次場。

這裏可以說是她夢想起航的地方,對她來說意義非凡。

束蔭眨了眨酸脹的雙眼,心底頓生一股物是人非的凄涼,現在的她已經與舞臺無緣,聚光燈再也不會打在她的身上。

“束蔭。”宋成言看着束蔭怔怔的望着舞臺,有些不忍的喊她。

束蔭遲鈍着才應了聲:“啊?”

“這個周末你有空嗎?”

束蔭木讷地扭頭,語氣輕飄飄的:“應該有空,你有事嗎?”

宋成言輕笑出聲:“也沒什麽特別的事,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這個周末你要是有空的話我們吃個飯吧。”

“哦,好。”

演出時間将近,觀衆席開始熱鬧了起來,孔莉和何建國也随着人流入了場,找到宋成言和束蔭。

何璐留了四張票的座位是連在一起的,束蔭坐在宋成言左邊,孔莉和何建國坐到了宋成言的右邊位置。

“要和我換座位嗎?”宋成言低頭詢問束蔭。

束蔭愣了下,随即明白他以為她想和孔莉坐在一起。

“不用了。”束蔭搖頭。

宋成言點頭,目光還停留在束蔭的臉上。

演出快要開始了,束蔭随意朝後面的位置看了眼,滿堂座無虛席,星光舞團的演出場次少且質量高,因此一票難求,也無怪乎來的人這麽多。

束蔭往她左邊仍空着的兩個席位看了眼,随即別開眼,低着頭擺弄這手指。

“立琛,我們的位置在這兒。”

“嗯。”

“坐下吧。”

“好。”

演出開始前不久,束蔭聽到聲音,旁邊的座位坐下兩個人,她扭頭去看,卻與身旁的那人對視了一眼不由得一愣。

“束小姐。”江嶼率先出口打招呼。

束蔭張了張口:“江……先生。”

“認識的?”談曉朝束蔭看了眼問道。

江嶼不予多說,只點了點頭。

宋成言聽到束蔭和一個陌生男人打招呼有些意外,不動聲色地打量了那男人幾眼。

束蔭和江嶼打完招呼,兩人也沒有交談的意思,就安靜地坐着,不一會兒舞臺燈光一黯,演出開始了。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過了一會兒,一段弦樂奏響回蕩在演出廳的四周,悠揚婉轉又富有蓬勃的朝氣。

事先束蔭并沒有詢問今天要出演的是哪一支舞,但當背景樂一出她立刻就聽出了這是《天鵝湖》第二幕的前奏。

束蔭知道季度演出由于時長的關系不夠表演完一支芭蕾舞劇,所以舞團經常會從經典的芭蕾舞劇中節選較為著名的一兩幕來表演。

舞臺上出現了緩和的燈光,先出場的是扮演王子齊格弗裏德的牧之彥,他身後跟着一群男演員,踩着音樂的拍子踢着腿上場。

牧之彥以前是束蔭雙人舞的搭檔,他們兩人進團的時間相近,教練就讓他們搭配着練習,後來兩人在舞臺上有了第一次成功的合作,之後教練便讓他們長久的合作了下去,在芭蕾舞劇中,雙人情節舞他們都能配合得很好,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旁人不可比拟的默契。

束蔭出意外後,牧之彥來看過她幾次,那時候她對他的态度很抗拒,應該說那時的她對所有和芭蕾有關的人和物都很排斥,她視若珍寶的舞鞋也在那時候被她用剪刀裁了。

被她拒之門外幾次後,他也就沒再去找過她,後來她從孔莉那聽說,他現在已經是何璐的搭檔了。

果然,弦樂一停,激昂的木管樂響起時,束蔭看到扮演天鵝公主奧傑塔的何璐一個貓跳,從舞臺後的斜坡上蜷腿側跳落地,然後幾個優美的旋轉。

束蔭聽到觀衆席中有贊嘆之聲響起。

音樂節奏越來越快,雙簧管吹出一個舒緩的樂曲,天鵝公主和王子共舞,公主向王子述說自己被邪惡的魔法師洛特巴爾特施了魔法白天只能以天鵝的形态出現,只有到晚上才能恢複人形,只有遇到真心愛她的人才能解除魔法。

何璐的肢體開始變得柔軟,一旋一轉都在表達着自己的委屈和傷心欲絕,動作間更是帶了些欲說還休的哭訴。

一個連續的腳尖旋轉再次讓臺下的贊嘆聲響起。

“不愧是我的女兒。”束蔭聽到那邊孔莉贊了句。

束蔭怔怔的盯着舞臺看,眼睛一眨不眨,心中像是被磐石壓着般透不過氣,她再次體會到了幼時失去玩具般的滋味。

腳尖連續旋轉曾經是她最擅長的舞技,舞團裏就屬她能穩定完整的完成這個動作,教練為此對她多加褒獎,可是現在何璐也能完美的完成它。

黑暗中江嶼微微側頭看束蔭,臺上的燈光映在她的眼中,似乎泛着光,他從那裏看到了留戀和向往以及絲絲的不甘。

音樂變換,接下來是天鵝公主的內心獨白,是何璐的獨舞,她用舞蹈向王子訴說着自己的愛意,每一個動作都帶了些少女的嬌羞。

這段獨舞算是這次演出的高潮了,在最後音樂越來越緩,變得纏綿了起來。

王子被公主打動,內心堅信公主便是他的心上人,他向公主允諾,一定會打敗魔法師解除魔法然後迎娶她。

最後,王子與公主互訴愛意。

舞臺上燈光緩緩暗了下來,音樂也漸漸低了下來。

觀衆席的燈光亮起,全場掌聲雷動,束蔭這才回過神來,低着頭擡手摸了摸臉。

“跳得真好。”談曉稱贊,又問江嶼,“你覺得呢?”

江嶼平淡的回應了句:“嗯。”

“年底有年度的表演,到時候我們再過來看吧?”

“到時候再說吧。”

江嶼一邊回答着一邊掃了眼束蔭,她還坐在位置上埋着腦袋,他似乎看到了她發紅的眼角。

宋成言看束蔭不太對勁,詢問道:“沒事吧?”

束蔭搖了搖頭:“沒事。”

一旁的孔莉站起身,越過宋成言問束蔭:“你要不要跟着我們去看看你妹妹?”

束蔭悶悶地說了句:“不了。”

“我去趟洗手間。”然後埋着腦袋站起身,迅速從江嶼面前離開。

“束蔭……”宋成言喊了句沒喊住她。

孔莉不滿道:“這孩子不知道又鬧什麽脾氣了。”

何建國出聲:“算了,都怪你,明知道……還讓她來。”

“小璐不是說想讓全家人一起過來看她表演嘛。”

“得了得了,走吧。”何建國擺擺手,又問宋成言,“成言,你去看何璐嗎?”

孔莉接口:“對啊,你跟我們一起去吧,小璐見到你一定很高興。”

宋成言禮貌地拒絕:“伯父伯母你們去吧,我去看看束蔭。”

孔莉想了想說:“也好,她一個人我也不放心,麻煩你了。”

宋成言笑笑,和孔莉何建國兩人一起離開了演出廳。

觀衆席裏人群已經散的差不多了。

“立琛,我們走吧。”談曉拉了拉江嶼的手。

江嶼不留痕跡的避開:“好。”?

☆、十一章

? 站在洗手臺前,束蔭用手捧了水洗了把臉,冰涼的水觸碰到肌膚刺激的她一個激靈。

她擡起頭看向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表情頹靡,眼眶發紅,眼球上也有血絲,整個人看起來就是精神不振,死氣沉沉的模樣。

她努力扯起嘴角卻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随即撇下臉。

再次洗了洗臉,束蔭拿出紙巾擦幹臉上的水漬,轉身想要走出洗手間的時候碰到了今晚和江嶼一起來的女人,她往旁邊讓了讓。

談曉也認出了束蔭,禮貌地向她點頭致意。

出了洗手間,束蔭估摸着孔莉和何建國現在肯定是在後臺和何璐在一起,宋成言大概也跟他們一起去了,她不願意去後臺找他們,想了下拿出手機想要和宋成言說一聲她先走了。

“哎。”束蔭拿着手機低頭照着號碼冷不防被撞了一下,手上的手機摔在了地上,她一愣,後知後覺的撿起手機,手機右上方出現了裂痕。

“你不看路的啊,怎麽還撞人啊。”對方先發制人。

束蔭擡頭看了她一眼,立刻低下了頭擡腳想要躲開她。

“束蔭?”僅僅是一瞥,張嘉雯就認出了面前的人。

束蔭沒應答,握了握手中的手機,神情有些慌張,往右走了半步想要繞開張嘉雯離開。

“這麽着急走幹嘛?”張嘉雯看出了束蔭的意圖,也跟着往右走了一步攔住她。

束蔭迫不得已才擡頭看向她。

張嘉雯雙手環胸睨着她,似笑非笑:“真是你啊,你居然來看我們的表演,難不成是來緬懷你逝去的青春?”

束蔭抿着嘴一聲不吭,垂着頭就想繞開她往前走。

張嘉雯卻是不給她逃離的機會,束蔭往哪走她就跟着往哪走。

束蔭停下來,皺着眉頭看着她。

“我們很久沒見了吧,我想想……”張嘉雯故作思考後說,“有一年了吧,從你出事那個時候開始。”

束蔭抿着唇就是不開口。

束蔭曾經是舞團裏面的佼佼者,深受教練的喜愛,一直擔任着舞團領舞,那時她一心撲在舞蹈上,并沒有花心思去拉攏人心,在他人看來未免有些驕傲自恃,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舞團裏一直有一些成員對她并不友善,冷言冷語的,張嘉雯就是其中一個。

張嘉雯是束蔭的學姐,當時教練在學校裏選人時,她不敵束蔭最終落敗,最後只能苦等了一年才進團,她覺得輸給束蔭丢面兒,心中便生出瑜亮之感,對束蔭更是心懷芥蒂,滿懷敵意。

因此束蔭對她更是防備。

“你離開舞團已經很久了,今天怎麽想到來看看我們的演出了。”張嘉雯的笑像是淬了毒,繼續說:“我還以為你已經對芭蕾死心了呢,不過不死心又能怎麽樣呢,你已經跳不了了。”

“這不關你的事。”束蔭忍無可忍,情緒隐隐有些激動。

“呦,還不允許別人說了。”張嘉雯冷笑了聲,“這不是衆所周知的事情麽,昔日天才芭蕾少女因傷退出舞團,再不能起舞……我記得新聞的标題是這樣寫的吧?”

束蔭渾身止不住地打顫,臉色再白了一度。

張嘉雯見束蔭有口不能駁,心下暢快,越說越起勁。

“你今天來不會是想求教練重新接納你吧?俗話說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你可別拖累舞團,一個不能跳舞的人根本不配當舞者。”張嘉雯冷嘲熱諷,“我聽我媽說你現在連芭蕾最基本的腳尖動作都做不了,真是可憐。”

“你閉嘴。”束蔭攥緊了拳頭,隐忍着開口。

張嘉雯先是一愣後冷哼:“惱羞成怒了啊,我說你不能再跳芭蕾了有什麽錯,實話還不讓人——”

張嘉雯話還沒說完,束蔭就擡手把自己手上的手機狠狠擲到了地上,“嘭”的一聲十分響亮,周圍有人往她們這看了過來。

張嘉雯被吓住了,結巴着說:“你……幹什麽呢。”

束蔭紅着一雙眼睛,眼神有逼人的怒氣,她上前一步擡起雙手緊緊攥住張嘉雯的肩膀搖晃着,說:“我還能跳舞,你在瞎說什麽。”

張嘉雯扭了下身體想要擺脫束蔭的桎梏卻沒有成功,束蔭的十指緊緊搭在她的肩上,越抓越緊,張嘉雯吃痛大喊了一句:“束蔭你瘋了嗎?快放開我。”

“我還能跳舞,你憑什麽說我不能跳舞了。”束蔭情緒激動,使勁晃着張嘉雯。

“你給我松手。”張嘉雯掙紮着,表情驚恐。

“你憑什麽這樣說你憑什麽……”束蔭反複說着。

“啊!”張嘉雯使勁掙脫束蔭,一下小心跌坐到了地上,慘叫一聲。

她們就處在離洗手間不遠的走廊裏,人流大,兩人的動靜已經引來了不少駐足觀看的人。

束蔭見張嘉雯坐倒在地上,向前走了兩步就要追上去卻被人攔下。

“束小姐。”江嶼站在束蔭身前隔開了她和張嘉雯。

束蔭怒意十足,推搡着江嶼就要去張嘉雯那,口中還念念有詞:“我還能跳舞,我還可以……”

“束小姐。”江嶼伸手抵住她的雙肩不讓她往前走。

“瘋女人。”張嘉雯狼狽的從地上站起身啐了一句後迅速離開。

圍觀的人仍然沒有散去,其中已經有人認出了束蔭,正拿着手機拍照。

束蔭看見張嘉雯離開,情緒更是激動,掙着江嶼的手就想追上去。

“束蔭!”江嶼稍微用了點手勁把她攔住,俯身看着她說:“看着我。”

“我可以跳舞的……”束蔭魔怔般念着。

江嶼看着她的雙眼,裏面的痛苦一覽無餘,他安撫的輕聲開口:“我知道你還可以跳舞。”

“她說我不能跳舞了,她說……”束蔭哽咽。

“她說的不對,你還能跳舞。”

束蔭委屈道:“我還可以的我還可以的,他們都說我不行。”

“我知道你還可以……你看着我。”

束蔭擡頭和江嶼對視着,他的目光仿佛能夠探照進她的內心,眼中自有一股力量引導着她。

江嶼見她冷靜了點,繼續誘導:“你聽我說,我相信你還可以跳舞。”

束蔭愣愣的點了下頭:“我可以。”

“現在按我說的做……先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來。”

束蔭照做。

“很好,再試幾次。”

束蔭聽他的話,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後身體開始發軟,有些站不穩。

江嶼放下搭在她肩上的手改為半攬着她,試探的喊了聲:“束蔭?”

束蔭腦袋發懵,一時沒答。

江嶼知道她現在就跟喝斷片一樣,對眼前的狀況失去了判斷,于是也不出聲只是攬着她讓她稍作調整。

“束蔭。”宋成言找了一圈才在人群中找到束蔭,看到她半倚在那個陌生男人懷裏皺了皺眉出生喊她。

束蔭這回有了反應,動了動身體。

宋成言快步走過來,看了眼江嶼便低頭關切的詢問束蔭:“束蔭,你怎麽了?”

束蔭恢複神智,才發覺自己一直倚在一個人懷裏,擡頭看去卻是江嶼。

江嶼扶着她站穩,問道:“現在感覺怎麽樣?”

束蔭看着江嶼眼神迷茫:“江嶼?”

“嗯。”

束蔭眨了眨眼,有些頭疼。

宋成言過去扶束蔭,江嶼掃了眼他搭在束蔭肩上的手,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宋成言問。

束蔭搖了搖頭,她現在腦子一片混沌,根本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麽了,環視一周,她也沒有看到張嘉雯。

宋成言見她難受,開口說:“我們先回去吧。”

束蔭點點頭,宋成言扶着她要走。

束蔭回頭看江嶼,說:“謝謝……再見。”

江嶼颔首。

之後束蔭在宋成言的攙扶下離開了走廊。

“躁狂症?”一直在一旁站着的談曉走到江嶼身邊說。

江嶼沒有回答,只是看着束蔭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

宋成言把束蔭帶到了自己的車上,剛坐上駕駛座手機就響了起來,他看了眼是何璐打來的,于是接通。

“成言哥你在哪裏呢?”

何璐嬌俏的聲音響起,束蔭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

“我在停車場。”

“啊?在那幹嘛呀?”

“束蔭身體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

何璐那邊頓了下才問:“姐姐怎麽了?”

宋成言看了眼疲憊的靠着椅背的束蔭,回答:“可能有點累了。”

“哦,那你先送她回去吧。”何璐這樣說着,語氣卻難掩失落。

“嗯。”

宋成言挂了電話,束蔭輕聲開口說:“我沒什麽事的,就是頭有點疼,打的回去就行,你去看看小璐吧,她一定很想見你。”

宋成言發動引擎:“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束蔭抿了下唇沒再說話。

“回伯父伯母那?”

束蔭搖頭:“公寓。”

宋成言思索了下開口:“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要不要先去趟醫院?”

束蔭還是搖頭:“沒事,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宋成言還想說什麽,但看到束蔭閉着雙眼也就沒有再說。

到了公寓樓下,束蔭下車。

宋成言還是不放心的開口問了句:“沒事吧?”

“沒事。”

“束蔭,要是有什麽不舒服一定要說,我是醫生。”

束蔭勉強笑了下:“我知道……我上去了。”

“等下。”宋成言喊道,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手機遞給她,“這是你的手機吧?”

束蔭看着他手中已經不成樣的手機愣了會兒才伸手接過:“是我的。”

宋成言心中有千般困惑卻知道現在不是提問的好時機,嘆了口氣,叮囑:“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嗯。”

束蔭拖着身體回到公寓裏,耳邊還在嗡嗡嗡的響着,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她拿着杯子就坐在沙發上發呆。

她努力想回想起今晚發生的事,卻一無所獲。

她只知道她情緒失控了,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但是每一次她都回想不起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束蔭有些恐懼這樣的自己,連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就像被邪惡的魔法師施了魔法。

愣愣的坐在沙發上,許久她才放下手中的杯子,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手機屏幕已經被她摔得四分五裂,像是一個龐大的蜘蛛網盤踞在上。

這個手機就是她失控的證明。

束蔭盯着手機看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送了出去。?

☆、十二章

?作者有話要說: 收藏對我還是很重要的

妞們順手點一個吧

江嶼開車送談曉回家,在別墅門前停了車。

“到了。”江嶼開口。

談曉沒有動,扭頭看着他,眼梢處都帶着柔情:“立琛,你不進去嗎?”

“不了。”

“星雅可能在裏面等你呢。”

江嶼看了下手表,回說:“平時這個點她都睡了。”

“那你今晚還是不留下來嗎?”

“嗯。”

“立琛……”談曉開口,語氣委屈,“我是不是做了什麽事惹你生氣了?”

江嶼看她:“沒有。”

“那你……為什麽對我……”談曉斷斷續續的說着,聲音裏都帶了些哽咽之聲。

江嶼無聲的嘆口氣,定定的看着她,語氣認真:“談曉,我不是——”

江嶼還沒說完,談曉卻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嗚咽着擺手:“你別說你別說,我知道是我錯了,我先進去了。”

說完未待江嶼反應就推門下了車,逃也似的進了別墅,徒留江嶼一人在車上靜默了會兒,才駕車駛離別墅。

回到家江嶼徑直走進了書房,坐在書桌前翻看今天咨詢者的資料,沒有助理他什麽事都只能自己親自上手,倒是比平時忙了點,心下不由得暗忖自己給闫藝佳批了三個月的假是不是太久了?

在看到束蔭的資料時,江嶼指尖的動作一頓,想到了今晚發生的事。

束蔭今晚的狀況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他原以為她只是單純的抑郁症,結合今晚的她的表現來看,恐怕沒那麽簡單。

“躁郁症。”江嶼說了句。

江嶼坐着思索了會兒,打開電腦,搜索了束蔭的名字,果然相關詞條裏大多是關于她意外退出舞團的新聞,最近的一條還是今晚的。

江嶼大致浏覽了下,并沒有深入去查看,這些新聞并不具有完全的真實度,他想要了解情況,最好是從當事人嘴裏聽到。

江嶼點了視頻,屏幕上就出了許多相關視頻,他随手點進了一個短視頻,是束蔭在去年季度演出上的獨舞。

短短五分鐘的視頻一下子就結束了,全程江嶼都盯着束蔭,若有所思。

他不太了解芭蕾,但他還是可以從視頻裏看出那時的束蔭是靈動的,有生命力的,她的一颦一笑都散發着自信,動靜間似有靈氣,那時候的她還是一潭活水,水波蕩漾,反觀現在——毫無生命力,死水般沉靜不起波瀾,和之前判若兩人。

可見那次意外給她的打擊幾乎算是致命的。

至于是什麽意外……江嶼心想,這得看束蔭願不願意說了。

江嶼揉了揉眉頭,剛關了電腦,放在桌上的手機就震動了兩下。

他拿起手機迅速掃了眼短信,唇角揚了個小小的弧度。

解鎖,他按着手機回複:好,明天早上,咨詢室見。

——

束蔭昨晚沒睡好,早上定了鬧鐘,還沒等鬧鐘響她就醒了,躺在床上看了會兒天花板,直到鬧鐘響起她才起身。

在洗手間捯饬了會兒,她就出門了,随意在路邊買了早點,之後打了車往咨詢所去,在車上她打了個電話向超市老板娘請假。

請好假,吃完早餐,出租車就停在了休閑街的路口。

束蔭付錢下車,往街道走,不一會兒就到了咨詢所的門口。

看着緊閉的大門,束蔭倒是一愣,昨晚他發了條短信給江嶼,他讓她今早來咨詢所,他沒說具體時間,束蔭不願讓別人等她,所以一大早就過來了,倒沒想過這麽早他上班了沒。

門沒開,束蔭進不去也就只能在門口等着。

江嶼停好車來的時候就看到束蔭靠在牆上,眼神空茫茫的望着天空。

“束小姐。”他喊了聲。

束蔭眼神閃了下回過神來,見到江嶼走過來忙站直身體看着他。

江嶼開門,一邊問她:“很早就來了?”

束蔭有些不好意思,微微點了下頭。

“進來吧。”江嶼開門。

束蔭跟在他身後進了咨詢所,走了幾步江嶼回頭對她說:“你先上去坐一會兒。”

束蔭遲疑了下,還是順從地自己上了樓走進了咨詢室裏,坐着等着。她心裏有點忐忑,對自己昨晚的異常,也對接下來的咨詢。

江嶼上來的時候手裏端着兩杯咖啡,他把一杯放在束蔭的面前,說:“醒醒神。”

“謝謝。”

“昨晚睡得怎麽樣?”江嶼抿了口咖啡問道。

“不是很好。”束蔭老實回答,她既然決定來找江嶼就表示她要好好對待咨詢,不會再和江嶼玩些虛與委蛇的把戲。

“嗯。”江嶼點頭,又問:“今天有傾訴的欲望了?”

束蔭蜷了下手指,躊躇着開口:“昨天晚上……我好像……失控了?”

江嶼看着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答:“嗯。”

“我不太記得我做了什麽事。”

“你摔了手機。”

“……”

“差點打了人。”

“……”

“還上了新聞。”

“……”

束蔭被他的陳述說的有些羞愧,無地自容,縮了縮肩膀呢喃了句:“我都記不清楚了。”

江嶼在她的對面坐下,“我知道。”

束蔭睜着一雙眼睛,裏面布滿了猶豫和未知的恐懼看着江嶼,緩緩輕聲開口問:“我……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

“是。”

束蔭臉上霎時煞白。

江嶼喉間溢出笑聲:“你別害怕,現代人大多都有精神病,只要及時排解就沒什麽問題。”

束蔭松了口氣,卻不敢完全松懈下來。

江嶼雙手交握,看着束蔭:“你不記得昨晚失控時做了什麽事,那失控前發生了什麽事還記得嗎?”

“記得。”

“當時和你在一起的那個人是誰?”

“舞團的成員。”

“她對你說了什麽?”

束蔭兩手老實的放在膝蓋上,咬了咬唇艱難地說:“她說……說我不能再跳芭蕾了。”

江嶼毫無意外,接着問:“很介意別人說你這個?”

束蔭沉默了良久,才微微點了點頭。

“我可以問下束小姐不能再跳芭蕾的原因嗎?”江嶼身體微微前傾,做出标準的傾聽的姿态。

聽到這個問題,束蔭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的扣着褲子,後背開始冒出冷汗,身子打顫。

江嶼看出她的恐懼,于是開口:“如果你不願意——”

“出了車禍。”束蔭顫着聲說。

“嗯?”

“一年前我出了場車禍。”

“很嚴重?”

束蔭閉了閉眼:“不嚴重……但是我不能跳舞了。”

這話聽起來很矛盾,于是江嶼問:“傷在腳上?”

“嗯,被摩托車撞的,當時現場有玻璃正好傷在了腳踝。”束蔭垂着腦袋,臉色慘白,“醫生說肌腱嚴重受損,不能完全愈合,以後……不能再跳芭蕾了。”

江嶼聽完沉默了會兒,看向束蔭的眼神深邃了起來。

也難怪她對這個意外諱莫如深,傷在哪裏不好偏偏傷在了腳踝的位置,普通人如果肌腱受損只要不做劇烈的運動并無大礙,可是她是個芭蕾舞者,芭蕾可以說是最需要腳踝力量的舞種,這個意外對她來說應該如同晴天霹靂。

“什麽時候開始出現情緒失控的情況?”江嶼問。

束蔭想了下:“大概在三個月前。”

“都是因為別人說你……?”

“嗯。”

“你不願意面對現實。”江嶼一針見血。

束蔭咬了咬唇,她知道江嶼說的沒錯,可是被他這麽直白的挑出來她還是覺得有些難堪。

“人的潛力只被開發出了百分之十,還有剩下的百分之九十的天賦未被挖掘,束小姐知道嗎?”

束蔭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無力地回道:“可是我只想要那個百分之十。”

“可是你已經失去了不是嗎?”

束蔭攥緊了手,呢喃着:“是啊,已經失去了。”

江嶼見束蔭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不可自拔,顯得有些力不從心,再問下去對咨詢也不利,于是說:“今天的咨詢就到這裏。”

束蔭像是被抽了氣般軟了下來。

江嶼思索了下,打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了一個白色的罐子遞給她:“這是安撫情緒的藥,如果覺得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可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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