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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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曉苦笑,有種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感覺。
“知道的時候為什麽不拆穿我?”
江嶼抿唇不語。
談曉聲音發幹:“那現在為什麽要說?”
江嶼臉色沉了沉:“談曉——”
“你為什麽要說……你為什麽要說!”談曉突然歇斯底裏的喊了出來,之後又哽咽出聲,“你為什麽要說,你為什麽不繼續裝不知道,繼續演下去,你之前不是做的挺好的麽?”
江嶼神色凝重:“談曉,你在自欺欺人,我是江嶼,不是立琛。”
“你是,你是。”談曉反駁道。
“你心裏清楚,我不是他。”
“你為什麽要這樣說,你之前扮演他不是扮演的挺好的麽?”
江嶼擰着眉頭,沉着聲音說:“談曉,你在試圖将我變成另一個立琛,可是我永遠也不可能是他,他已經死了……五年前就死了。”
談曉聽完江嶼毫不留情的話,掩面失聲痛哭:“我不能接受他離開我……我不能接受,他怎麽能離開我……他說過會和我過一輩子的……他說過星雅出生的時候他會我身邊的。”
談曉幾乎是吼着在說話,以至于聲音到後面有些力竭。
江嶼有些不忍,想安慰她卻又無從開口,這種感覺就像當初眼睜睜的看着王立琛在他身邊失去生命時那樣,想要挽救卻又力不從心。
“談曉,你應該要面對了。”江嶼最後只能說出這句。
——
江嶼問從樓上走下來,張嫂和王星雅在樓底下并排站着看着他。
“爸爸。”王星雅的聲音糯糯的,有些膽怯,顯然是被書房裏傳出來的談曉的哭聲吓到了。
江嶼朝她招招手,王星雅跑過去,江嶼一把抱起她,對張嫂說:“星雅我帶走。”江嶼往樓上看了眼,“你看着她。”
張嫂嘆口氣,點頭:“好。”
從別墅出來,坐上車後,江嶼神色疲倦,擡手揉了揉眉心。
“爸爸,媽媽怎麽了?”王星雅在後座上扒着座椅問。
“她想你爸爸了。”
王星雅轉了轉眼珠:“另一個爸爸?”
“嗯。”
想起談曉剛才的反應,江嶼不斷質疑自己,他是不是太偏激了?
可他知道,對于談曉,只有挑破她的膿包,讓她直視血淋淋的現實,她才能從偏執中走出來。
江嶼靠着椅背,腦海裏又浮現出五年前的場景。
“江嶼……如果你活下去了……幫我照顧好談曉……還有孩子……”
王立琛當時滿臉鮮血,用盡最後的力氣和江嶼說了這句話,然後就在他面前沒了呼吸。
江嶼一直覺得王立琛的死他難辭其咎,或許是因為心中難以釋懷的愧疚之情,又或者是王立琛最後的遺言,所以江嶼在談曉第一次出現人格轉換症狀,将他認作王立琛時,他沒有否認。
他在她面前扮演着王立琛的角色,讓她活在自己的幻想當中,以期減少自己的罪責感,他原本覺得這個角色或許他要飾演一輩子,直到束蔭出現,他和談曉之間的問題到了不得不解決的地步。
“爸爸,你別不開心。”王星雅伸手揉了揉江嶼蹙着的眉頭。
江嶼一笑,眉頭也就跟着舒展開來。
——
束蔭正一個人在公寓裏看之前從江嶼那拿過來的心理書,手機響起時,她掃了眼手機屏幕,立刻合上書本,拿過手機趴在沙發上,盯着屏幕傻笑了兩聲。
“喂。”束蔭翻了個身躺在沙發上接通電話,聲音裏都帶了笑意。
“小束。”
“星雅?”束蔭聽到王星雅稚嫩的聲音時愣了愣。
“小束,我今天可以去找你玩嗎?”
束蔭坐起身,有些不明所以,頓了下才回答:“可以啊。”
王星雅笑了出來。
“束蔭。”江嶼接過手機,“在家嗎?”
“嗯。”
“我今天還有事,不方便帶着她。”
束蔭了然:“那我過去接她?”
“不用,我再過一會兒就到你公寓了。”
“好。”
門鈴響起,束蔭開門,江嶼抱着王星雅站在門外。
“小束。”王星雅朝束蔭伸出雙手,作勢要她抱。
還沒等束蔭伸手,江嶼就彎腰把王星雅放了下來,一下地,王星雅就溜進了屋內。
“你不進來?”束蔭仰頭問他。
江嶼搖了搖頭:“剛接到個急診。”
束蔭見他神色間略有着疲憊,問他:“沒休息好?”
“沒事。”江嶼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我走了,晚點我過來接她。”
“讓她在我這住一晚也行,你要是累了就直接回去休息。”
江嶼微微颔首:“好。”說完轉身走了。
“開車小心點。”束蔭不放心的朝他的背影叮囑道。
江嶼側了側腦袋輕勾了下唇,朝身後揮了揮手。
束蔭關上門,走回客廳,王星雅抱着一個抱枕眼巴巴的望着她,有些委屈的說:“小束我好餓啊。”
束蔭看了看時間,快到飯點了,也難怪小丫頭餓了,随即又想到江嶼去出診,大概也不會按時吃飯,不免又有些擔心。
束蔭叫了外賣,等外賣期間,她問王星雅:“你這周末怎麽沒去媽媽那?”
王星雅嘟嘴:“我去了呀,早上還在媽媽那呢。”
束蔭意外:“那你怎麽和你爸爸在一起?”
“爸爸早上去找媽媽了,他們好像吵架了。”
束蔭一愣:“吵架?”
“嗯。”王星雅點點頭,“媽媽哭了,哭的好傷心啊,爸爸說媽媽是想另一個爸爸了。”
“另一個爸爸?”
“對啊,就是星雅的親爸爸。”
束蔭驚詫的看着王星雅,倒不知她竟然知道自己的生父不是江嶼。
王星雅仰頭,天真浪漫的說:“小束你不是看過另一個爸爸的照片嗎?”
“啊?”
“在爸爸家裏看的。”
她這麽一提,束蔭很快就想起來了,她的确是在江嶼家裏看過一張合照。
束蔭摟着王星雅靠在沙發上,自顧自地想起剛才江嶼倦怠的神色,也不知道他和談曉都說了什麽。?
☆、五十九
? “把青菜給我洗洗。”孔莉一邊利索的處理着手中的食材,一邊吩咐束蔭做事。
“哦。”束蔭洗了洗手,把一籃子的青菜拿過來,一片片反複地細致地洗着。
一會兒,孔莉走到束蔭身邊,瞅了瞅後不滿地啧了一聲:“怎麽才洗一半,照你這速度,我們中午還吃不吃飯了?”
束蔭撇了撇嘴反駁:“慢點洗才洗的幹淨。”
“得得得,我來。”孔莉把束蔭擠到一旁,抓起一把青菜就在水流下搓洗,只搓了兩下,青菜原本還完整的葉子一下子就變得皺皺的,不複原形。
束蔭擰着眉,有些不忍直視,江嶼說過她這是輕度的強迫症。
“束蔭,你怎麽還不帶男朋友回趟家啊?”孔莉突然發問。
“……”又是這個話題,束蔭本能想要逃避。
“怕媽媽為難他?”
“……”
“趁着今天全家人都在,把他叫過來一起吃飯吧。”
束蔭這才開口,語氣無奈:“他很忙。”
束蔭說的是實話。
七月伊始,幼兒園開始放暑假了,束蔭總算是體會到了當老師的一點福利,就是有了兩個月的空閑時間可以支配,然而暑假她最閑的時候卻是江嶼最忙的時候,他是徹底進入了工作季,用他的話來解釋就是:高溫容易誘發心理疾病。
因為他的工作情況,束蔭和他見面的機會也少了。
孔莉感嘆一句:“想見一面都這麽難啊。”
束蔭嘟囔:“你不是已經見過他的照片了麽。”
“那都是網上的照片,我總要見見真人吧。”
束蔭随意敷衍:“知道啦,我下次就帶他回家。”
“你是不是要謝謝媽媽,要不是當初我讓你去做心理咨詢,你們也不會認識。”
束蔭順着孔莉的意願,含糊的應了聲滿足她。
孔莉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然後看了看,皺着眉頭說:“讓小璐去買瓶醬油怎麽去那麽久啊,你去看看她到哪兒了,讓她趕緊回來,不然耽擱我做菜。”
“哦。”
何璐沒有帶手機,束蔭只好出門打算去小區樓底下的便利店看看。
“李陽,你能不能別纏着我了?”
束蔭下了樓,剛要抄小路去便利店時,卻聽到拐角那邊傳來何璐的一聲怒喝,一時頓了下腳步。
“你為什麽要每天跟着我,真的很煩你知道嗎?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何璐似乎在和人争吵,言辭犀利,語氣激烈。
“小璐……我是因為喜歡你。”李陽的聲音稍顯怯弱卑微。
“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我不喜歡你,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不要再纏着我了。”
李陽聽到何璐的這句話情緒一下子變得有些激動,雙手搭上她的肩膀搖晃着她:“你有喜歡的人了?他是誰,你告訴我。”
何璐氣急敗壞:“我憑什麽告訴你,你放開我。”
束蔭在拐角處站着,本來還猶豫着沒有向前,此刻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你忘了沒有我你是不可能當上舞團的領舞的,如果不是我讓你姐出了意外,你怎麽可能代替她當上領舞,現在你是要過河拆橋是不是?”
束蔭原本急促的腳步在聽到這句話時停滞住。
何璐一下子急了,忙制止他,語氣帶上了哀求:“你別說了別說了。”
“小璐,為了你我做什麽都願意。”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下次再談好嗎?”何璐妥協。
束蔭直愣愣的站在那好一會兒才機械性的邁出步子從拐角裏走了出來,何璐背對着她,她的目光直接落在了何璐對面的男人臉上,然後心裏又是一陣的震驚,眼裏滿是難以置信。
難怪之前幾次,她遠遠地看着就覺得這個男人眼熟,這張臉她是永遠不會忘了的。就是這個男人給她的人生帶來了巨大的變化,讓她從芭蕾的舞臺上徹徹底底的跌落了下來。
那場意外是她一生中不可磨滅的傷疤。
“……小璐。”束蔭的聲音發緊,低低地喊了一聲。
突然的聲音讓何璐和那個男人吃了一驚,然後兩人就像是驚弓之鳥般雙雙看向束蔭。
何璐看到束蔭的一剎那就慌了神,一手拿着一瓶醬油,另一只手往後推了推李陽,示意他快走。
李陽也瞬間清醒了過來,立刻轉過身子,疾步跑出了束蔭的視線。
“姐……你怎麽下來了?”何璐眼神閃躲,有些心虛,心裏對束蔭到底聽了多少沒有底,只能打着哈哈意圖掩飾過去,“是不是媽媽讓你來找我的,我這就回家。”
“你認識他?”
何璐閃爍其詞:“就是一個普通的朋友。”
“你知道他就是撞到我的那個人嗎?”
何璐背脊一涼,知道束蔭是認出了李陽了。
束蔭看着她的臉微微失神,開口直接诘問道:“我的那次意外,是你指使他的?”
何璐被束蔭前所未有的冷冽的語氣吓得打了一個激靈,臉色瞬間慘白,手一松,醬油瓶墜地,刺耳的破碎聲應地而起,一時間,灑了一地的醬油在烈日的曝曬下迅速散發出一股嗆鼻的味道,充斥在周圍,直往人的肺裏鑽,讓人透不過氣來。
“姐……不是我……不是我……”何璐手足無措,眼眶裏攢滿了淚只要眨一眨眼就能立刻墜出淚珠來。
束蔭問:“那剛才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我……我當時就是跟他提了下很想跳領舞……我沒想到他會對你做那樣的事……”何璐緊張的語無倫次。
束蔭面無表情,抿直了唇一言不發,明明是大熱天,她卻渾身冰冷。
她這樣子讓何璐更加害怕,哽咽出聲:“姐……我沒讓他這樣做……是你出事之後,他才告訴我這件事是他做的……我一點都不知道……”
束蔭的雙手握成拳垂在身側,隐隐顫抖着,顯然是在隐忍着情緒。
“姐……對不起……對不起……”何璐受不了這樣的壓抑,放聲哭了出來,挪着步子靠近束蔭,伸出手想要拉住束蔭,“姐……我錯了……你別和爸爸媽媽說……”
束蔭往後退了一步躲開她的手,紅着眼眶看着她,啞着嗓子開口:“你知道他毀掉的是我的人生,是我的夢想。”
何璐捂着嘴哭着點頭,說不出話來。
束蔭怔怔的看着她,心裏五味雜陳,千滋百味,只覺是世界一片絕望的灰白。她不欲與她多說,轉身就走。
“姐……”何璐拉住她的手。
束蔭冷漠地掙開,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
束蔭沒有回家,直接出了小區打了車就往江嶼的咨詢所去。
到了那裏,束蔭直接上了二樓,擔心江嶼在工作,她打算先去小辦公室和闫藝佳打個招呼。
敲了敲門,裏面沒人應,束蔭推開門走了進去。
闫藝佳不在小辦公室裏,束蔭本以為他們提前下班了,卻看到桌上的電腦還開着,上面呈現出江嶼咨詢室裏的景象。
江嶼還是背對着攝像頭,束蔭看到坐在江嶼對面的談曉時愣了下。
談曉:“你還願意繼續當星雅的爸爸嗎?”
江嶼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
束蔭只聽到他們的這一小段對話就失神的走出了小辦公室,然後不聲不響的離開了咨詢所。
從咨詢所出來,束蔭一時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裏,口袋裏的手機一直在震動着,是孔莉打過來的,她不想接,也不知道何璐是怎樣和孔莉解釋的,她現在腦子一片空白,仿佛又回到了剛出事故那時候,茫然無措,無所依附。
束蔭沿着馬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有些晃神,也沒有發現一輛車在她身旁緩緩地跟着她。
“束蔭?”
束蔭回神,扭頭看過去,從降下的一邊車窗裏看到了許久不見的宋成言。
宋成言笑了下:“真的是你啊,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束蔭不知道怎麽解釋。
“你要去哪裏,我送你過去。”
束蔭擺了擺手。
“上來吧,這裏不能停車。”
宋成言堅持,束蔭只好坐進了副駕駛座。
宋成言開着車,扭頭看了眼異常沉默的束蔭,在看到她發紅的眼角時,皺了皺眉:“你哭過了?”
“沒有。”束蔭搖了搖頭。
自從宋成言上次和她表白後,這是他們第一次碰面,還是在她狼狽的時候,她有些尴尬不自在。
宋成言看出她心裏所想,嘆了口氣說:“束蔭,我們還是朋友,你要是有什麽難過的事可以告訴我。”
束蔭還是搖了搖頭,宋成言也不勉強她。
“還沒吃飯吧,我帶你先去吃飯。”
束蔭本想拒絕,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宋成言還是帶着束蔭去了以前常去的那家私房菜館,束蔭見到老板娘和她女兒時就想起了江嶼,一時心裏又有些不是滋味。
點菜時,宋成言照着束蔭的喜好點了幾個素菜,然後問她:“還想吃什麽嗎?”
“紅燒肉。”
宋成言沒料到,愣了下才和服務員說:“再加一份紅燒肉。”
“沒想到你現在也吃肉了。”宋成言笑着調侃,“以前你連蔬菜都要按克來吃的。”
束蔭哂笑:“哪有那麽誇張。”
宋成言也跟着笑了一聲,突然想到什麽,問道:“你好像很久沒有去醫院複查了,腳還會痛嗎?”
提到這個,束蔭的眼神黯淡了下來,抿着嘴搖了搖頭。
宋成言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大對勁,輕蹙眉頭說:“你要是不舒服不要忍着,記得去醫院找我。”
束蔭勉強扯出一抹笑:“我沒事。”
盡管如此,宋成言還是不放心。
束蔭沒什麽胃口,只吃了一點就吃不下了,中途宋成言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給束蔭帶了一盒冰淇淋。
束蔭盯着眼前的冰淇淋有些驚詫的看向宋成言。
“吃吧,一會兒融化了。”宋成言溫和的說,“你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不是喜歡吃冰淇淋嗎?”
束蔭覺得眼角有些酸澀:“你還記得啊。”
“當然記得。”宋成言坐下,看着束蔭眼裏滿是沉溺,“你啊,每次吃完冰淇淋就必須要跑幾公裏把熱量消耗掉才安心。”
束蔭回憶般淡淡一笑。?
☆、六十章
? “現在去哪裏?”吃完飯出了餐廳,宋成言問束蔭,“要不要去醫院做個複查?”
束蔭立刻搖頭:“不了,送我回公寓吧。”
宋成言看着束蔭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一路上,束蔭都沒有開口說話,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望着窗外不斷掠過的熟悉的風景,她心底頓生出一股想要逃離的欲/望。
“束蔭……束蔭?”
“啊?”束蔭猛然回神。
宋成言溫熙的笑着:“到了。”
“哦……這麽快啊。”
束蔭推門下車,宋成言也随着她下了車。
“今天謝謝你了。”
宋成言表情有些無奈:“和我還這麽客氣。”
束蔭笑笑,頓了下往旁邊退了一步,捋捋頭發,說:“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就不請我上去坐坐?”
束蔭一怔,有些慌張:“我……我……”
宋成言見她如此,倒是笑了出來,只是這笑裏只有三分的笑意,餘下七分全是落寞。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宋成言說。
“嗯。”
“你要是有什麽事,記得……不要自己一個人悶着。”宋成言拉開車門,本想叮囑她有事就找他,最後卻是生生的轉了話頭。
他苦笑,不必要的負擔他不想讓她背着。
“走了。”宋成言揮了揮手。
束蔭也揮了揮手:“再見。”
宋成言走後,束蔭的笑臉立刻拉了下來,垂着腦袋喪着臉拖着疲憊不堪的腳步往公寓樓裏走。
出了電梯,束蔭從口袋裏掏出掩飾要開門,擡頭卻看到自家公寓門前等着一個人。
“思涵?”
吳思涵坐在輪椅上,聞聲擡頭朝束蔭勉強笑了笑:“束蔭。”
束蔭驚訝:“你怎麽在這,一個人來的?”
“我讓助理送我過來的。”
“怎麽不打個電話給我?”
“手機沒帶出來。”
束蔭從她的語氣裏察覺到她有些不對勁,走近後才發現她的臉色不太好,一雙眼睛微腫着,整個人看起來恹恹的。
“你怎麽了?哭了?”束蔭蹙着眉頭,關切的問。
吳思涵的目光定在束蔭的臉上,扯出一抹笑:“還說我呢,你自己呢?”
束蔭不自然的擡手揉了揉眼睛,她知道自己現在也好不到哪裏去。
開了門,束蔭推着吳思涵進了屋裏。
“說吧,怎麽突然跑來找我了?”束蔭倒了杯開水遞給她。
吳思涵伸手接過杯子捂着,苦笑着搖了搖頭沒有作答。
“你……”束蔭還想問什麽時,手機響了起來,她拿出來看了眼來電顯示,然後把手機遞到吳思涵面前說,“陳铮。”
吳思涵別開眼,有些賭氣的說:“別告訴他我在你這。”
束蔭遲疑了下,還是走到一邊接通了電話:“喂。”
“束蔭,思涵去找你了嗎?”電話剛接通,陳铮就急切的問道。
束蔭看了眼吳思涵,回答:“沒有啊。”
“真的。”他不太相信。
“真的。”束蔭為了增加可信度還輕笑了一聲,“我騙你幹嘛。”
陳铮沮喪的嘆口氣:“好吧,她要是聯系你了……你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啊。”
“嗯。”
挂了電話,束蔭走到吳思涵面前,晃了晃手中的手機,詢問:“你們怎麽回事啊?”
吳思涵抿着嘴未答,卻又突然定定地看着束蔭,開口:“束蔭,我們離開幾天吧。”
“啊?”束蔭驚到,“來真的啊?”
吳思涵毫不猶豫的點點頭:“我想去散散心……要是你不想去的話——”
“那我們就走吧。”
“啊?”這下輪到吳思涵驚愕了。
束蔭聳聳肩:“你不是說要去散心,我們現在就走吧。”
吳思涵愣了一會兒才笑了:“好。”
——
束蔭和吳思涵說走就走,兩人也沒帶多少東西,考慮到吳思涵的身體狀況,束蔭也沒打算帶着她去多遠的地方,就建議去鄰市玩幾天,一來近,二來方便。
吳思涵對束蔭的建議沒什麽異義,對她來說,現在只要能離開陳铮就行了,眼不見為淨。
兩人乘坐了近三小時的動車才到目的地,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兩人都有些疲憊同時又饑腸辘辘,還好束蔭在出發前就預訂了當地的一家酒店,此刻兩人出了動車站就直接打的去了那裏。
到了酒店,東西一放,她們就先去奠基了下五髒廟。兩人第一天到,就沒急着出去逛,吃完飯就回到酒店裏打算休整一個晚上,第二天再出行。
洗好澡,束蔭和吳思涵躺在床上,一起敷着面膜。
“你就這麽消失了,陳铮不得急瘋了。”束蔭偏頭看了眼吳思涵。
“你呢,江嶼不也得急瘋了。”吳思涵也偏頭看了眼束蔭。
兩人對視一眼,都把腦袋轉了回去。
這次出來,吳思涵沒帶手機,束蔭則在上動車之後就把手機關機了,她這次出來并沒有告訴江嶼,現在她們兩個算得上是‘失聯人口’了。
吳思涵嗤笑了聲,有些自嘲:“他才不會着急,身邊那麽多美女,少我一個算得了什麽。”
“又吃醋啦?”
吳思涵閉了閉眼睛:“我哪有這個資格啊……他條件那麽好,喜歡他的女人那麽多,他幹嘛非得和我這個半身不遂的殘疾人在一起啊。”
束蔭騰地坐起身,一下子把面膜撕了下來,義正言辭的說:“你別這麽說自己,你不比別人差。”
吳思涵也撕下面膜,朝束蔭眯眼笑,拉了拉她的手:“好啦,我錯了,以後不這麽說了。”
束蔭瞪了她一眼,這才重新躺在她的身邊。
吳思涵嘆了口氣,說:“有時候我也不知道我和他到底合不合适,他就是一匹不受羁絆的野馬,我注定是不能和他一起恣意奔跑,但我也不想把他綁在我身邊,讓他失去自由。”
束蔭傾聽着,側了下身體,安慰道:“你想太多了,陳铮很在乎你,這點是毋庸置疑的,你怎麽知道他不是自願放棄草原呆在你身邊的?”
吳思涵緘默,長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別說我了,你呢,你今天怎麽了?”
束蔭又扳過身體躺平,想到今天一天的糟心事心情又一下子低落了起來。
“你和江嶼鬧別扭了?”
“沒有。”束蔭說着卻想起江嶼和談曉在咨詢室裏談話的場景。
她在心底自嘲,女人真是口是心非的動物,表面上說着不在意,心裏卻又在猜疑。
“那你……”
“我就是遇上了點煩心事。”束蔭思索了下,到底沒把何璐的事告訴吳思涵。
吳思涵也沒有追根探底,見束蔭沒有多說的欲望也就識趣的緘口。
在鄰市呆了兩天,束蔭和吳思涵把幾個著名景點逛了逛,其實這個城市的風景不錯,只是她們兩人此時都心不在此,也就覺得每處景色都別無二致,反倒生出了些厭煩之情。
從一個花園裏出來,束蔭推着吳思涵進了一家咖啡館稍作休息。
吳思涵端坐着看着窗外,目光有些呆滞,顯是在出神。
束蔭看了她兩眼,問:“想回去了?”
吳思涵回頭,垂下頭低聲否認:“沒有。”
束蔭垂下眼睑,攪拌着手裏的咖啡:“我有點想回去了。”
她自覺自己想江嶼了。
早上束蔭是在耐不住把手機開機了,剛開機就有好多未接來電提醒,除了孔莉的幾個電話,餘下的都是江嶼打來的。
束蔭想也沒想,立刻給他回了過去,沒料到江嶼竟然關機。她是知道的,平時江嶼擔心有急診,手機從來都是保持開機狀态的。
她一下子有些慌了,接連打了幾個電話過去都是如此。
她這下是完全體會到江嶼這兩天找不到她該如何着急了,一時有些後悔自己沖動出走,連話也不留一句。
聽到束蔭的坦白,吳思涵立刻擡頭,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那我們回去吧。”
束蔭好笑的看她一眼,吳思涵心虛的摸摸鼻子:“這不是你說想回去麽。”
束蔭也不戳破她:“好好好,麻煩吳老師和我一起回去行嗎?”
“行。”
束蔭和吳思涵打定了主意要回去,也不再多做耽擱,從咖啡館裏出來後就直接打的回酒店。
車上,司機開着廣播在聽新聞,束蔭聽到‘地震’‘死亡人數’‘醫療救援’等字眼,也沒有仔細聽全。
司機開着車,突然對後座上坐着的束蔭和吳思涵說:“哎呀,真是造化啊,又發生地震了。”
束蔭不想讓司機冷場尴尬,便搭話:“是嘛。”
司機見有人搭理他,于是更來勁了:“可不是嘛,八級呢,房子都震倒了,死了好多人啊,還好我們這離得遠,沒有波及到,啧啧,你沒看新聞上拍的,太慘了。”
束蔭輕輕‘嗯’了一聲,這種天災是始料未及的,她也不知道能說什麽。
在司機一路的絮叨中到了酒店,束蔭下車付錢道謝,然後就推着吳思涵進了酒店。
剛進酒店,迎面就急匆匆地走來一人,束蔭和吳思涵見到來人都是驚訝的一怔。
陳铮風塵仆仆,滿面倦容,看到吳思涵總算是松了口氣。他揉了揉眉心,語氣惡狠狠的:“老子總算是找到你們了。”?
☆、六十一
? 陳铮跟着束蔭和吳思涵一起回了酒店的房間裏,一進門陳铮就堵在吳思涵的面前,彎着腰湊到她的眼前:“還生我氣呢?”
吳思涵瞪了他一眼,把臉別到一旁。
“我認錯還不行麽,上次我把話說重了。”陳铮腆着臉,“你看我為了找你已經兩個晚上沒睡覺了,你就原諒我吧。”
吳思涵睨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見他果真滿臉疲憊又有些動容。
陳铮見有戲,趁熱打鐵:“我保證以後只用男助理。”
吳思涵撇嘴。
陳铮迅速附身在她的唇上偷了個吻。
“你……”吳思涵瞪大眼睛,惱羞的看着他。
一旁的束蔭幹咳了兩聲,吳思涵推了陳铮一把,臉上的紅暈顏色更深了。
陳铮這才滿足的直起身體看向束蔭:“束蔭你怎麽出來玩也不和江嶼說一聲,還把手機關機了?”
束蔭有點心虛,支吾道:“我……出來散散心。”
“他找不到你人,這兩天都急死了。”陳铮攤攤手,說,“他那頭剛和談曉說開了,你這邊又是什麽情況啊?”
束蔭怔了下,吶吶地說:“他和談曉……”她話剛出口,又覺得自己不應該問。
“我就知道你對他們之間的關系多少會有點介意。”陳铮倚靠在一旁的沙發上,聳聳肩,“算了,我做個好人,把他們的事都告訴你吧。”
束蔭和吳思涵同時看向他。
陳铮清了清喉嚨,難得正兒八經的開口:“王立琛這人你聽過吧?”他問束蔭。
束蔭點點頭。
“他是談曉的老公,已經死了,你是不是很好奇談曉為什麽把江嶼當成王立琛?”
束蔭遲疑了下,回答:“……她精神有問題。”
陳铮點頭:“對,差不多五年前王立琛死後她的精神就出了問題。”
束蔭早有判斷,倒不至于太過驚訝,倒是吳思涵驚嘆了聲。
陳铮沉着聲接着說:“江嶼,王立琛和談曉三個人是大學同學這個你應該也知道,江嶼和王立琛兩個人都是拔尖的人才,都在心理專業上有自己的建樹,兩個人可以說是知己,英雄惜英雄嘛,他們關系很好。”
束蔭應了聲表示聽到了。
“他們兩人畢業後就一起創建了現在這個心理咨詢室,那時候談曉也是咨詢室裏的咨詢師,她和王立琛一畢業就領證了,三個人合力,咨詢室也算是蒸蒸日上,勢頭越來越好,在私立的咨詢所裏後來居上,名聲也越來越大,找他們做心理咨詢的人也多了。”陳铮頓了下,接着說,“直到後來王立琛去世,咨詢所沒落了一段時間。”
吳思涵接着話茬問道:“那他到底是出什麽事了?”
陳铮雙手往後撐在椅背上,說:“準确的說,是江嶼和王立琛同時出了事。”
束蔭聞言,心底驀地一緊,盯着陳铮,眼裏有不可名狀的緊張和擔憂。
陳铮問她:“你當過江嶼的助理,知道心理醫生這種工作是需要經常出診的吧?”
“嗯。”
“他們兩個就是在一次出診時發生了意外。”陳铮斟酌了下說,“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一個暴雨天,他們接到一個急診,出診的地方有點遠,是在遠郊的一棟別墅,因為天氣原因,王立琛建議不出診,但是江嶼堅持要去……”
束蔭的咬了咬唇:“最後他們去了?”
“嗯。”陳铮點頭,“暴雨天出行本來就不安全,何況是開車上盤山公路,他們在出診回去的路上出了車禍,坐在駕駛座的王立琛當場死亡。”
“江嶼呢?”束蔭問的急切。
“他當然是活下來了,不然你哪還能遇見他啊,不過他也是運氣好,進了好幾次急救室才活下來的。”陳铮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看着束蔭問,“他這裏有一條手術疤你看過沒?”
束蔭聽着陳铮剛才的話已經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