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情人無淚(十一)

“苑曉曉确實是沒落世家之後,樹倒猢狲散,她的祖父去世後,她父親便分得了身家。但由于好賭,将所剩無幾的身家敗光,但苑曉曉并不是因為母親病逝而成為怡情院的人。”展昭的西林村之行,也得到了不少的消息。

此刻他正與皇甫楠在驿站中碰面,皇甫楠手裏捧着一杯姜茶,淋了一身雨之後喝點姜茶據說可以驅寒防感冒。可她覺得作用不大,因為她嗓子有些癢癢的。

她看向展昭,靜待他的下文。

展昭又說道:“五年前,苑曉曉的父親将所剩無幾的身家賭光之後,便答應了賭場老板的要求,将苑曉曉許給對方做妾,誰知苑曉曉早有意中人,得知父親的打算後,便與意中人私奔了。苑曉曉與人私奔,令家族蒙羞,苑氏家主并未聲張,只是與她父親商量過後,對外宣稱苑曉曉得了急病去世。”

世事總是出人意料。

皇甫楠問:“她的私奔對象是誰?”在這個時代而言,女子私奔,影響的不止是自己,還有她的家族。展昭能套出這樣的消息,恐怕這一行也是花了不少心血。

“姓蘆,名志新,雖然出身清貧,但也是當地有名的才子。”

皇甫楠沉默了一會兒,“他帶着苑曉曉私奔到了什麽地方?”而私奔後的年輕男女,後來又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苑曉曉最後會流落青樓?

“聽說蘆志新在嘉興有個舅父。”

“我們有必要去嘉興一趟麽?”

展昭輕嘆一聲,說道:“恐怕是有必要的。”

幸好,嘉興就在蘇州附近,快馬加鞭,半天左右的時間便能到達。蘆志新在嘉興确實有個舅父,這位中年男子在嘉興算是小康水平,當皇甫楠與展昭前去詢問關于蘆志新的消息時,他愣了下。

“幾年前,志新确實帶了一個頗為貌美的姑娘前來投靠我,我給了他一點錢讓他做些小本生意。可讀書人嘛,難免有些自持清高,他不屑于從商,我雖是他的舅父,可常言道,救急不救窮,他總是這般,我也無法總是救濟他,後來親戚之間的情分慢慢地就淡漠了。”

皇甫楠和展昭彼此對視了一眼,展昭問道:“難道後來蘆老爺你便沒有了蘆志新的消息嗎?”

“哪能沒他的消息啊,這小子我救濟他時一臉清高的模樣,後來倒是與我們嘉興的嚴爺攀上了關系。”蘆老爺一臉諷刺的神情說道。

“嚴爺?”皇甫楠眉頭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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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老爺點頭,“嚴爺是我們嘉興的首富,可惜半年前忽然得了急病去世了。”

又得了急病?這年頭,誰莫名其妙地失蹤了死翹翹了都能聲稱是得了急病,天曉得到底是什麽急病。

“嚴爺去世了,那蘆志新呢?”

蘆老爺莫名其妙地看了皇甫楠一眼,驚訝說道:“我沒告訴你,蘆志新在三年前就死了嗎?”

皇甫楠:“……”

展昭:“……”

蘆老爺瞅了皇甫楠和展昭一眼,嘆息着說道:“原來我沒告訴你們啊,真是年紀大了,什麽都記不清楚了。死者為大,原本我也不該再說些什麽,志新是我的外甥,如今你們千裏迢迢前來找我,為的也是人命關天的事情,我若是什麽都不說,也太混賬了。”

“蘆志新有什麽不能與外人道的事情麽?”展昭問道。

“對志新的事情,我也是一知半解,當初他去世的時候,他的書童曾私下說,公子爺這般下場,實在不能怨得旁人,全怪他賣妻求財,上天懲罰他,才會讓他那般英年早逝。”

皇甫楠一怔,“蘆志新賣妻求財?”

蘆老爺滿臉羞愧的神色,卻并不承認,“我只是聽書童這麽說,倒不曉得真假,街坊間也曾有風言風語說蘆夫人與嚴爺有染。”

“那蘆夫人如今何在?”展昭又問。

“他那妻子在他去世後,便離開了嘉興,無人曉得她到底是去了什麽地方。”

皇甫楠聞言,沒有再搭腔。

展昭轉頭,看了皇甫楠一眼,見她神色冷凝,平常清亮帶笑的眸子此時透着幾分冷清,眉頭微不可見地攏了下,随即舒展,他又問:“半年前可有什麽人來過此地?”

“嘉興也不是什麽窮鄉僻壤,來來往往的人有許多,大人這麽問,可難倒老夫了。”

“可有聽說嚴爺與什麽人特別交好?”

“這個倒是沒有,嚴爺半年前去了一趟杭州,回來沒幾天就得了急病,大夫都來不及用藥就去了。”

“……”

“不管是蘆志新還是嚴爺,他們的死因都很蹊跷。”展昭說道。

“你覺得他們都是因為苑曉曉而死?”皇甫楠問。

兩人如今已經離開嘉興,正在趕回杭州。正值盛夏,皇甫楠竟然覺得身上陣陣冷意,她輕咳了一聲,看向身旁的展昭。

展昭見狀,眉頭輕皺,“你的臉色不是很好。”

皇甫楠搖頭,“我沒事。”

“我已經将我們打探到的消息修書一封送回杭州給公孫,你若是扛不住,我們可在下一個驿站稍作歇息。”

“我怕這一歇,病得更快,還是抓緊時間趕回杭州比較好。”皇甫楠知道這種時候她一歇,肯定是要倒的,雖然說展昭已經将信送出去了,但公孫策在關心案子之餘,還得幫着她的義兄查賬,并不輕松。

展昭:“你确定?”

皇甫楠堅定地點頭,“我确定。”不确定也要說确定,路途雖有驿站,可驿站的條件總是比較簡陋,她聽說古代一場風寒也有可能要人命的,她還是扛着回到杭州再生病好了。

大概是察覺到皇甫楠的臉色不太好,展昭放緩了速度,兩人在休息間隙的時候,皇甫楠有些心不在焉地啃着手中的幹糧餅。

展昭看她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樣,不禁問道:“很難吃?”

皇甫楠也沒留意他在問些什麽,只是下意識地點頭。

展昭揚眉,這麽坦白好像不太像她的性子,她即使覺得難吃,通常也會回一句還好。

皇甫楠神游了半天,忽然發現身旁的人好像一直在看着她,眨了眨眼,轉頭。

展昭将手中的水袋遞給她,“在想什麽?”

皇甫楠接過水袋,“我在想苑曉曉的事情。一個年輕的姑娘,因為父親要将她送給賭場的老板做妾而與意中人私奔,兩人到了嘉興,年輕傲氣的才子嫌從商不夠體面,拒絕舅父的好意,然而半年後,卻有了他賣妻求財的流言。如果這一切是真的,就意味着苑曉曉是兇手了嗎?”

“但種種證據都指向她。”

“确實是這樣不錯,李淑君曾說苑曉曉常年噩夢纏身,夜不能寐,這意味着她心中有恐懼。上次我在醫館時,苑曉曉在我身旁走過時,我總感覺她身上安神散的味道比我第一次見她時重了許多。一個人若是需要長期依賴外界的藥物入睡,說明她的精神處在很不穩定的狀态。”

“而且以她曾經的經歷,她有理由痛恨幾名死者。一個人的內心越是壓抑,就越需要發洩,她若是一直将心中的恨積壓着,總會有爆發的時候。而且,我懷疑嚴爺到杭州的時候,曾經與苑曉曉見面。”展昭說道。

“你也說了,她有理由痛恨死者。可是幾名死者臨死前并未受到任何折磨,即便是死了,兇手取走眼珠的手法也幹淨利落,并不像是一個洩憤的人該有的手法。”皇甫楠說着說着,心中忽然湧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展昭。

“展護衛,公孫曾說雖然種種證據都指向苑曉曉,但這有可能是障眼法。”

“你是說,真正的兇手不是苑曉曉?”

皇甫楠點頭。

“真正的兇手不是她,那會是誰?莫非是李淑君?”展昭跟上了皇甫楠的思路。

“苑曉曉和李淑君的關系并不僅僅是醫者和病人,展護衛,苑曉曉所戴的那枚銅錢,是李淑君送給她的。李氏族長曾告訴我,那枚銅錢每個李氏子孫都有,待他們成家後,便會将銅錢贈與另一半。”

展昭:“……!”縱然展護衛自認世面見得多了,但此時聽到皇甫楠的話,還是震驚了一把。

皇甫楠說着,猛地站了起來,“我覺得我們還是趕緊回去比較好。”語氣一急,竟然不受控制地咳嗽起來。

展昭打量着她的臉色,說道:“你在前方驿站歇息,我先趕回去。”

皇甫楠卻搖頭,“不,我會管好自己,你不要将我留下來。”

她的話,讓展昭忽然想起前天的晚上,她與他開玩笑說當初學拳腳功夫吃了不少苦頭,若不是擔心會被抛下,她還學不會。

原來,她竟是真的會怕被抛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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