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孽世緣(一)

杭州一角,開封府衆人暫住的公館。

張龍坐在一張藤椅上,手心裏捧着一堆瓜子,紫檀有些懶散:“說起展護衛,不是咱們王婆賣瓜,自賣自誇。而是展護衛确實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讓丁家看上了要招為女婿又有什麽好奇怪的?”

趙虎不客氣地從張龍的掌心裏取過一些瓜子,将瓜子剝開,肉卻不吃,好像是在剝着玩似的:“可我這些年就沒見過展護衛将心思放過在哪個姑娘家身上。”

王朝手摸着下巴,笑吟吟地說道:“那是以前,這次說不定展護衛真的有要成家的意思呢?”

馬漢點頭附和,“就是就是,若是沒意思,咱們展護衛能在比武的時候,将丁家姑娘的耳環削走了?”

皇甫楠坐在椅子上,在她前面的桌面上,堆着兩堆瓜子,一堆是完整還沒碰過的,一堆是已經剝過殼的瓜子肉。上次去完蘇州回來之後,她就生了一場病,又是發燒又是咳嗽,折騰了不少天,被她義兄包拯勒令要安心養病,現在終于解除了禁令。大夏天的,大夥兒就一同在公館的院裏避暑,順便聊聊那個……咳咳,展昭的八卦。

皇甫楠摸了幾粒瓜子,想要放進嘴裏磕,猶豫了一下還是沒磕,她怕得瓜子牙。

她剛才聽大夥兒的話聽得糊裏糊塗的,忍不住好奇問道:“展護衛最近怎麽了?他跟什麽人比武了?丁家姑娘又是誰?”

坐在她身旁的公孫策笑着說道:“這事說來話長,你也曉得展護衛從前在江湖闖蕩,好交朋友。”

“不止好交朋友,還好酒。”趙虎笑嘻嘻地補充。

皇甫楠一愣。

公孫策輕笑出聲,跟皇甫那說道:“展護衛确實好酒,适才大夥兒說的丁家姑娘,便是展護衛酒後不慎,中了對方兄長的激将法,跑去與人家姑娘比劍了。”

“啊?”皇甫楠眨了眨眼。

“展護衛還未到開封府之前,四處游歷,最喜歡行俠仗義,他那種性子,平常見到了行俠仗義的人,自然會萌生結交之心。前些日子,就是你病得糊裏糊塗的時候,展護衛在外頭茶樓看到一少年公子丁兆蕙出手相助一名老漢,便對其贊賞有加,有心結交。說來也巧,那人恰好曾聽說過展護衛的名聲,兩人一見如故,對方便請展護衛至家中喝酒。”公孫策笑着說道。

皇甫楠聞言,恍然地接過公孫策的話,“所以展護衛到了丁兆蕙家中之後,便見到了丁兆蕙家中的姐妹?”

公孫策悶笑着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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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龍接過話說道:“自然不是,那丁兆蕙大概是曉得咱們展護衛身份之後,便萌生了要招攬他當妹夫的念頭。我聽丁兆蘭前來找大人說,他們家母親見過展護衛之後,甚為滿意,婚姻之事,向來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展護衛的母親已經去世,如今也沒人為他做主,丁兆蘭聽說展護衛對大人甚為尊重,便想辦法前來請大人為他們倆做媒。”

皇甫楠揉了揉額頭,這個……信息量略大啊。

“張龍大哥,丁兆蘭又是誰?”

張龍:“丁兆蘭便是丁家長男,丁兆蕙的哥哥。丁姑娘呢,便是丁月華姑娘,聽說湛盧劍乃是她的佩劍。”

湛盧劍又是個什麽鬼……皇甫楠對那些劍一點概念都沒有。

她擡手揉了揉額角,覺得有點頭疼,第一次覺得聽八卦原來也這麽費神。

她看向公孫策,問道:“所以丁月華到底是姐姐還是妹妹?”

公孫策伸手拿了幾粒瓜子,一邊磕一邊說道:“丁月華是丁母的侄女,一直住在丁府。聽說這位姑娘已到了婚配的年紀,長得好看,武功也不錯,只是丁母對她疼愛,遲遲找不到滿意的人選。那日丁兆蕙帶了展護衛回去,一則是實在想要與展護衛交個朋友,二則是在為他的妹妹物色如意郎君。”

皇甫楠這回終于是明白了,哦了兩聲,抿着嘴笑着說道:“展護衛一看便知絕非池中之物,丁家想要招攬這麽個女婿也很正常啊。”

公孫策看向皇甫楠,她的臉色帶着大病初愈的蒼白,眼眸彎彎,顯然帶着幾分看好戲的神情。

趙虎嘿嘿笑了兩聲,說道:“可展護衛酒喝得痛快了,便沒想太多,對方讓他舞劍便是舞劍,比試便是比試,一不小心還将人家姑娘的耳環都給削了下來藏在手心裏。”

大概是開封府衆人從未見過展昭吃癟,難得見到一次,心中不但沒有同情,反而都抱着看好戲的心情。反正對展昭來說,啥都不是事,天塌下來了他也只會當被子蓋。

皇甫楠有些瞠目,“竟有這樣的事情?”她到來這個世界,最頭疼的就是各種禮教,姑娘家的東西可不能随便落入旁人的手中。

公孫策一邊磕瓜子一邊點頭,“嗯,就是有這樣的事情。展護衛将人家姑娘的耳環還回去後,聽說丁家有将侄女許配與他時,一個機靈便吓得酒醒,三十六計走為上,趕緊跑回來了。”

“然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王朝好似說相聲一樣接過了公孫策的話,“丁兆蘭翌日便前來公館找大人,問關于展護衛是否有意成家立業了。”

皇甫楠轉頭,眨巴着眼睛看向王朝,“然後呢?”

“然後?”馬漢笑了起來,說道:“然後咱們的展護衛就被對方的試探弄了個措手不及,當場臉就黑了。”

皇甫楠想象了一下展昭黑臉的鏡頭,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來,“那位丁月華姑娘應該是個不錯的姑娘,展護衛竟不喜歡?”

“所謂各花入各眼,這個說不準的。”王朝說道。

開封府衆人,公孫策是書生,屬于不折不扣的斯文人。其他人在遇到包大人之前,都曾在江湖上闖蕩。尋常人家的姑娘于他們而言,或許還嫌嬌氣,而那位丁月華,兩位兄長皆是江湖上飄過的人,還有點勢力,她本人也習得一身好武藝。這樣一位姑娘,能博得他們的好感并不奇怪,即使是展昭,也不會對人家姑娘有任何的惡感。

有的人平常不八卦,一旦八卦起來便沒完沒了。沒辦法,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皇甫楠一直覺得展昭應該是個很有桃花運的人,只是他總是一身正氣凜然,敢招惹他的沒幾個。如今難得來了個丁家,對方還誠意拳拳,前去托她的義兄做媒,這樣的事情皇甫楠覺得自己要是一點都不好奇才怪。

于是皇甫楠問:“我義兄對這事情怎麽看?”

公孫策笑道:“大人倒是沒答應丁兆蘭的請求,一則是展護衛自個兒似乎還沒有成家立業的意向,二則展護衛向來敬重大人,若是他當真喜歡,即便是丁兆蘭沒有找上門,展護衛大概也會找大人出面。”

“我還以為開封府即将有喜事了呢。”皇甫楠笑着說道。

“我倒不曉得你們如今這麽閑,竟還有空在這兒嗑瓜子閑聊。”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院子門口響起,衆人回過頭,只見是展昭手中拿着佩劍,雙手環胸,颀長的身體斜倚在半月形門前的樹幹,臉上的表情要笑不笑的。

衆人:“……”

雖然開封府的這群熊漢子彼此之間已經很熟悉了,但背後八卦人家被逮個正着,總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公孫策站起來,十分熟練地轉移話題,“大人适才找你。”

“嗯,我去見過大人了。”他一邊回答一邊走進去,最後目光落在那個臉上猶帶病容的姑娘身上,眸中帶着幾分關懷,“身體已經好了?”

蘇州嘉興之行收獲甚多,杭州城中的連環命案真相終于水落石出,而這個姑娘在案子解決了之後便病倒了。開封府出來的全是男子,不好照料她,包大人只好接受杭州知府的好意,讓兩名知府大人府中的婢女去照顧她。他們這些人忙前忙後,閑着的時候想去看她,總是很不湊巧地在她已經喝藥睡下的時候,不便打擾。

展昭生平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也會為一個姑娘有牽挂的感覺,想了想,覺得大概是因為皇甫楠是與他一同去的蘇州嘉興,然而他卻沒将人照顧好,讓她回來便病倒了,他心中覺得愧疚的緣故。這姑娘倒好,病才好了些便出來與大夥兒拿他的事情來消遣。

皇甫楠笑着點頭,“好多了,多謝展護衛。”

展昭微微颔首,看了看正在默默看天的王朝馬漢張龍趙虎,長腿一伸,勾來一張椅子,決定要加入這個閑聊系列。

偷得浮生半日閑,他們自從離開了開封後,行程匆匆,每日都有處理不完的事情,難得今兒個包大人與知府大人有事商談,用不着他們。

衆人原本開始還在拿展昭的桃花運來開玩笑,如今本尊來了,他們便望天望地,不約而同地苦思冥想新的話題。并不是他們沒有話題聊,漢子們湊在一起沒什麽不能說的,若是漢子中夾雜着個姑娘的時,對話題的要求頓時就拔高了不止十個層次。

開玩笑,要是他們平常說的葷段子讓四姑娘學了去,包大人得扣他們一整年俸祿!

就在王朝馬漢等人望天望地的時候,包興忽然跑來了。

“公孫先生,展護衛,陳府荷花池中發現浮屍,仵作今兒個不在城中,大人說讓你們去一趟。”包興說。

衆人一愣,彼此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

皇甫楠看了看衆人的臉色,有些疑惑,在她生病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嗎?

展昭眉頭微蹙,“陳府?”

趙虎說:“莫非這陳府真的是被詛咒了麽?接二連三地死人!”

公孫策臉上神色凝重:“我和展護衛先去一趟。”

“公孫。”皇甫楠站了起來。

公孫策回頭看向她。

皇甫楠說:“我與你們一起去。”

“但你的身體是否——”

“已經好了,再呆着都能長蘑菇了。”皇甫楠接過公孫策未完的話。

一旁的展昭側頭望了望她,并沒有反對她的舉動,拿起剛才放在桌面上的佩劍,“那我們即刻發出去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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