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過去與小混混
王威拖着好像不屬于自己的身體在公交車上搖搖晃晃。由于臉部受了一些傷，一看就是打架打出來的，往來的公交車乘客都躲避着他，害怕他心情不好就捉住自己暴揍一頓。
他沒有選擇回員工宿舍，而是打算回自己的家，那個只有三十多平方米的家庭。
已經很久沒回去看望母親了，不管是當小混混的時候還是在餐廳打工的日子，王威都一直逃避着他母親，不是自己讨厭她，而是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
王威在家門前停住腳步，他猶豫着不知道要不要進去，自從他上初中以來就很少回家，有時候還會打電話告訴母親說自己在同學家過夜。逐漸地，随着年齡的增大，接觸的人也多了，再加上叛逆期和心理因素的影響，不知不覺中，自己就走上了小混混的道路。
當然，王威沒有把他是小混混的事告訴給他母親，每次闖禍都用很奇怪的借口搪塞，母親也對此深信不疑。不，不可能相信的吧，自己的兒子在外面天天打架結幫，母親怎麽可能不知道，她一直都裝作不知道罷了。
王威嘆了口氣，然後轉動門把手。陰暗的小房子裏坐着一位婦女，看上去有六十多歲，但實際年齡要小很多，只是巨大的壓力把她給弄得憔悴罷了。
那位就是王威的母親，她看見王威回來，有些驚訝，放下手中的布料，去迎接他。
“怎麽突然回來了？你不是說今天陪一位朋友出去玩嗎？”婦女微笑着。
“嗯……玩完回來了。”
“不用工作嗎？”
“我向老板請了幾天的假，想着還有時間就回來看一下您了。”
“這樣啊，你早點說啊，我現在去買菜，你等着我給你做一頓好吃的！員工宿舍的夥食沒那麽好吧，瞧你瘦了不少，要好好照顧自己啊。”王威的母親假裝很生氣，不過也只是表面上生氣罷了，內心是很興奮的。畢竟是親兒子回來看望自己嘛。
“對了，你臉上的傷……是摔倒了嗎？”王威的母親急忙從抽屜裏掏出一支藥膏，遞給王威
“塗一下這個吧，能很快去淤青的。臉上有傷痕就不好了，畢竟你要接客嘛。那我先去買菜，你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哦。”王威的母親輕輕摸了摸自己兒子的頭，就出門了。
“好……”門關上的一瞬間，王威就像洩氣的皮球，一下子癱軟在椅子上。打從自己學會打架以來，家裏面總會常備很多藥膏。王威知道，這是他母親買來偷偷放在抽屜裏面的。
“哎，真是差勁。”王威擡頭天花板，自言自語。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再用到跌打藥膏了，沒想到還是出了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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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威抹了一點藥膏在瘀傷上，疼痛感頓時油然而生。
好痛！明明剛才都沒有感覺的，突然間疼痛就透過神經傳到大腦。王威龇牙咧嘴，忍痛塗完全部的傷痕。結果發現自己受傷的地方還不少，不過都只是皮外傷，過幾天就會好了。
“這麽說來，我被打得最嚴重的是楊迪那小鬼幹的那次吧。”王威順手把藥膏丢到一邊，自己躺在椅子上思考問題。他瞥了一眼散落在縫紉機旁邊的布料，他的母親是個裁縫，平時幫人做一下衣服改一下褲腳，不是什麽穩定賺錢的工作。有時候她還會打些散工維持生計。不過當王威在快餐店工作有資金幫補家用後，母親就很少去打工了，不過她還是會幫別人縫縫補補。
聽起來現在的生活還算過得去，但王威心裏還是有塊疙瘩。他閉上眼睛，記憶逐漸在他腦海中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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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記得是什麽時候了，只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一個名為“父親”的角色就消失了在我的生活之中。我的父母離婚了，我跟着母親一起生活，我很喜歡母親，雖然她的文化程度不高，生活過得拮據，但母親每天都微笑面對，從未在我面前抱怨過什麽。而且也盡可能滿足我的需求，是一個十分慈祥而又善良的女人。
我也懂得母親的辛苦，曾經立志長大後要好好報答她。所以我小時候是個十分優秀的人，聽話乖巧，學習也名列前茅。
這樣的我到了初中就完全改變了。那是一次家長會後所發生的事，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母親來開家長會，那時候的她十分的漂亮得體，可能是她本來就很年輕的緣故吧。
所以同學們都非常羨慕我有這樣一位美麗的母親，當然我也覺得很驕傲，不管母親長什麽樣，她的偉大是不會改變的。但也就是我對母親的這份過渡依賴，影響我之後的生活。
那時候家長在教室裏面開會，我和我們班的一位男同學一起在教室外面等待家長。我和他并不是很熟，要說原因那就是我是個好學生，而他是一名典型的小痞子。
他時不時朝教室裏面觀看，忽然他說了一句話：
“你母親還真是年輕啊，那真的不是你姐姐嗎？”
“是我媽媽哦。”我回答。
“身材也好棒啊，是我喜歡的類型呢。”
“哎？”
“我是說。”他眯起眼，不懷好意地看着我。
“這種性感漂亮的成熟女性是我喜歡的類型呢。”
我聽得耳朵有些發燙，很難相信這番話是從一個初中生嘴裏說出來的，我很生氣，警告他不要再亂說。
然而他本性就如此，不僅沒有道歉，反而變本加厲，用更加污穢的話語來踐踏我母親。
忍無可忍，我仗着身高上的優勢，朝他打了一拳，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拳，上天很眷顧我，讓我成功的揍到了他。他脆弱的臉頓時紅了一片，他沒料到我會打他，立馬向我撲過來。之後我們就在走廊裏厮打起來，引起了老師的注意。
結果理所當然，我們受到了相應的懲罰，盡管是對方不對在先，我還是被牽連了。
之後我仍然過着好學生的生活，但沒多久，那個被我揍過的同學找我。
“王威，你很優秀。”他語重心長跟我說：
“要不要跟着我？會很有意思的。”
“不要開玩笑了。”我一把推開他，說道：“不要拿我和你相提并論啊。”
“不是的王威。”他拉住我，說：“我問你，你是不是第一次打架？”
我稚嫩的臉扭成一團，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當時你的感覺是什麽？”
“感覺？就是想把你這種人渣打爛而已，以及快向我母親道歉！”
“不要這麽小氣嘛王威。”對方想套近我，繼續說：“說一下你真實的感覺嘛，說完我就向你道歉。”
“真的嗎？”
“真的。我發誓。”
“拉鈎。”
對方無奈跟我拉鈎，然後我不好意思說道：“其實，揍你的時候，挺爽的。”
“看出來了，還把我打得各種淤青，相反你一點事都沒有！”
“對……對不起，但是在那一瞬間感覺把自己內心的煩惱、壓力、不開心的事都發洩出來了，心情很好。”
“真的有這種感覺？”
“嗯，沒錯。”
“果然如此。”對方很高興的笑了一下，然後拉住我的雙手。
“王威，你很有打架的天分嘛，跟我一起玩耍一定會很有趣的，平時你只顧着學習，偶爾也要發洩一下情緒對吧。”
聽完他的話，我吓得連忙縮開雙手。
“我并不想打架，當時只是你罵我媽媽，所以我才……”
“王威。”那名男生認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你想不想保護你的母親？”
“當然想……”
“跟着我們，你就會變得更強，你越強就越少人欺負你和你母親，這不是件好事嗎？”
一開始我還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我就動搖了。一切都是為了母親，不允許她受到傷害，如果我變得強大，就沒人敢說她壞話了，就算有我也能夠打倒他們。
一切聽起來都是那麽美好，當時我就同意了。我還打算只要我保持自我，就不會陷進去，可是我錯了，錯得很離譜。當我成為小混混後，就開始各種放浪自我，對于一個十幾歲少年來說，外面的世界是多麽的精彩，一不小心就陷進去，無法自拔。
和所謂的朋友一起夜不歸宿，開始嘗試喝酒，打群架。當時的我還認為這一切都能讓我變得強大，然後保護母親。但那只是一個借口，有時候人想要放縱自己僅僅需要一個借口罷了。
是的，我變強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學校附近的小混混都成為我的手下敗将，我很開心，結果回頭發現，母親還是那個慈祥的母親，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
盡管如此，我沒有告訴母親這件事，她也沒有過多的問我，只是默默接受我一次又一次的謊言，然後把悲傷埋在自己心裏。也是從那時開始，母親開始變得蒼老……
然後我勉強考上了一所普通的高中，認識了比我小一屆的小郭。高中畢業後我更加堕落，擅自霸占一邊廢棄的地方當根據地，還拉上平時玩的很好的“哥們兒”一起形成一個小組織，每天打群架，勒索小朋友。同時還欺騙母親說自己找到一份工作，不用她擔心。
我想，她一早就看穿我的堕落，只是不想揭穿，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夠改邪歸正，可是我卻沒有意識到這點，就連最開始的目标都忘得一幹二淨。
直到楊迪的到來，把我從地獄裏面拉回來。才讓我想起我當初的想法——
保護母親，保護我最重要的人。但結果只是自己一個人開心而已，沒有注意到母親的眼淚，更沒有注意到我早已偏離了正軌。
但現在彌補一切來來得及，現在的我，就像是重生一樣，無論過去走了多少彎路，最起碼我未來還有希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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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王威微微睜開眼睛，他的鼻子有些酸，眼眶有些濕潤。
“說到底，我天生就是一個混蛋啊。”他揉了揉臉，打算讓自己變得精神，但他忘記臉上的傷口，害得他一動疼痛感又生起。
“痛痛痛痛。”王威抱頭蜷縮在椅子上，這時她母親回來了，王威才意識到自己發呆了好長的時間。
“發生什麽事了？”母親一臉擔心的看着王威。
“不，沒什麽，只是在思考一些問題而已。對了媽，問一下您哦，有什麽哄女孩子開心的方法？”
聽到王威的問題，他母親露出溫柔的微笑。
“怎麽突然問這個？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此時，王威腦海裏浮現出潘雯妍的樣子，瞬間臉紅并且否認。
母親笑了笑：“哄女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真誠啊。知道她內心最需要的東西，并且對症下藥，那樣子的話是最好的。”
內心所需嗎？王威默默在心裏念道。
“所以你是有喜歡的人了嗎？下次請她來吃飯吧。”婦女看着自己的兒子，不由覺得安慰。
“都，都說沒有了！我，我只是随便問問而已。啊，媽我幫你煮飯吧，我最近在店裏學會了炒幾道好吃的小菜呢。”
王威二話不說就溜進廚房，不想再談這件事。
“還真是沒變呢。”王威的母親輕輕喃道。
“他還是像以前一樣的善良，還是那樣，不懂得撒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