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宵雜談
下午，吃完午飯後我們回到公寓。
意外的覺得疲憊，所以粼奇一回到公寓便倒頭就睡，楊迪因為天氣太熱出了不少汗而跑去洗澡。我坐在客廳，把風扇開到最大對着自己吹。
“好累啊。”我順勢躺下，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好像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到粼奇和楊迪選擇了理科，而我選了文科。他們兩個用奇異的眼神看着我，然後轉頭背對我，越走越遠，我有些慌張，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離我而去，于是在後面不斷地追，但是他們越走越快，最後消失在我視線內。
“為什麽不等我！”我朝着他們消失的方向叫道。
突然，耳邊傳來一陣騷動。
“你和我們不一樣。”不知道是誰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傳來，感覺是四面八方的。
“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你選擇了文科，你抛棄了我們。”
“你才是叛徒，我們的友情到此為止了。”
搞什麽，我捂住耳朵，但聲音還是源源不斷湧進我體內。
“住口！住口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大叫，瞬間睜大眼睛，身子也猛地坐直了。
是夢！醒來後我清楚聽到心髒劇烈的跳動聲，汗水也打濕了我的背，有幾顆從額頭滑下。
我不經意瞥了旁邊一眼，看到楊迪正驚訝地看着我，是我的噩夢吓到他了吧。
好尴尬，被對方看到自己的醜态，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只能不好意思地轉過頭。還好坐在那邊的不是粼奇，不然他早就笑翻在地板了。
“你沒事吧。”等我再次看向楊迪，他已經恢複面無表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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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只是做了一個噩夢。”我苦笑回答：“我夢到你和粼奇都選擇了理科，關系十分密切。而我選擇了文科，之後你們就慢慢疏遠我了。”
楊迪沒有立即回應我，他緩緩低下頭，一縷頭發也跟着垂下。
“事實是相反的。”他說：“實際是你和粼奇關系更好吧。”
“哎？啊……啊。”我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害得我更加尴尬了。
“并不是這樣的，我跟他也不過是普通朋友而已啦，楊迪不要覺得自己是個外人嘛，我們都是好朋友哦。”
“嗯。”楊迪看着我，漫不經心回答。我剛想再聊點什麽，便看見他站了起來，這時才發現他整裝待發，好像要去哪裏。
“你要出去嗎？”
“出去吃個宵夜。”
“宵夜？”我擡頭看了一下鐘，已經八點多了，我記得我們回來的時候才四點半，沒想到時間過得那麽快啊！
“你自己一個人去？”我原本以為楊迪是自己一個人出去，那樣的話我也可以陪同，畢竟晚飯還沒有吃過。
“不用了。”他搖了搖頭，“我約了人。”
“啊……這樣啊。”我有些失望，原本想和他好好談一下的，結果已經約了別人。
嗯？等等？楊迪他約了誰？不會是我們班的其他人吧，但是沒覺得他和我們班的誰特別熟啊？我唯一想到跟他關系不錯的人也只有李浩然了，但是李浩然說過他不喜歡晚上進食，當然也不排除他破例。
怎麽想怎麽不對，剛想問一下對方是什麽人時，楊迪已經出門了。又在這個時候，我的肚子很不争氣地叫了起來，無奈只能翻箱倒櫃，把快要過期的方便面找出來吃。邊吃還邊思考要不要給粼奇留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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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迪來到了約定的地點，那是離公寓不遠的一個地方，夜晚沒有給店鋪帶來黑暗，反而更加燈火通明，滿目琳琅的小吃店整齊地排列在馬路兩邊，有些店鋪甚至要把桌子臨時加在人行道上才能滿足客戶的數量。
由于剛剛和凱閑聊了一下，導致遲了出門。楊迪在約定的店鋪前看到等待他的三人組。
那是很危險的三個人。楊迪有些震驚，因為當時歐陽宮說過只有他一個人來的，怎麽突然就多了其他兩個呢？
“晚上好楊迪。”這位看上去十分爽朗陽光，面帶很好看笑容的男生是歐陽宮，他是楊迪在孤兒院時的朋友，也是半年前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組織——【殺人游戲】的創始人之一。
然而，根據歐陽宮的描述，他本人也是對虐人事件雲裏霧裏，并沒有參與到事件當中，真正參與到虐待人的是站在他旁邊的一位很高大的男生——王穎彥。
王穎彥在剛剛開學沒多久便辍學，在發生【殺人游戲】事件後，由于父母害怕他再犯事，把他弄到一所全封閉式的技術學校讀書，也只有周末和放假的時候可以自由活動，大大減少王穎彥在社會上犯錯的機會。
不過在楊迪看來，即使能夠封得住他的身也未必能夠管得住他的心，畢竟半年前他還是那個害自己朋友受傷的罪魁禍首，是一個變态的人，不能輕易原諒。
楊迪眼裏帶點仇恨地看着王穎彥，但對方卻不在乎，他很仔細地端詳着楊迪，然後咧嘴一笑，說道：“啊，我記得你，你不是周凱的那個朋友嘛，他最近還好嗎？傷應該都好了吧，好想再和他切磋一下啊，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見他一面呢。”
可以的話永遠都不要見。楊迪默默地想。
“對了，程近軒他自從那次看到你後一直惦記着你哦，你要不要也跟他見一面？”王穎彥邪魅一笑，吓得楊迪打了個哆嗦。
“哈哈，穎彥你就不要吓唬他嘛，難得出來一次就不要欺負人了。”
“好吧。”聽到歐陽宮的話後王穎彥轉了一下眼睛，便不說話了。
楊迪不想理王穎彥，他瞥了一眼另外一個男生。這個也是楊迪最不想見到的人之一——陳華明。想起自己在開學的時候差點被這人給殺死，如果不是凱出手相救恐怕早就見閻王了。
而這個雖然不算很高但是身體結實皮膚黝黑的人只是眺望着街道的景色，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由于陳華明上身只穿了一件工字背心，手臂的肌肉都顯示出來，楊迪這才明白為什麽當初打不過他。
想起之前打架的時候對方穿着有袖子的衣服，所以看不出裏面的肌肉，現在一比較，這發達的肱二頭肌怎麽看都不是自己纖細的身板可以相比的。
看到這裏，楊迪露出比平時更加冷漠的表情，歐陽宮雖然看不出他微妙的變化，但是也能感覺到氣場的不對。
“怎麽啦嗎？”他問。
“為什麽這兩個人也在這裏。”楊迪直接指出不滿的原因：
“不是說好只有你一個人來的嗎？”
“哎呀哎呀。”歐陽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個……怎麽說呢，我本來也是想自己一個人來和你吃夜宵的啦，不過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兩個知道我要出來，就死活跟着了……”
“難得放假出來透透氣嘛。”王穎彥一手搭在歐陽宮的肩膀上，看上去關系很密切。
“所以對不起啦楊迪。”歐陽宮雙掌合起放在鼻尖前，做出一個抱歉的手勢。
楊迪也是很無奈，三月份的時候歐陽宮找到了自己，并且向楊迪坦白一切的事情，雖然楊迪還是不能接受【殺人游戲】，不過卻還是慢慢和歐陽宮成為朋友，畢竟以前兩人關系還是比較好。有時候楊迪也會找歐陽宮談話，而對方也很樂意傾聽，一來二去，這兩個人的關系就迅速提升。硬要說為什麽的話，大概是比起粼奇他們，歐陽宮有着和自己相同的遭遇，彼此間更加能夠互相理解吧。
雖然楊迪對歐陽宮帶着王穎彥和陳華明這兩個人的事有些憤恨，但他也無可奈何。如果要打也打不過，轉身離開就被他們覺得自己小氣。雖然自己是很讨厭這兩個人，但是他不讨厭歐陽宮啊，好歹也算是朋友對吧。
正當楊迪糾結時，陳華明用他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不要站在街上聊天，快點進去坐坐，站了那麽久要累死人了！”
也就這樣，楊迪不情願地被歐陽宮拖進店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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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裏的面積雖然小，但是裝修得很精致，而且客人也很多，如果不是王穎彥機智，恐怕要等到很晚才有座位。
剛坐下，陳華明便要了一瓶啤酒，王穎彥點了一個芒果味的炒冰，歐陽宮和楊迪都沒有吃晚飯，所以各自點了個炒河粉和意面。
“說實話，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裏再次見面呢楊迪。”剛才在街上沉默的陳華明突然把矛頭指向楊迪。聽着有些奇怪語調的話，楊迪一時間判斷不出他是在挑釁自己還是普通的問候。
“啧。”但不管哪種，楊迪都不怎麽想搭話。現在的局面很糟糕，楊迪分析到，對面三人都是【殺人游戲】的成員，即使排除歐陽宮，還有兩個恐怖分子，很難保證以他們的性格到時會不會對自己做出出格的事情來。萬一真的在吃飯的過程中有争吵，難免就會上升為肢體上的碰撞，到時候即使歐陽宮出手也未必能夠阻止。
楊迪有史以來第一次覺得吃夜宵時那麽痛苦的事，現在他只想快點逃離這裏。同時他用警戒的眼神盯着坐在自己對面的陳華明和王穎彥，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就立馬掏出雙節棍。
歐陽宮看到他們變得沉默，也很難辦，他自然想到把王穎彥他們帶來楊迪肯定會不高興，但自己也沒辦法，那兩人執意要來，自己也拗不過。
“不要這樣看着我們嘛。”王穎彥翹起二郎腿，一手托着腮看這楊迪。
“【殺人游戲】已經解散了你應該知道吧，所以現在我也不是【殺人游戲】的成員了，只是一名很普通的學生哦，不會突然綁架你把你困到一間小黑屋裏□□的啦。”
聽到王穎彥的話，楊迪臉色大變，他不自覺把身子往後挪，結果這膽小的行為被王穎彥狠狠嘲笑了一番。
“喂，你不要吓他，畢竟是我的手下敗将之一，是個弱者呢。關愛弱者是我一向的優點。”陳華明壓低聲音，斜視着王穎彥。
聽完陳華明的話後，楊迪就更有要逃的欲望了。
不是自己膽小，也不是害怕，而是對面的兩個人都是變态！和變态争吵沒有所謂的輸贏，因為即使贏了也僅僅是比變态厲害的人罷了，沒什麽好自豪的。更何況自己輸給過對方呢。楊迪想。
歐陽宮也很為難，提醒兩人不要再說，但是卻被無視了。
為什麽要和他們在一起吃夜宵，一開始就不應該進來的。楊迪覺得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果斷起身走人，但是就在他站起身的一瞬間，他又被王穎彥他們接下來所做的事吓到了。
“所以，以前的事真的是很對不起。”說話的是王穎彥，他一臉無辜的樣子害得楊迪覺得被欺負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
“為什麽……突然……”楊迪緩緩坐下，他有些搞不懂狀況，但是又見王穎彥挺真誠，所以暫時打消了離開的念頭。
“嘛，要說的話也發生的很多事，我也是迫不得已。确實我們是綁架過凱他們，之後我想了想，當時确實太沖動，畢竟我的本意不是虐待人……只不過一不小心就陷進去罷了。”
“事到如今，說這個也沒用。”楊迪最不見得明明做錯了，但是事後卻表現得十分內疚委屈的人，既然一開始就知道不對，為什麽還要繼續呢？說到底只是不想承認自己的錯誤罷了。
“我也沒打算要你們的原諒，我這樣跟你說只是因為你是歐陽的好朋友，所以才道歉的。”
“和他有什麽關系？”楊迪看了一樣旁邊苦笑着的歐陽宮。
“當然有。”陳華明接話道：“因為你是他的朋友，即使是我們的敵人，我們也不能傷害你，懂嗎？”
楊迪忽然覺得歐陽宮成為了他們領袖的感覺，雖然之前也覺得這樣一個看上去無害的男生居然能讓那麽多危險的人靠近自己這點也很厲害，但親身經歷過後更為感嘆。
說到底這個人是用什麽方法和魅力讓一群變态擁戴自己，并且和睦相處下去的啊！楊迪想不懂，所以停止了思考。
楊迪理好了思緒，淡淡說道：“雖然你們說我是安全的，但不代表其他人安全，很難保證你們不會對凱他報複。”
“報複？”聽到這裏王穎彥不屑笑了一聲：“說實話，我們沒興趣。”他擺了擺手。
“楊迪你還記得我說過【殺人游戲】已經解散了嗎？”歐陽宮轉向我說。
“嗯。”
“我知道我身邊的一群人都是怎樣的人，但是我也是一位有良知的人啦，即使心裏面支持和理解他們的行為，但是實際我還是不希望他們做出出格的事。”歐陽宮溫柔地說道。
“有點矛盾呢。”
“是有點矛盾呢，人本來就是一個矛盾的生物體。我們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商量，然後發現了一個很好的生活方式。”
“那是什麽？”
“就是什麽都不做。”
“哈？”楊迪不是很明白。
“準确來說是不需要刻意去找事，只要和朋友在一起，即使發呆也是很有趣的事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一切都順其自然？自己不惹是生非，但是有問題湧上來的時候就迎面解決？”
“對，就是這樣！你果然很懂我嘛。”歐陽宮開心得手舞足蹈，但是在楊迪看來這樣算不算最好的生活方式他不懂，按照歐陽宮的意思是他們幾個都會變得安分起來。
或許也不錯。楊迪覺得與其沒事找事，還不如安靜生活，雖然他覺得王穎彥這幾個危險分子不可能乖乖聽話就是了。
“楊迪有困難的話也可以找我們幫忙哦，因為我們很閑嘛。”歐陽宮靠在椅背上愉悅地說。
“閑到随時都想揍人了呢。”陳華明嘴角勾起。
“快點有事發生就好啦。”王穎彥也起哄道。
“給我好好讀書啊。”楊迪也懶得吐槽這群看上去游手好閑的人了。
他們的生活方式和粼奇有所不同，一個人是生活在平凡可是期待非日常，一個是生活在非日常但是期待平凡，到底哪個是哪個楊迪因為說不清楚，也許兩者是同一性質，不管是什麽，他都不想去思考。
“楊迪？楊迪？”歐陽宮見楊迪發呆，伸手輕輕搖了一下他肩膀。
“嗯？怎麽……了。”
“不，見你剛剛沉默還以為你有什麽心事呢。話說楊迪啊，很快就分科了，你選擇哪邊啊。”
“理科。”楊迪毫不猶豫地回答。
“果然啊，看來我們還是很不同呢。”
“歐陽你選擇文科嗎？”
“嗯，畢竟我化學和物理一團糟嘛，不過即使如此我們也是朋友啦，分科是不會阻止友誼的。”歐陽宮很有自信。
楊迪看到，也只能微微一笑，回答：“也對。”
他忽然想到凱，凱他的理科也很一般吧，估計也是選文科，不過在楊迪看來選什麽都不重要，如果真的是朋友那即使相隔很遠都是朋友。
之後，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點的食物終于上來了。幾個人也開始真正的夜宵，雖然過程有些不怎麽愉快，但楊迪還是很樂意跟歐陽宮聊天的。不知道為什麽當他和粼奇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總覺得有些尴尬，害怕他因為自己是特別的群體而格外照顧自己。
楊迪能夠明顯感覺到，即使凱口口聲聲說自己和粼奇都是他的好朋友，但是他對待粼奇和對待自己的态度差太多了。凱對粼奇是無話不說，對方犯錯也會直接說出來，優點缺點不滿的地方都肆無忌憚的指出。但自己不同，凱不會直接當面說出楊迪的不好，即使有也是小心翼翼地說。這種差別對待是因為楊迪是孤兒還是說凱和粼奇相識時間長呢，楊迪不太懂。
雖然說歐陽宮這個人有點捉摸不透，但好歹和楊迪自幼認識，而且對方也很坦誠的樣子，也許是和自己有相同的經歷，不管楊迪說什麽他都能理解，而且也不會有太過忌諱的話題。事實上，自從和袁璇解開心結後，楊迪也不是很在意過去了。
真是奇怪，明明應該是敵方陣型，反而讓自己更加安心。楊迪很不解。
什麽時候也能像他們兩個一樣無話不談呢。不需要有戒備，真正的朋友就應該相互了解不是麽。
但是，楊迪卻對他們兩個的事一無所知。這樣子真的好嗎？雖然說關系很好的人只見也會有秘密，但是他們隐藏起來的東西也太多了吧！
“歐陽。”楊迪默默問道，“你覺得怎麽樣才算是朋友。”
“這個問題很深奧哦，就像你問我有沒有外星人一樣。不過我覺得朋友和愛情是一樣的，都是兩情相願。如果只有你單方面想成為對方朋友，但對方卻無動于衷的話就不能算是朋友了。就像我一開始想邀請你，但是你拒絕一樣，那時候只有我單方面想和你成為朋友，而你卻不想。不過到後來我們關系不挺好的嘛。”
“沒錯呢，友情和愛情一樣，如果自己的朋友對其他人好的話也會吃醋的哦。”王穎彥對着歐陽宮笑了笑。
“嗚哇，還真是不得了的發言呢。”歐陽宮苦笑，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的反應。
楊迪沒有說話，他細細嚼着嘴裏的食物，一邊思考。
說到底，只有楊迪自己單方面想更多的了解對方，但是凱他們卻故意隐瞞起來。凱以前是【火電】的一員也好，粼奇母親的事也好，這些都不是從本人嘴裏聽說的，他們也許根本不願意向楊迪提及自己的事，而楊迪也一樣，在袁璇的事件發生後，就很少向他們兩個談吐內心了。
每個人都把內心陰暗處隐藏起來，各懷心事的一起生活，也許到最後，大家就會陷入悲傷的過去之中，無法自拔。
就這樣，在繁華的夜街裏面，結束本次的談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