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民國

自從發現自己有了随身空間,王胖子小小的內心充滿了無窮的鬥志,仿佛能把天戳個窟窿,早上才不到六點她就意氣奮發的爬了起來,然而就梳頭這一項就把王嬌的無窮鬥志給剿滅了,她像被戳破了的氣球,一下子癟了下去。

大概是因為生活條件好的緣故,或者說生活條件不好,王友生不那麽溺愛這個前妻留下來的姑娘,王嬌也長不這麽胖,她一頭及腰的長發烏黑柔順,即使常年的梳着辮子,一旦拆開頭發照樣烏黑柔順,沒有一點痕跡,跟她這身肥肉很不相符,但不管怎麽樣,王嬌自己不會編辮子,這麽長的頭發讓她束手無策,她總不能像女鬼一樣出去,不知道王二太太又要說什麽難聽話,她便決定梳個馬尾,至少保證儀容儀表是整潔的,然而她沒料到胳膊上的肥肉讓她擡起來紮個頭發都極度困難,她捯饬了一會就滿頭大汗,氣喘籲籲,頭發卻還沒梳好,望着鏡子裏的胖妞,王嬌覺得自己臉上就是一大寫的囧字,她的人生目标還沒有開始實施,就被一身肥肉給打到了。

在她跟自己頭發戰鬥的時候,王蓉已經利索的起了身,洗了臉就從隔壁屋子裏過來,見到王嬌坐在鏡子面前她還是很驚訝的:“姐你起這麽早做什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王嬌幹幹的笑了笑:“沒什麽,你幫我梳個頭。”

王蓉答應了一聲,梳子上要蘸桂花頭油被王嬌給擋住了:“我不喜歡那味道。”

王蓉便依了王嬌:“姐這頭發可真好,就是不沾油也比別人的黑亮。”

王嬌從鏡子裏看,姐妹兩的外在形象産生了一種觸目驚心的反差感,醜的越發醜,美的更加美,其實不單單外表,內心也是如此,不知道是不是原主殘存的情緒,王嬌心裏湧上來一股強烈的愧疚感,脫口而出:“蓉兒,姐去外面找些零活掙錢,供你去讀書吧!”

王蓉一愣,看了一眼王嬌,仿佛十分莫名其妙:“好好的讀什麽書,像杭州師範學校的女學生還要絞了頭發,穿白布的上衣,藍布的百褶裙子,腿上在套個白溜溜的絲襪,難看死了,娘說了,正經人家的閨女不去那裏。”

王嬌又一次被震驚了,在她的意識裏上學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去上學的那都是被迫的,所以她以為只要有人願意送王蓉去學校,王蓉就會歡天喜地的去,可沒想到在王二太太的教導下,在這個大時代背景下,傳統的家庭教育裏并不提倡女孩子去洋學堂念書。

在早上起來這短暫的時間裏,王胖子接二連三的被深深的打擊到了,她的理想她的抱負原來都是烏托邦的空談,是她的一廂情願,她不禁微微擡頭迎着初升的太陽,四十五度憂傷望天。

王二太太好像時時刻刻都能聽到王嬌說的話,她尖利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了進來:“挨千刀的就知道你沒安好心,沒事你撺掇王蓉去念什麽書,你叫她往後還怎麽嫁人,她也是你妹妹,天天把你像太太一樣服侍,沒功勞也有苦勞,你的心怎麽這麽狠......”

于是連這片刻的憂傷都不能了,王嬌嘆了一口氣,馱着一身肥肉站了起來,看着王蓉:“我其實不是那個意思,我覺得以前對你不好是我的不對,你要是能讀兩年書,說不定以後就能嫁個更好的人家,比如像趙家成那樣的.....”

王蓉笑着往外走:“你別聽娘亂說,我知道姐你是為了我好,不過咱們是啥人家呀,爹就是個警衛員,前些年還在山裏放牛,我也不認識幾個字,人家趙少爺哪裏看的上我這樣的野丫頭,還是本本分分的好。”

王嬌還試圖要說服王蓉,跟着王蓉出了屋子走過鋪着青磚的小院一路進了廚房:“這世上的事情誰又說的清楚,保不齊你就會是下一個灰姑娘......”

王二太太手裏的刀咣當一聲放在了案上,震的王嬌小心肝顫了顫,見那刀在晨光裏發着耀武揚威的光芒,立刻識相的閉上了嘴,提着個木桶跟上王蓉:“我也去打水!”

開了院門,就仿佛一下子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早起勤快的貨郎已經在街邊吆喝,發出悠揚又綿長的聲音,路旁的金河邊上挽着小髻穿着高領偏襟長襖和窄腳褲的民國婦女在洗衣擇菜,河裏有貨船和客船開過,滿眼都是或白或青的房,牆角下鋪着陰綠的苔藓,一直可以看向街頭的井臺,那裏早有人排隊開始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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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是一副魂牽夢繞的江南畫,仿若她千百年前就在這裏,熟悉溫暖,讓人心醉。

“癞□□!癞□□!”

難得王嬌心裏生出一股詩情畫意,很快就被一群圍着她拍手叫喊的熊孩子給硬生生的打斷,王嬌回過神來四下裏一看,街坊鄰居都在指着她笑,這一代大多住的是跟着張大帥的尋常兵丁的家眷,大家都相熟,誰家有個什麽事都清楚,王嬌整天不務正業纏着人家趙府的少爺,人人都知道,她這癞□□的綽號就是由此而生。

他們隔壁住的是張大帥的另一個警衛員,因為同樣姓王,剛好比王友生大兩歲,所以大家一貫的叫他王大哥,叫王友生王二哥,因此隔壁的太太叫王大太太,她們家的就成了王二太太。

王大太太十分消瘦,連同她家跟王蓉年紀相仿的王蓮也如麻杆一般,顯得眼睛十分大,下巴十分的尖,王大太太看見王嬌和王蓉兩個就帶着王蓮趕了上來:“哎呦,今天真是太陽從西面出來了,咱們的嬌嬌兒也出來提水了,不是我愛笑話人,你的這身肉比那兩桶水還要重,你提不提的動呀?!”

她一說話,井臺邊上的人都笑了起來,王蓮也用一方剛剛得的湖紡手帕掩着她那張小的看不見的嘴,細聲細氣的笑。

說起來別人看不起王嬌并不完全是因為她醜,而是因為她醜人多作怪,一個人要想得到別人的尊重不是在此刻大聲的辯駁,而是用往後她的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王嬌也就淡淡的看了一眼王大太太,并沒有多做理會。

就她本身而言,她也不屑于同這樣的人起争執。

大抵王嬌平常總是歇斯底裏的辯駁,大家就坐下看熱鬧,這會見她一聲不吭,到都有些意外。

王蓉去卻不高興:“我姐胖那叫福相,不知道瘦的一陣風就能吹走的別人怎麽說?”

王蓮一下子紅了臉,也不用帕子掩嘴了,插着腰就喊了起來,嗓門出奇的大:“王蓉你說誰一陣風就能吹走呢?!你說誰呢?”

王蓉一點都不讓步:“誰應我就說誰!”

這種小孩子一般掐架的方式,讓王嬌覺得十分有趣,一下子笑了出來。

本來還中氣十足的王蓮一下子紅了眼眶,用帕子一掩臉就哭了起來:“你們和起夥來欺負我!”說話的聲音又細又軟,好像柔弱的林黛玉。

王嬌一下子傻了眼:“我也沒做什麽呀,你哭什麽?”

王大太太冷冷的看了一眼王嬌:“你笑什麽,我們蓮兒可跟你不一樣,你哪有什麽資格笑?”

王蓉悄悄跟王嬌道:“她家嫁給眼鏡鋪子家大兒子的大姐給了她一個新帕子,她就把自己當成林黛玉了,別看那麽瘦,平時打架比誰都厲害的,裝什麽裝?”

王嬌抿嘴一笑,這個放在王蓉身上十分少女氣息的動作,在王嬌身上到産生了一種猙獰感:“我們不跟她說了,打了水回去吃了飯,你跟我去趟街上。”

姐妹兩個擡着水桶,王蓉不放心的問:“姐你不是說你不去找趙家成了嗎?”

“那你跟着我監督我,要是我去了你跟娘說,叫打斷我的腿。”

王蓉抿嘴一笑。

一擡頭就見王二太太提着把菜刀站在門口,一臉的黑氣,冷冷的看了一眼王嬌一扭身又進了院子,王嬌不明所以:“娘這是在幹啥?”

“我瞧着是怕那邊的人欺負咱們兩,給咱兩把風呢!”

姐妹兩個相視一笑,關系好像一下子親密了不少,王嬌想,到底還是王蓉心思單純,不記仇,畢竟她從來都對王蓉不怎麽樣。

王蓉的事情可以緩一緩,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王嬌去做,她爹這一次跟着張大帥出征,期間為了保護張大帥腿部受了傷,由于醫療條件有限當時有些彈片并沒有全部取出來,沒過多久就顯出了後遺症,走路用不上勁,之後就在不能去當警衛員了,為此她爹後半生過的十分抑郁,不到五十就沒了。

她需要找到一家不錯的醫院,比較詳細的了解現在的外科手術技術和設備,讓她能更好的為王友生治療,完全取出彈片。

等到吃了飯王嬌說要上街,王二太太眼裏就好像射出了無數把刀子,在王嬌的身上紮滿了窟窿眼,她抿的又光又亮的發髻同她那眼一起差點閃瞎了王嬌的小眼睛:“你上街又想幹什麽?”

“去轉轉。”

王二太太又冷冷的看着王嬌,王嬌以為王二太太又要開口罵人的時候,她卻松了口:“一會回來的時候在街口的劉家割上二兩豬肉,說不準你爹明天就回來了。”

實質上具體是後天中午被人擡回來的,并且是直接去了專門的軍醫院,但這話王嬌自然不能說。

她笑着點頭,即使還是那滿身肥肉的胖子形象,但或許是因為內裏換了個人的原因,王二太太忽然覺得王嬌順眼了不少,沒有那麽想讓她罵人。

二兩豬肉也就十來個銅板,王二太太卻拿出了幾十個遞給了王蓉:“早去早回。”

分明就是給姐妹兩個零花用的,王嬌和王蓉笑嘻嘻的看了對方一眼,王二太太分明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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