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是我想學。”
看到陸幼檀有些為難地皺着一張臉，許驚鴻看了一眼江嶺，開口解釋道。
“我從小習武強身，你這套體操對我沒什麽用。但是更适合軍中沒練過武的士兵們。”
許驚鴻居然想要在軍營裏推廣廣播體操！
陸幼檀驚掉了下巴，她求救似的看向其他幾個人，卻發現江嶺幾人已經開始讨論了起來如何推廣，以及什麽樣的人學習廣播體操的效果更好了。
這就是管理層的執行力嗎？
"姑娘！将軍一直都想在軍隊裏推廣一套熱身操法，但是一直沒有設計好動作，您這套實在是太合适了。"
江嶺滿臉期待地看着陸幼檀。
“可以請您傳授給士兵們這套體操嗎。”
就……這麽巧？
陸幼檀一臉複雜。因為江淮遠之前排斥的态度，她并沒有這麽想為江淮遠雪中送炭。
但是廣播體操被創造的本意，是為了讓更多人在運動中強生健體。這麽好的契機放在眼前，又叫人有些舍不得拒絕。
頂着江嶺期待的目光，陸幼檀有些為難地別開頭，快速思考起了解決方案。在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許驚鴻後，陸幼檀眼前一亮。
許驚鴻在提出建議後，就退推出了商量的圈子，顯然是知道江淮遠有這方面打算的，這是在明确的表态他不會插手。
他就站在不遠處，卻叫人感覺離得很遠。細碎的月光落在他那本就清冷的眉目間，氤氲着朦胧的光亮，竟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好像從那半彎銀月上落入凡間的仙人，随時都有可能踏着光亮回到天上。
陸幼檀決定伸手拽他一把。把仙人拽回凡間。
只見剛剛還帶着一絲為難支支吾吾的陸幼檀，突然眼前一亮，她看着許驚鴻，朗聲道：
“好呀。不過我有個條件。”
“您說。”
“我希望這套體操能以公子的名義推廣傳授。”
陸幼檀也不知道現在稱呼他什麽比較合适，索性跟着小滿叫他“公子”了。
突然被點了名的許驚鴻更是皺着眉，頗為不解地看向陸幼檀。
“為什麽？”
“因為我的身份特殊，而且孤身在外多年。所以我不希望自己成為別人的焦點。公子擅岐黃之術，想來對五禽戲之類也有了解，他出面比我更合适。”
陸幼檀作為江家走丢的嫡女，又在西北王宮呆了那麽久，身份比較敏感。而江家也一定會把她這幾年的經歷盡量瞞下來，她為自己考慮不願意出頭的确是可以理解。
但是放着自己兄長不理會，要将這完整的一套操送到許驚鴻手裏，是陸幼檀完全出于私心的考慮，單純不願意便宜了江淮遠，順便對許驚鴻示個好。
許驚鴻眼尾一挑，目光之中思緒流轉。在陸幼檀那清澈透亮的眼眸裏，他清楚得看到了那一閃而過的狡黠笑意。
她都會開始算計別人了嗎。
許驚鴻心裏升騰起一絲好奇，于是他點點頭應道;
“可以。”
“多謝公子，多謝陸姑娘！”
西北的夜晚，漫天星星揮灑在天空之中，一點一點将沉默寂靜的天幕點綴上光亮。半輪弦月彎彎地挂着，灑下一地清冷冷的霜。
江嶺領着侍衛們去一旁商量了，陸幼檀抱着膝蓋坐在篝火前取暖，呆呆地仰頭看漫天的星星。
“陸幼檀。”
許驚鴻不知道什麽時候從人群裏走了出來，站在了火堆旁，目光直直的落在陸幼檀身上。
“？”
陸幼檀歪着頭看他。
“我給你換藥。”
許驚鴻揚了揚手上的小瓷瓶，走到陸幼檀身邊坐下了。
“多謝公子，先前掙紮的時候傷口滲了點血，我已經拜托谷雨拿了藥，自己換好了。麻煩您了。”
陸幼檀朝着他笑了笑。
“為何你在夜晚受到驚吓後，沒有出現白天的症狀？”
許驚鴻也沒急着離開，他看向陸幼檀，沉聲問道。
這樣的提問方式像極了陸幼檀上大學時做的課後總結，她低頭思考了一下，才回答許驚鴻。
“因為……可能和我鍛煉了有關系吧，我做了廣播體操，轉移了一些注意力。而且有這麽多人都在保護我，所以并沒有那麽恐懼和害怕。大家對我都是善意的，我的情緒也受到影響。”
當然，更多的恐懼是來源于律法和制度，但是陸幼檀不可能說給許驚鴻聽。她挑了一部分說給許驚鴻聽。
許驚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将瓷瓶遞給陸幼檀，站起身來。
“小滿已經把馬車鋪好了，你早些休息，要是做噩夢就朝窗外喊一聲。”
“好，多謝公子。”
陸幼檀望着許驚鴻離去的身影，只覺得心尖暖洋洋的。
看着這麽無情的一個人，卻在看見患者的時候表現出無微不至的關系。雖然身居高位，卻有要将廣播體操推廣惠民的想法。
正是個有意思的人啊。
——
第二天一早，系統的機械聲把陸幼檀喊醒了。
【今日份任務頒布，請宿主盡快完成】
【教會三個人廣播體操】
【步行三公裏】
【和八個人交談】
原本迷迷糊糊的陸幼檀瞬間清醒了。
三公裏？！系統你做個人吧！
系統和昨天一樣，在播報完每日任務之後就開始撞裝死。陸幼檀罵了幾句系統，打開了馬車車門。
昨天晚上，她一個人在馬車裏其實睡得并不是特別好。閉上眼睛的時候，那股血腥氣就在腦海裏翻湧。
但是馬車外的确有人在守着，陸幼檀夜裏幾度驚醒，睜眼後看見那倒映在車窗上的黑影和巡邏士兵的腳步聲，才安下心來又睡回去。
陸幼檀想着要找小滿道個謝，可一打開馬車門，撲面而來的是氤氲的晨光和清早的水汽。
幾個半大的少年擠在小滿面前，不知道在商量什麽。
“小滿，早。”
陸幼檀下了馬車，和小滿打了個招呼，目光在那群少年和小滿之間游走。
“陸姑娘，昨天夜裏商量誰先跟你學廣播體操的時候，我們公子說由您來決定。這不他們都是想學的。”
這群少年人，看起來年紀都不大。應該是沒有練過武的，從軍時間也不是很長。聽到有免費傳授體操，所以争相趕來學習。
像小滿這些做到親衛級別的，倒是對這個操的興趣不是很大。
陸幼檀簡單的數了數，也就七八個人。直接一波超額完成任務。一時間她看向那群少年的目光，都透着幾分慈愛。
“行，那你們先去找個空地？我一會就來。”
“多謝陸姑娘！”
少年們期盼的目光簡直要将陸幼檀捧起來了，他們道謝後，連跑帶跳得往不遠處走去。
“他們都是些新兵，興致比較高。”
“嗯，廣播體操本來就更适合普通人一些。”
陸幼檀點點頭，她轉頭看向小滿，商量道。
“對了，為了證明廣播體操更适合普通人，能不能麻煩你也學一下，做個對照。”
“啊？”
小滿有些意外的樣子。陸幼檀在這軍營裏，算他半個主子，而且看她和将軍吵架的時候，分明是個不好惹的主子。她客氣的詢問讓小滿有些回不過神。
陸幼檀以為他有些為難，忙說道：
“你要是不願意沒有關系的，我可以去問問谷雨。”
“不是不是。”
小滿忙搖頭，表示自己并沒有拒絕的意思。
“我是公子的親衛，要先征求公子的同意。”
“哦，我知道了，我去和公子說。”
陸幼檀恍然大悟，她對主仆關系并沒有概念，完全沒有想到做一件事情還要再征求別人的同意。但是入鄉随俗，她轉頭就想去找許驚鴻。
卻聽見身後響起清冷低沉的聲音。
“小滿，你去吧。”
“是。”
許驚鴻換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更顯得他面色清冷，寡淡的讓人難以靠近。但陸幼檀一點都不怵他。昨夜裏的行為讓陸幼檀明白了。許驚鴻表面看着冷漠，但實際上心細且處處透露着善意，根本不難相處。
于是陸幼檀在小滿目瞪口呆注視下，笑着朝他打招呼。
“公子早啊，你要一起去看我教大家做操嗎？”
“可以。”
許驚鴻點點頭，和陸幼檀一起朝着少年們熱身的地方走去。
少年們在看見許驚鴻和陸幼檀走過來的時候，忙行禮，一時間有些拘謹起來。
許驚鴻只是站在一旁，并沒有要說話的意思。陸幼檀将人排成兩排。
“這一套廣播體操，一共有九節，六十八個八拍。大家一會可以把拍子數出來。我先示範一下預備節動作。”
陸幼檀站在八個人面前，頂着許驚鴻的目光，還有一些緊張。
“大晉青少年廣播體操，舞動青春，現在開始。”
本質儀式感不能少的觀念，陸幼檀将開頭改了一下的，硬着頭皮念了出來。
“預備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預備節很短，一下就做完了。
第一次領操的陸幼檀試探的看向她的學生們。
他們蠢蠢欲動得學着陸幼檀的動作做了起來。這些年輕人能被選中參軍，都是經過一定訓練的，身體協調能力都是相當好的。比起當年上體育課手腳不協調的陸幼檀，不知道強了多少。
于是陸幼檀示範了兩遍，又領着他們做了一遍。
領操的活，直接落到了小滿身上。
像小滿這種習武之人，做這種動作難度不大的廣播體操，看上一遍就學的差不多了。而且動作還能比陸幼檀标準。
陸幼檀畢竟是個姑娘家的，她自己沒有男女之防，并不在意異性看自己。但許驚鴻還是叫小滿頂上了。陸幼檀游走在隊列外，将大家不标準的動作指出來。
少年人嗓音嘹亮，中氣十足。很快吸引了其他士兵們的目光
只見他們頂着初升的陽光，動作整齊劃一，精神飽滿。伴着數節拍的聲音，格外的有節奏感。
當最後一遍做完的時候，周圍竟然響起了掌聲和叫好聲。
許驚鴻站在一旁，淺茶色的眼眸裏光影攢動。
這套操，看陸幼檀一個人做和這麽多士兵一起做，效果完全不一樣。這裏只是八個人，就給人一種精神十足的震懾感。若是再多些人，那場面得多壯觀啊。
他的目光落在陸幼檀身上。女孩正和剛剛做操的士兵們說着什麽，面色紅潤，笑靥如花，一副朝氣十足的模樣。
這就是江淮遠說的，陰郁、自私、有心機的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