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陸幼檀氣不打一處來,江淮遠口中的這個瑤瑤,就是和她在閣樓上起了争執的庶女江亦瑤。當年正是因為江亦瑤的從中作梗,讓原主莫名其妙背了個黑鍋負氣離家出走。
沒想到她在原主走後,居然還搶走了原主嫡女的位置。
陸幼檀回江府,也打算查一查當年的事情,還原主一個清白。
“江淮淼你是最沒資格質問的人!”
江淮遠低吼出聲。
“我為什麽沒有資格,當年是她自己從樓上跳下去,我說了有千百回了吧。你們相信過我嗎?”
陸幼檀毫不示弱,她把手裏的饅頭一放,梗着脖子瞪着江淮遠,氣勢上一點不輸。
“你從小就謊話連篇,憑什麽叫人相信你!”
謊話連篇?
陸幼檀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應該是小時候被送到道觀去,吃不飽穿不暖的事情。江家以為自己給的錢夠多了,自己家的女兒就一定不會被受欺負,所以從來就沒有相信過原主的話,只是覺得她嬌氣。
“你以為你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嗎?還有,我叫陸幼檀,不叫江淮淼。”
本來是還能再争吵幾句的,可陸幼檀覺得自己的心率有些過快了,忙止住了話題。
“你有種硬氣一點,永遠都不姓江!”
“不姓就不姓呗,多了不起似的。”
陸幼檀翻了個白眼,撿起剛剛放在膝蓋上的饅頭,咬了一口。
周圍的人,尤其是江淮遠身後的侍衛,早就看呆了。什麽時候有人敢這樣和他們家世子吵啊,哪怕是國公爺和皇上,都要給上他幾分薄面。這嫡小姐倒好,每句話都恨不得氣死世子。
陸幼檀壓着一肚子氣,別過頭去不願意再和江淮遠講話。江淮遠則被她氣得連連深呼吸。
兩人的談話不歡而散。一時間,周圍又安靜了下來。許驚鴻打量了一眼陸幼檀的臉色,又看着遠方的灌木叢,不知道在想什麽。
突然間,空氣中傳來一聲尖銳的聲響,是箭簇劃過空氣的聲音。
陸幼檀猛地一驚,警惕得環顧四周。
周圍的将士早有準備似的,他們幾乎瞬間就放下了手中的活,雙手握住武器。
一時間,周圍陷入了一種死寂,晉軍和暗處的人在沉默中無聲的對峙着。
最先按耐不住的是暗處的人。只見灌木叢裏率先沖出來蒙着面的黑衣人,緊接着數以百計的黑衣人從四面八方沖了出來,手裏提着刀就朝着士兵砍去。兩撥人厮殺在了一起。
這和下午的時候,江淮遠拿劍指她完全不一樣,江淮遠雖然對她有着怨恨,卻沒有真正要殺了她的意思。
而眼前的這些人,是真的帶着殺氣的。刀光劍影之間,飛濺着殷紅。
陸幼檀是在場唯一的女性,又傻呆呆站在原地,和眼前的厮鬥顯得格格不入。她很快就吸引住了黑衣人的主意,只見一個渾身漆黑的人提着刀直沖她而來。
可陸幼檀的反應實在是太慢了,等她想要閃躲的時候,那把淬着鮮血的刀已經離她不足一丈的距離了。
血腥氣已經直逼陸幼檀的鼻尖,陸幼檀的瞳孔一縮,心髒猛地停了一拍。
這……這輩子才過去半天就又要結束了嗎?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陰影擋在了陸幼檀身前,隔絕了殺氣和血腥氣。
江淮遠持劍擋住了朝着陸幼檀砍來的一刀,他反手就将劍刺了過去,轉頭朝着許驚鴻大喊。
“驚鴻!帶她走!”
“注意安全。”
“知道了。”
許驚鴻一把拽過陸幼檀,一手攬着她的肩膀,将她護在懷裏。小滿和谷雨護在他身側,擊退黑衣人。
陸幼檀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在她眼裏,能決定一個人生死與否的是規則和法律,而不是哪個人擡起的一刀。哪怕她是死在了醫鬧的人的手裏,但那個殺了他的人一定也會被法律制裁。
而現在,規則和法律好像并不适用,活着才是當下最要緊的事情。
這對她這樣沐浴在法制觀念之下的人來說,實在是沖擊太大了。陸幼檀上一世構建的世界觀出現了一絲絲的崩塌。
她瞪着眼睛望着眼前厮殺的場面,只覺得周身寒涼,止不住的顫抖。
突然間,許驚鴻擡手,遮住了陸幼檀的眼睛。
“別怕。”
許驚鴻的聲音低沉冷靜,讓人感覺到可靠而又安心。他将陸幼檀護得更緊了些,衣衫上清冷的雪松香氣包裹住陸幼檀。
“這是我們設下的一個局,大王子死的突然,他手下還有一波兵力藏在外面。我們故意分了一波先遣小隊,高調的返程,把他們吸引出來。”
這個時候陸幼檀才反應過來,這場厮殺竟然和她脫不開關系。
大王子是原主殺的。
這本就是有預謀的一場戰鬥。晉軍很快的就占據了上風,并結束了戰鬥。江淮遠特意留了幾個活口,押到了一邊去審問。
士兵們開始打掃戰場,許驚鴻也松開了蒙住陸幼檀眼睛的手,感覺到手心一片濕潤,他又問了一句:
“你接受不了的話,叫小滿帶你去馬車裏。”
“我沒事。”
陸幼檀的聲音有些顫抖,但她卻堅持站在原地,看着許驚鴻指揮清掃戰場,安置傷兵。
篝火依舊在熊熊燃燒着,不一會,黑衣人就被處理的幹幹淨淨。
江淮遠此時也從遠處走了過來,他一身铠甲上飛濺着血痕,宛如地獄中走出來的殺神一般,淩厲威嚴。
“問出來了他們其他人在哪了。我帶人去和大部隊對接,把他們圍剿了。你帶着文書先回京。”
“好。”
許驚鴻應下。
江淮遠将目光轉向了站在許驚鴻身邊的陸幼檀。
“把她帶回去放在江府就好,我給父親寫過信了。”
“我會把她送到的。”
陸幼檀撇了撇嘴,但想到江淮遠剛剛擋在她面前的身影,她想了想還是輕聲地開口:“謝謝,注意安全”
一瞬間,江淮遠的臉上滿是錯愕,他用一種驚奇的表情上下打量了一遍陸幼檀。
這個胞妹從小就陰郁,和他相處不是吵架就是冷戰,就沒有和諧相處過幾天。下午才剛傷了她,沒想到晚上就從她嘴裏還能聽見關心的話。江淮遠一時間覺得有些新奇。
可他脫口而出的,還是冷冰冰語氣。
“知道了。你別給驚鴻惹麻煩。”
陸幼檀對江淮遠的關心純粹是處于人道主義的關懷和感謝。她一聽說江淮遠要走,喜悅瞬間驅散了幾分目睹大型厮殺現場的恐懼。
江淮遠欽點人數,頂着漫天的星光,縱馬去和晉軍大部隊彙合了。
他将自己的侍衛江嶺留了下來。此時江嶺正和許驚鴻對接着事宜。許驚鴻雖為副将,卻不處理軍務,而且他是真的冷淡,基本上都是江嶺的彙報。
陸幼檀百無聊賴地坐在篝火前,一個小侍衛提着亂七八糟的東西從一旁走過去,因為籃子有些破舊,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從縫隙裏滾落了下來。
“等一下!”
陸幼檀忙叫住他,同時也吸引了許驚鴻的目光。
她上前去撿起那個圓滾滾的東西,定眼一看。
這不是發了個芽尖尖的小土豆嗎?!
種一個植物的任務,這不就能完成了嗎!而且她自己的确是蠻喜歡種東西的,這土豆要是種的好,做出來的可全是好吃的。
于是她滿懷期盼的看向小侍衛。
“這個能給我嗎?”
小侍衛則看向了許驚鴻。
“這是什麽?”
許驚鴻走了過來,看着陸幼檀手裏灰撲撲的圓球問道。
“大人,這是西北這邊的特産,從更西邊傳過來的,叫馬鈴薯,放火裏烤烤就能吃。只是當地人說,這長了芽的馬鈴薯不能吃,吃了會死人。我這剛想去把這幾個處理掉呢。”
“我不吃,我想種這個。”
陸幼檀忙解釋道。
她手裏那個發了芽的馬鈴薯還沒有半個巴掌大,許驚鴻囑咐了她不要誤食,便同意了。
陸幼檀喜滋滋得去刨了一小兜土,又拜托谷雨幫她把發了芽的幾個部分切分開來。放在馬車上幹燥幾天,等芽尖尖長得更高一點就可以放進土裏了。
她的奇怪動作,讓一旁陪同的谷雨一臉的一言難盡。
“公子真的同意你在馬車上放土嗎?他平日裏最愛幹淨了。”
“放心吧,我問過了,他同意了我才放進來的。”
陸幼檀拍了拍手裏的灰。剛剛和土豆小侍衛說話之後,剛好完成了今天的說話任務。
那還差一個廣播體操。
眼瞅着馬車周圍的人不是很多,陸幼檀暗自給自己打了打氣,轉頭對着谷雨囑咐道:
“我要打一套拳法,你一會不要覺得奇怪啊。”
“姑娘您打吧。我給您守着。”
谷雨配合的給陸幼檀騰了一塊空地出來。
陸幼檀在空地上站定,原地踏步了一會,找了一些感覺。
她在心中默數着“一二三四”,一邊原地踏步,一邊擡起來手臂,舉過頭頂之後,交叉着揮了揮。
然後她向左踏了一步,左臂側舉、右臂胸前平屈,然後将頭也轉了過去。随後将頭還原,左腳收回,同時兩臂經上向右繞至體側,還原成直立。
陸幼檀做的這套,叫做《舞動青春》,曾經風靡大江南北,也伴随了她整個中小學。
到了大學之後,陸幼檀不小心選了一門叫做有氧搏擊操的體育課。
這一門課前半個學期就學的這個《舞動青春》,簡直就是把刻在DNA裏的東西拉出來加深了一遍。
陸幼檀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忘記的差不多,然而,當她默念完第一個八拍之後,身體主動地做起了下一個動作。
不愧是這門課滿績點的人啊!
廣播體操的魅力在于,陸幼檀一開始還有點放不開手腳,但幾個動作之後,整個人都活動開了,一股暖意在身體上下游走,說不出的舒服。
很快陸幼檀做完最後一個動作,擦着額頭上的薄汗。
系統的機械音響了起來。
【恭喜宿主完成今日任務,焦慮值減二,目前焦慮值六十二。】
不知道是因為出了一身薄汗還是焦慮值降低的緣故,陸幼檀只覺得神清氣爽,她轉身想去找口水喝。
誰知一回頭,身後竟站了不少人,目光齊刷刷得全聚焦在她身上。
許驚鴻站在最前面,他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正帶着幾分探究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陸幼檀。
後知後覺得社死感一瞬間湧了上來,陸幼檀刷得紅了臉,轉頭就想跑,卻被許驚鴻叫住了。
“你這套功法叫什麽名字?師從何處?”
“叫廣播體操。”
陸幼檀脫口而出後,突然意識到,“廣播”這個詞不屬于這個時代。看着衆人滿臉的迷茫,她忙開口補救。
“廣播就是,這套操一般是很多人一起做的,大家要一起喊口號,聲音很大。站在很遠的地方都能聽見,都知道這裏的人在做操。所以叫廣播體操。”
看着衆人恍然大悟的樣子,陸幼檀略微松了一口氣,在腦海裏回憶了一□□育老師的長相,繼續糊弄道:
“我練的這套叫《舞動青春》,是小時候和一個瘦瘦高高的中年男人學的。他不定時不定點開課,專門傳授給孩子們。能不能跟他學習也還是要看運氣。”
大學裏的體育老師,的确是逮着一塊空地就能上課。
看着眼前衆人恍然大悟的樣子,顯然也是唬住了他們。
“這套廣播體操,動作簡單卻活動的非常到位。那個傳授你這套體操的先生,可曾說過可以外傳嗎?”
陸幼檀一驚,許驚鴻這麽問,怕不是想學吧。這麽個清冷的大帥哥要是原地做起廣播體操,她完全不敢想象這個畫面。
“教我的先生,也是從別處學來的,因此并未說過不能外傳。只是,一般都是小孩子學來強健體魄的,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