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回到府上,陸幼檀抱着新買的紙筆鑽進了房間。
雖然《尋芳記》沒有現貨,但是老板推薦了另一本,比《尋芳記》更加便宜,而且是完結本。陸幼檀簡單翻看了一下,覺得有趣,也一并也買了下來。
可能是一邊看話本,一邊在整理關于廣播體操的事情,陸幼檀筆下的文字受到了話本的影響,言語措辭生動靈活,比起她之前設想的,只捋出一條時間線,要更加完整。
陸幼檀歸攏桌上的稿紙,一張一張的翻着。事關身世姓名,她不敢馬虎,所有的設定全都打磨了很多遍以确保合理。
甚至還順手也整理了一下在西北時候的時間線,免得中秋宴的時候有人問起來。
這一沓薄薄的稿紙,完整的将完全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廣播體操”,安插進了江淮淼的人生裏。
确保這事已經沒有什麽漏洞後,陸幼檀總算是松了一口氣,軟癱癱的靠在椅子上,她抿了一口茶水,目光慢慢凝聚在話本上,話本旁邊是疊得整齊的稿紙。
幹脆,用這個廣播體操這個設定也來寫一本話本吧!
——
一轉眼就到了和書肆掌櫃約好要去取《尋芳記》的日子。
陸幼檀特意起了個大早,興致沖沖的拉着春桃去了書肆。
“啊呀姑娘您可算來了。”
陸幼檀剛踏進書肆,掌櫃便堆着笑,搓着手迎了上來。
“怎麽了嗎?我定的書不會沒了吧。”
陸幼檀被掌櫃這一通格外殷勤的操作搞得頓時緊張了起來。
她緊張兮兮地環顧了一圈四周,在架子上看見了碼的整整齊齊的《尋芳記》,才松下一口氣。
“書在的,我們收了定金,一定會給您留着的。”
老板轉身從書架上取了一冊《尋芳記》雙手遞給陸幼檀。
“只是,這錢我們要退給您。”
“為什麽?”
陸幼檀捏着銅板,有些不解:“這書賣的這麽好,怎麽不收錢了?”
“哪能不收錢啊,是上次那位公子,後來又來了一趟,說是他們府上定的話本,給您全部都留一份。”
“啊?”
上次那位公子,指的是谷雨吧。谷雨為什麽要這麽做?或者是,許驚鴻為什麽要給她訂書啊?
這意料之外的突發事件,讓陸幼檀不由的開始皺眉沉思。
“那位公子給您留了東西。”
掌櫃朝着小厮招招手,很快,一個面料精致做工考究的荷包被送到了陸幼檀手中。
陸幼檀接過了荷包,剛一打開,一塊玲珑精致的玉佩滑落到她手中。
“那位公子說了,您以後只要拿着這塊玉佩來取話本就行了。”
陸幼檀點點頭,沒有說話。
出于一種本能,她捏了捏空癟的荷包,試探地将手指伸了進去。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條被指尖勾帶了出來。
春桃有些好奇的湊了過來。只見陸幼檀緩緩打開紙條,白紙上只用小楷寫了“謝禮”二字。
春桃有些摸不着頭腦,她剛想轉頭詢問陸幼檀,卻發現陸幼檀的臉色蒼白,出門時的喜色消散的無影無蹤。
她有些擔憂地小聲喚道:
“小姐……”
陸幼檀嘆了口氣,她将手中的話本塞到春桃手裏。“你先回馬車上,我問問掌櫃這書錢的事情。”
陸幼檀的神情和語氣一反往日的慵懶,語氣堅定的讓春桃沒有辦法反駁。
春桃是個心軟且沒什麽主見的人,她一直都是由着陸幼檀說了算的。因此,盡管非常擔心,但她還是一步三回頭的走出了書肆。
等支走了春桃,陸幼檀才轉頭看向掌櫃。
“不好意思,我找您不是為了書錢,是有別的事情。”
說着,陸幼檀從衣袖裏掏出了一卷薄薄的稿紙,拿在手中撫了一遍确保沒有折痕,這才遞給掌櫃。
她今日還特意穿了一身大袖襦裙,這并不是當下流行的款式,但能夠提供足夠的遮掩,能将這一沓稿紙帶出來,并且不被春桃發現。寫話本是為了賺取銀子,為了哪一日在國公府呆不下去了,能夠有足夠的資金離家。
這是陸幼檀自己的事情,她不想把春桃扯進來,也不想讓她知道自己起了這個心思。
“這是……”
“這是話本,您看看有沒有興趣?”
陸幼檀輕聲開口解釋道。她對自己寫的東西有足夠的信心,雖然文筆沒有辦法和《尋芳記》的作者相比,但是她以新世紀大學生的視角和原主的傳奇經歷,本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開始創作,沒有道理會比不過本土的話本。
掌櫃皺着眉接過,他對陸幼檀手中那幾頁薄薄的紙,并沒有什麽興趣。作為京城最大的書肆的掌櫃,面對的權貴也不少,他雖然笑着做生意,卻也是眼光極高的之人。若是換了別人,掌櫃可能根本就不會接過這幾張紙。
雖然掌櫃不認識陸幼檀,但他卻知道谷雨的主子身份不一般,加上又出手闊綽的包了接下來幾年的話本。也是賣了個面子,掌櫃才粗略地看起了第一頁。
這一看,就再也挪不開目光了。
陸幼檀在第一頁花盡了心思,學着後世營銷號的方法,在開頭就設足了懸念。
而且根據谷雨所說的,話本并沒有問世太久,從文言小說到白話小說過渡,其實還有一個比較漫長的過程。而陸幼檀卻是習慣了看白話文的人,她并不堆砌華麗辭藻,雖說觀賞性可能比不上《尋芳記》,但可讀性可比當下這些話本強多了。
掌櫃看了兩段就已經停不下來了,他想要翻頁,卻發現稿紙已經沒有了,而劇情恰好停在一個關鍵的劇情點上。
“接下來呢?”
掌櫃猛地擡起頭,有些失控的脫口而出。
“接下來啊,就看您的誠意了。”
陸幼檀微微一笑,将主動權徹底把握在了自己手裏。
她今天帶來的這幾頁,根本不夠做一冊。所以陸幼檀打着免費試讀本的名義,看看能不能蹭一波《尋芳記》這類賣的很好的話本的熱度。
只要随書附贈的話,免費的東西大家都喜歡,只要有人願意打開看,那陸幼檀的潛在讀者就會多一個。那麽等到話本正式發售的時候,自身就已經帶着熱度了。
這在後世已經在各種産業普遍運用的營銷方式,在大晉是還沒有出現的。
既然是許驚鴻常年購書的書肆,想來是可靠并且信得過的。陸幼檀簡單的将自己的想法和掌櫃說了一下。
試讀的幾頁完全白送給掌櫃,至于和哪一本話本捆綁贈送,陸幼檀也都全權交給了掌櫃。她對市場并不了解,貿然指手畫腳也不合适。
兩個人簡單的溝通了一下,雙方都出于對許驚鴻的信任,很快就敲定了合作。
“那我月初來取新一冊《尋芳記》,再将手稿帶給您。”
門口還有人在等着,陸幼檀不敢久留,匆忙和掌櫃告別。
“陸姑娘!這話本,可是你寫的?”
掌櫃還是按耐不住好奇,在陸幼檀轉身要走前,問道。
當朝對女子的歧視并不嚴重,女子攥寫話本,并不是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情。但是陸幼檀還是搖搖頭。
“不是我,三水先生才是作者。”
陸幼檀的這個話本還沒有定好名字,但作者這邊寫的是“三水先生”。拆得是江淮淼的這個“淼”字。
江淮淼短暫的一生實在是太過于坎坷傳奇,陸幼檀希望能以話本的形式,将她的故事記載和保留下來。
春桃和江淮安都守在馬車旁,見陸幼檀從書肆裏走出來,皆是松了一口氣。
陸幼檀今日是為了話本一事來的,和掌櫃的合作,順利的出奇。上了馬車後,陸幼檀的臉上依舊不見喜色,她的手中握着那一塊玉佩,目光沉沉。
“公子給小姐買單,小姐為什麽不高興呢?”
春桃試探着問。
“有人買單我當然高興啊,只是這個理由……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陸幼檀嘆了口氣,從荷包裏把退回來的銅板倒出來,全塞到了春桃手中。又從自己的荷包裏取了一小塊碎銀,遞給春桃。
“你拿着,一會路過王記點心鋪,下去挑你喜歡吃的糕點。記得分給江川流。”
“欸!”
春桃瞪着眼睛,捧着錢不敢動彈。
“小姐呢?”
“我沒胃口,你替我多吃幾口就好。”
陸幼檀興致缺缺地擺了擺手。縮在馬車角落,在不理會春桃碎碎念着一些“不合适”的話。
馬車停在糕點鋪子門口的時候,陸幼檀也沒有下去。她的手中捏着荷包裏的紙條,雙目防空,機械地在字跡上一遍又一遍的摩挲。
若是沒有這張紙條,陸幼檀一定會第一個跳下馬車,興高采烈的去挑選一波喜歡吃的糕點,來慶祝話本事業的順利進行。
但是“謝禮”二字,不就坐實了許驚鴻為她問診號脈,的确是帶着目的的。而且,許驚鴻這也間接的回答了她兩次詢問谷雨未果的問題。
府上的确是有姑娘生病了。
陸幼檀怎麽想怎麽難受,她變扭地在馬車裏轉了個身,換了一個位置。心尖更是被酸澀侵占,擰作一團,變扭得渾身難受,坐立不安。
可是陸幼檀自己也很清楚,許驚鴻與她之間,本就是各取所取,互相得利的關系。
可偏偏給人一種背叛的感覺。這一段純粹快樂的友情,在這一瞬間仿佛充滿了目的和利益,一點也不純潔了。
小滿明明說許驚鴻尚未成親,長公主與驸馬也就只有他一個孩子。真的是給府上的姑娘治病的話,這個姑娘說不定就是許驚鴻的心上人。
陸幼檀緊鎖眉頭,越想越不自在,心裏緊巴巴的,連眼眶都酸澀了起來。
她是個心裏敏感又裝不下事情,很容易被情緒影響的人。
春桃興高采烈抱回來的糕點,她沒有一點胃口,全都讓春桃拿去分了。
而且這一難受就是好幾天,陸幼檀足不出院子,面色沉沉,胃口消散。除去寫話本,就是在院子裏托着腮發呆。連江淮安來了,都打不起幾分興致。
這樣的情況終于在幾日後,被春桃的一句話終結了。
那日,中秋宴的衣裳送了過來,陸幼檀正嘆着氣翻看着裙擺。
一旁的春桃感嘆了幾句衣裳好看,見陸幼檀依舊沒精打采的樣子,她心中起了擔憂,便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小姐還在為那公子替您買單的事情不開心嗎?”
“嗯?”
“過幾日便是中秋宴了,小姐若是有什麽想不明白,不如直接去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