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吳氏

正所謂‘書猶藥也,善讀可以醫愚’,在胥有慕閉關修養的時候,吳山月也關起房門,苦讀起祖輩傳下的方術秘籍來。

也所謂‘書到用時方恨少’,當吳山月讀到這些平時不怎麽看重的書籍,醍醐灌頂時,方才後悔以前沒有多攻讀這些書籍,不然她也不會被胥有慕的仇家逼到如此狼狽的地步。

閉關後第三日,吳山月終于出了書房,她整個人神采奕奕,一點也不像熬夜看書的樣子,她昂首闊步朝着胥有慕所在的屋子走去。

胥有慕的房內烘有安魂香,他此時正盤坐在睡榻上看書,經過幾日的療養,身上的黑斑已經散盡。

他見了吳山月進門,異常精神的樣子,聯想到宗智給他說的吳山月這幾日的動向,心中也便了然。

“咦?我閉關前,不是囑咐你要勤打坐,少走動嗎?你怎麽又看起書了。”吳山月不滿道,她徑直坐到胥有慕對面的榻上,給自己斟了杯茶。

胥有慕聽了,這才慢吞吞地放了書,假模假式地打起坐來。

吳山月見了,連忙嫌棄地擺手,“算了算了,一點也不标準,我見你精神氣色都恢複得不錯,就不用打坐了吧。”

胥有慕也沒繼續裝模作樣,他只是微挑了眉,覺察到吳山月似乎在她出關後,對他的态度就莫名随便了許多啊……

這時的吳山月正埋頭專心地品茶,自然沒看到胥有慕疑怪的眼神。

吳山月喝完一杯,她終是擡起頭來,看向胥有慕。

“公子,我已經找到破局的計劃了。”

胥有慕聽了,面色一喜抛卻了方才的疑問,詢問道:“當真?是什麽計劃”

“當真,”吳山月一臉篤定地點點頭,“只不過會冒險一點。”她又接着道。

胥有慕微皺起他英氣的眉,雖然他還未聽完吳山月所謂的計劃,但是本能的他似乎感覺到一絲不妙……

吳山月卻一臉神秘地湊向他,壓低了聲音說起她這幾天惡補秘籍後想出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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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後,良邑城的住民都漸漸歇息,吳氏百年老宅裏,一如往常地寂靜,但偶有些微蟲鳴草動。

一切都平常地等待迎接更深的子夜到來。

吳山月正睡在榻上,她蓋着被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驀地,她緊閉的眼睛忽然睜開來,黑暗裏精亮眸中迸出冷光,繼而她冷笑一聲道,“終于來了。”

吳山月一把掀開被子,卻見她衣帶整齊,手邊已持好寶劍,原來是一早就準備好的。

吳山月迅速出了房門,她房前牆上挂了一支銅鐘,她卯起勁一腳踢向銅鐘,本寂靜無聲的宅子立時鐘聲萦繞起來。

渾厚的鐘聲一波一波回蕩在宅院裏,而每一次鐘聲中,似乎都夾雜了些喧嚣的詭異聲音。

其他廂房的三人聽到鐘聲,都迅速從房內出來。

“吳姑娘,情況如何?”與吳山月房間挨得最近的胥有慕看着旁邊面色凝重的她問道。

吳山月卻淡淡地搖了搖頭,她的目光敏銳地掃過院內每一個角落,并沒有回答他。

而胥有慕已知曉,她這幅模樣定是形勢不容樂觀。

“你們回屋裏去吧,記得将桃木劍随時護在左右。”吳山月忽的朝他們三人說道,但目光仍留在上方夜空中。

“小月,我們留在這裏,或許能助你一臂之力。”宗智和她相處幾日,也跟着容馥直接叫起小月來。他是個觀察敏銳的,出來時便已将自己的武器換成了桃木劍,他說着朝空中揮舞幾下,躍躍欲試。

“對,吳姑娘,雙拳難敵四手,我們在這雖不能起多大作用,但是幫你跑腿拿東西還是可以的,而且畢竟這些東西是我引來的。”胥有慕也道。

“不,”吳山月卻否定了他,“這些鬼魄都是無形的,而且一旦近人身便回天乏術,你們須先得保住自己。我雖然學藝不精,但是對付這些小鬼還是不在話下。”

“但……”胥有慕還要在說,吳山月卻已擡手制止。

“公子,多說無益。這些鬼怪并不是由你一人引來,你不必介懷。而且我自小修習方術,自有術法護身,你們幾人都未曾碰到過這種情況,待會反而會妨礙我。”

吳山月一席話雖然說得直接,但卻不無道理。胥有慕明白這一點,遂颔了颔首,令另兩人回屋。

“如有鬼魄近身,切記用桃木劍護身!”吳山月再次叮囑道,她待到他們三人都關好房門後,才踏步走下臺階。

此時鐘聲已止,院內又恢複寂靜一片,吳山月緩步走至宅院中央。

她負劍而立,在空曠處轉了一周,轉向門口方向又停下。

吳山月朝着門口,冷冷地開口,語氣傲然:“我吳氏百年降鬼伏魔大族,即使人丁稀落,卻從未有過鬼怪敢來侵犯。卻不想今日,竟被你們這群小鬼打破了寧靜。”

“呵,”她忽的冷笑一聲,已亮出手中的鎮妖劍,“不知死活的東西,今日就讓我吳山月來清掃污穢!”

她剛道完,立時狂風大作起來,吹得她烏發飄飛、衣袂翻揚。

吳山月卻不以為意,她只是兩指合并,閉目在口中念了個訣。

猖狂的邪風便頓時止了下來,吳山月再接再厲,她口中念咒,手上鎮妖劍淩空一刺,虛空中好像被震懾到一般,氣流翻湧。

吳山月迅速向後躍去,并不讓氣流打到她,翻身的同時,她持劍在空中揮舞,以免鬼魄趁機近身。

倏爾,吳山月已退至臺階處,而那些鬼魄仍前仆後繼直逼而來。

吳山月掏出早已準備好的黃符,她念着咒,将黃符印于劍上,那劍似乎得到一股力量,‘噌——’地一聲,泛起紅光。

吳山月雙手持劍,她全力向前方殺去,一時整個院內充斥着慘厲的嘯叫。

她拿出更多黃符,夾在指尖,扔向空中。所有黃符都燃起火光,頃刻燒為灰燼。

鎮妖劍的紅光轉眼已近褐色,吳山月舉劍,目光凝在空中,準備最後一擊。

她瞅準時機,縱身而起,揮舞着鎮妖劍向空中全力一劈,口中吼道一聲——“破!”

夜空虛無中,仿佛被劈開了一道裂縫,所有嘯叫、霧霾一瞬間,皆散去……

吳山月呆立于院中,氣息微喘。她手中的鎮妖劍忽的鈴聲大作起來,喚醒了她的神智。

吳山月輕撫劍身,劍上的紅光已消散去了,恢複了原樣。而劍柄處的攝魂鈴還在顫抖作響。

但這鈴聲卻一點也不聒噪,反而令人心安。

吳山月回首望向祠堂所在處,終于松下一口氣,綻出微笑,“還好不辜負父親所授技藝,沒有打擾到列祖列宗。”

這時,房內的三人聽到外面沒有動靜了,他們趕忙推門出來。

容馥拍着胸口,率先跑了過來,她扳過吳山月,左瞅瞅右瞅瞅,松口氣道,“還好沒事,剛才我在裏面聽到動靜太吓人了,”但她又嘆口氣,狀似自嘲,“不過就算你有事我也幫不上忙,剛才我在屋裏,拿着木劍都手抖。”她毫不在意的說出來。

宗智和胥有慕也過來了,宗智聽到容馥的話,指着她嘲笑,“你真是沒用。不過,剛才小月你可真厲害!以前你說你學藝不精,其實是謙虛了吧。”他轉而指向吳山月。

吳山月被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剛要謙虛回應幾句,胥有慕又開口了。

“吳姑娘,你先前所說的計劃要留下一兩只鬼魄,用來引路。”他卻直指重點。

“哦,放心,我将它困在鎮妖劍裏了。”吳山月拍拍劍身回道,對于胥有慕的直接她不知怎麽卻有些莫名地介意。

不過也很快被成功的喜悅掩蓋過去,她想到容馥和宗智兩人并不知道她的計劃,遂有心向他們解釋。

“胥公子的仇家在我們身上施下引香,我們一旦離開小築,他們養的鬼怪便會相随而來。我盡快滅了這些鬼怪,他們便沒那麽快知曉我們已經逃出來了。”

吳山月頓了頓,接着道,“我這幾日在書房中翻閱了先輩們留下的秘籍,想出了一個雖說有些铤而走險的方法,但也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了。”

吳山月說着看向胥有慕,他是早就知道她的計劃的,胥有慕只是朝她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我查閱書籍時發現,那個吳姓天師的布陣和下局的手法與我吳氏方術極其相似。我想如果不是消息有誤,那這位吳姓天師,便極有可能是我吳氏旁支族人。”

吳山月抿起唇,“吳氏族人布局都有自己的一套風格,卻也自有自己的弊端。以現在的狀況看,我們與小築遙隔千裏,要想從小築處下手找出漏洞實在不易而且費時。所以我想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我們只要了解到這個下局之人的缺陷,那麽就能破除他所布下的局。”

容馥和宗智兩人聽懂了她的意思,但他們卻一臉猶疑。

“小月,公子那仇家并非一般人,他曾将我們逼得隐姓埋名我們也從未有過回擊,向來都是防衛、躲避。如果能夠反擊,我們早就這麽做了,小月真就沒有別的良策了嗎?”容馥為難着問道。

吳山月低眉思慮,關于胥有慕的神秘身份她還不清楚,她只隐隐感覺到他的仇家是個權勢滔天的人物,不然也不會将這行人逼到這個地步,而且有能力讓一個方術如此精湛的吳氏族人做違背族規之事的人,一定不簡單。

吳山月自然忘不了胥有慕所猜的她父親重傷的因由,她決定此策除了因為這确實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其實還是有一點私心的,只因她想快點找出傷害她父親的真兇。

宗智見吳山月半響不作聲,以為她正在考慮計劃到底實施與否,他想到公子定是已經知道了吳山月的計劃的,于是看向胥有慕問道,“公子,你同意了小月的計劃了?”

宗智一問,另兩人皆擡起頭看向胥有慕,等待他表态。

只見胥有慕緩緩點了點頭道,“吳姑娘此策也并非不好,知己知彼後,才能更快地解局。你們倆所憂慮的事,我一早便告訴了吳姑娘,她也想出了折中的辦法告予我,在這次計劃上,我們也算是達成了共識。”

吳山月也颔首,她接着道,“我所說的‘去就山’并非是一定要與那人接觸,料想公子的仇家雇用那人,肯定會指派他做其他事。我們只要跟着引香,一路追蹤他的動向,看過他其他布局手法後,我就有把握找出漏洞。”

看着吳山月堅定的神情,其他兩人也不由地相信了。

“那我們怎樣施引香在那人身上?”容馥問道。

吳山月聽到她的顧慮,輕松一笑:“這個我與公子也想到了,所以……”她執起劍,拍拍劍身,接着道,“我的鎮妖劍裏能收魄,這些鬼魄是由那人所養,它們受了震懾後,會自覺尋到主人身邊。我們只要在一兩個鬼魄身上施下引香,那麽就能找到那人了。”

她說完,便将劍直插入地磚的縫隙中,然後并指在口處,念了一道解封的咒語。

鎮妖劍猛地一顫後,一直作響的鎮魂鈴才安靜下來,困在劍中的鬼魄已被釋放出來。

吳山月望向虛無的半空中,展顏道:“如此計劃便也進行了一步了。”

其他三人也随她看向空中,但左看右看連個影子都沒看見。

……

“诶,小月你有通靈眼嗎?鬼在哪裏呢”過了半響,宗智探着腦袋,忍不住問道。

這時,吳山月目光回轉,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這是天師的必修術嘛。”

“哦,那鬼長什麽樣子的?”宗智倒是極好奇的樣子。

可還未等到吳山月回答,旁聽的容馥就搶先插話了。

她縮着脖子,很害怕的樣子,“別說,小月你別說給我聽,我害怕。”

然而吳山月卻并不準備停下,她帶着戲谑的口氣陰森森地說道,“鬼啊,它們兇惡起來的時候青面獠牙,面目猙獰……”

“啊,我不聽,我不聽。”容馥吼了一聲,便捂着耳朵一溜煙鑽進了房裏。

“唉,”吳山月沒想到她吓成這樣,無奈地抓抓頭發,呢喃道,“鬼就跟人長一個樣啊,而且人兇惡的時候難道不也是鬼那個模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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