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莫忘初心

? 再次睜眼時,頭痛、疲憊等不适症狀一掃而空。

胥有慕坐起身來,惬意地舒展四肢,全身有一種飄然的輕松感。

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胥有慕正皺眉愣神間,房內的門忽的被推開來。

本來有些昏暗的室內,霎間洩入滿室陽光。

有一輕巧的身影迎着陽光,飄然而至。

“有慕,你今日是睡過頭了麽?”那道身影已至身旁,她聲音溫柔清越。

“……你……你受傷了為何還四處亂走!”胥有慕看着眼前的如花笑靥,心中有太多疑問,千言萬語卻最後說出這句。

陽光中的吳山月面貌看起來有些虛無,她神态嬌俏地微偏頭,疑問道:“有慕你睡糊塗了麽?我自一年前在三關嶺小築遇到混沌獸受了一次傷,後來便沒有再受過什麽傷了啊……”

“一年前?……”胥有慕心頭一跳,他站起身來,打量四周才發現,他早已不是身處三關嶺小築的那間客房了。

這裏的一切那麽熟悉,明明是……自己京都的老家!

怎麽回事?!

他正驚疑間,不料右手忽的一沉,傳來溫熱感。

轉頭發現竟是吳山月面色擔憂地牽着他的手……

“有慕,你怎麽了?頭痛病又犯了?唉,自去年解煞後,你一直這麽反反複複病着。小馥如今入了禦醫院,也不能常來替你診治,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胥有慕被吳山月握住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掌中的溫熱柔荑如此真實。

他心中思緒萬千,雙唇張張合合,在懷疑這一切的真實性,也似乎是不知該從何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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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喚我有慕?!”最後,他問道。

這回換吳山月疑怪了,“诶?我平時都是如此喚你的啊,怎麽你……有些不對勁啊……”

“一年後了……一年了,真的有一年了麽?”胥有慕茫然地環視四周的一切。

“小馥入了禦醫院?”他問。

“對啊,”吳山月茫然道,“你該不會是病糊塗了吧,我去幫你找郎中看看。”吳山月急道,作勢就要奪門而去。

還沒搞清楚狀況的胥有慕忙拉住她,“別急,我不過是逗你的。”胥有慕此話本是權宜之計,他卻發現自己包含笑意的語氣那麽自然熟悉。

果然聽了他的玩笑,吳山月有些憤然地雙頰微紅,似乎也早已對他這些舉動習以為常。

胥有慕凝目看着她,方才剛醒時的情景太過詭異,這會兒才察覺今日的吳山月有些不同,但又說不上來有什麽不同。

他細心一看,才發現今日吳山月難得穿的女裝,而且還是她從未穿過的淺桃色裙裝。

從頭到腳一一打量,發帶是淺桃色,耳墜是粉白色,袖口是桃粉色,一切色調都相得益彰,都那麽的賞心悅目,那麽讨人喜歡。

他還在細細地打量,吳山月卻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了。

“好了,伯父伯母還在廳堂等着你呢。”

“哪位伯父伯母?”胥有慕渾然不覺地笑道,當撞見吳山月漠然無奈的神情時,他心頭猛地一跳,想到了什麽……

“你說的該不會是我爹娘吧?”胥有慕試探地問道。

吳山月卻一臉無言以對,她拉起他的衣袖,就要往門外走。

“好了,別說玩笑話了。走吧,兩位老人家還在飯廳等着你呢,本來前幾年為了躲避仇家便沒盡過孝道,這下相聚了,便應該多陪陪兩位老人家嘛……”

可吳山月話音未落,身後的人不知為何已奪門而出。

吳山月看着遠去的那抹身影,輕聲呢喃:“還說沒什麽,一定是舊疾又發作了……”

……

胥有慕急速來到廳堂,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桌前坐着的兩位曾經陰陽兩隔,如今失而複得的至親,難以抑制心中狂喜又焦慮的心跳。

母親依舊溫柔淺笑,父親依舊偉岸慈祥。除了他們鬓間的白發,他似乎瞬息之間回到了幾年前,一切恍如隔世。

“謙兒你愣在那兒作甚麽?還不快過來就座,待會兒飯菜都涼了。”母親的溫柔淺語在他耳邊響起。

胥有慕卻仍舊駐足不前,他怕自己稍有動作便打破了這場美夢。

身邊有微風拂過,帶着一絲清香,有些熟悉。

眼前一閃,一道淺粉色的身影從他身邊跑過,徑直闖入他的‘夢境’中……

胥有慕定睛一看,原來是吳山月。只見她特別熟絡地給胥父胥母一一問好,他母親還親熱地拉着她的手,讓她在身旁的凳上坐下……

胥有慕不知為何,心中瞬間盈滿踏實感,他此刻無比相信,這一切的真實性。

他的父母健在,只不過自己前幾年為躲避仇家所以離開了家,而他與吳山月是在這期間相遇的,一年前她受傷蘇醒後,替他們解了煞。

仇家的事解決了,小馥入宮當了禦醫,宗智回到家中被他父親重用。而他雖然因煞術留有經常頭痛的後遺症,卻也回歸到平靜的生活中。

他這麽一想,果真腦海中有許多片段閃過,有他和吳山月爬上鶴來山看日出時的情景,還有在芍鄉山頂上看星星時的情景,他們還曾到玉州城的桫椤河中乘游船玩耍,在河灘上散步……

他們去過許多地方……

最後他帶吳山月回到家中,為的是……能夠得到父母的首肯,然後……成婚……

胥有慕怔愣着,直到吳山月叫他才回過神來。

眼一眨,低頭便見跟前如玉的嬌顏,胥有慕嘴張了張,卻未發出一言。

吳山月杏眼微瞪,她探手向胥有慕額上撫去,一邊驚疑道:“你患熱病了麽,為何臉頰如此赤紅……”

……

“……沒有。”胥有慕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握住吳山月的手,“好了,父親母親都等急了,我們還是先用膳吧。”

拉着她步入堂中,胥父胥母見他倆的小動作,皆欣慰又欣喜地面含着笑意。

“父親!母親!”胥有慕未落座,他站得筆直向兩位長輩深鞠一躬,對他們的尊稱也叫得極其真摯有力。

兩位老人家不知他怎麽突然行此大禮,忙站起來将其扶起。

胥有慕直起身,強壓住眼中的淚意和喉中的哽咽,他浮起笑意:“您兩老快坐,孩兒這樣不過是為遲來給兩老陪個罪。”

“你啊你,”胥母伸指戳戳他的額頭,寵溺道,“怎麽還越來越油滑了,真是……”她失笑。

胥有慕兩人落座。

“大家久等了,飯菜也快涼了,我們還是用膳吧。”

胥有慕說着,執筷給他母親夾了一塊魚肉,“母親,您吃。”

複又給他父親夾了一塊裏脊,“父親,您也吃。”

兩老見此,皆不可思議地面面相觑。怎麽謙兒這架勢,好像回到了一年前剛歸家時候的殷勤了。

兒子孝順,兩老自然高興,他們也拿起筷吃起來。

這頓午飯,胥有慕沒吃多少東西,全給兩老夾菜去了……

他一邊夾菜,一邊關注着兩位老人家,想将他們如今高興的模樣刻進記憶裏。

不多時,他注意到自己碗中也被人夾了一塊排骨,側頭一看,不是吳山月還有誰。

“你自己也吃點啊。”吳山月又給他夾了一塊排骨。

胥有慕輕笑,夾起排骨嘗了嘗,鹹甜适中,微滲了點莴筍的清香。

他左手握了握吳山月拿筷子的右手手腕,心裏想着:不急,以後有的是機會給你夾菜。

剛還在走神間,握住吳山月的手卻忽然被人拍開,胥有慕眨眨眼,卻發現是他母親。

胥母嗔怒道:“你攥着別人的手,人家還怎麽吃飯!”

胥有慕一愣,還未有反應,就見他父親也拉住他母親執筷子的手,複又自己夾了菜,送到他母親嘴邊。

“就這樣吃咯。”

“……”胥母嗔視他一眼,還是張嘴吃了。

“……”胥有慕感受到身旁的吳山月不可自抑地顫了顫……

他微側目,表情無奈道:“這個以後你就會習慣了……”

“哦……”吳山月傻傻應道。

這頓飯便在老輩的打情罵俏,小輩的旁觀外加吃吃喝喝中過去。

……

午飯過後,吳山月被胥母拉去選購婚禮要置辦的錦緞、首飾……

目送她們出門,胥有慕向胥父提議去桃園下棋。

父子倆随即端了棋盤,往桃園去。

一切還是胥有慕記憶中的樣子,這片桃花林還是那麽絢爛奪目,在他心中常開不敗。

胥父擺好棋,兩人迅速進入棋局。

花瓣飄灑,一切安靜得仿佛置身畫中。

片刻後,響起胥父驚疑的聲音:“诶?謙兒,你今日的棋勢似乎與往日不同……”

胥有慕神色溫和,他舉棋落子間灑脫卻不失謹慎。

“父親覺得我今日的棋風可有您老的風範?”

胥父聞言星目一瞪,片刻後又撫須大笑起來,“不錯不錯,的确有我老胥家的行事風範。”

胥有慕颔首,“那是自然,孩兒是謹遵了您兩老的教誨的。”

“哦?”胥父垂眸片刻,知曉了他所說的教誨一事,“怎麽你今日突然就了悟了?”

胥有慕搖頭,“早就了悟了,只不過孩兒沒來得及向你們表達出來。”

“嗯,”胥父點頭,“當然我和你母親說的也不一定全對,你只需聽聽,自我拿捏便行……”

他還未說完,胥有慕便接話道:“孩兒前幾年走南闖北,受盡了苦頭。已然知曉你們的良苦用心。”

胥父擡眼看着他,目光中有欣慰也有觸動。

“只可惜,幼時孩兒未能理解你們,後來領悟了又沒機會表達給你們聽了。”

“不可惜不可惜,你如今不是有大把的機會了嗎?我和你母親都看在眼裏呢。”胥父搖搖頭道,他落下一子。

胥有慕抿嘴,決然道:“孩兒今日一說,便是想請父親母親放心,孩兒已經能體會你們的苦心了。”

胥父輕皺眉,不懂他為何反反複複強調這一點,“你怎的今日如此多廢話,這一點可不想我胥家的男兒。”

胥有慕失笑,“……不是廢話,只不過是趁此機會向你們告知……”

胥父知曉他又要說出長篇大論,趕緊擡手制止:“好了好了,為父知曉了,你母親我也會轉告她,我們的謙兒懂事了,好吧?好了,快下棋了!”

面對這個舉止不羁的慈父,胥有慕心中一直以來的郁結終于剝落,他笑笑不再言語,而是認真地進入棋局……

夜幕在悠閑和樂中降臨……

即使有再多的不舍和思念,胥有慕還是毫無後悔地和衣躺回了自己房內的床榻上。

一如他今日醒來時的場景,可這次,他卻是要義無反顧地結束這一切……

平躺着,望着床頂絲緞的帳布,心緒卻是出奇地平靜。

回想起今日種種快樂回憶,皆化為心中一片嘆息。

雖然美好,可他卻清楚地知曉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有時候太過理智,反而殘忍……

胥有慕緩緩閉上眼,雙手平放在腹上,手指閑逸地輕彈。

他不是沒想過在這個夢裏,與吳山月成了婚,或者再生幾個兒女,圓了兩老的兒孫夢後再回去……

可是……他清楚地知曉,越是停留久了,便越有了羁絆,到時候他真成了夢中人,連自己也分不清孰是孰非了……

而且,也不知現實中的吳山月的傷好了沒有……

……

“悟以往之不谏,知來者之可追”胥有慕口中默念道,就此沉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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