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冥昭瞢闇
? 今宵幻境,如夢初醒,遂連夜入東平郡。
再次回到三關嶺小築時,遙想初見,不過月餘,諸事紛繁卻好似已過十載。
吳山月他們一直坐馬車到小築大門前才一前一後地下來。
“沒問題吧?”胥有慕駐足問道。
吳山月凝目觀察着眼前的小型宅院,片刻後緩緩搖頭,“并沒有什麽異狀,确保萬一,我先進局一探,待會兒你們再跟進來。”
吳山月說完就執劍朝小築大門走去,剛走兩步,察覺到不對,轉過頭來,卻見胥有慕亦步亦趨地就跟在她身後。
“……公子,你先別跟來,确保安全後,我會招呼你們的。”
“可……”胥有慕略一思索,還是答應下來,“好……那你要自行小心,有什麽意外便喚我們。”
“……”吳山月點頭,轉身走去,對于胥有慕的反常,卻有些摸不着頭腦……
進入宅院。
依舊幹淨幽靜,外院的盆栽依舊郁郁蔥蔥、內院被宗智砍掉的桃樹樁上甚至還發出了新芽。
似乎這院中的一切,沒有因為他們的離開而有所改變。
然而一切正常卻是最不正常的!
吳山月保持着警惕,她四處勘察,一路徑自走到後院胥有慕的房門前。
她口中念了個訣,門便自動開啓了。一如平常的,那滿室的嘈嘈水聲唰啦啦地溢出房門……
吳山月探頭往房內掃視一圈,确定無異後,才踏步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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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五感靈敏,從進門後,便捕捉到室內一絲若有似無的腥臭味。
吳山月眉頭輕皺,她眸光一凝似乎想到了什麽。
輕聲走至胥有慕的榻前,夾指将被子這麽一掀。
那被子下的異狀便顯現眼前,是他們原先為了闖局用于‘金蟬脫殼’的傀儡娃娃。
腥臭之味撲鼻而來,吳山月皺眉看着這具殘破已看不出原樣的傀儡。
娃娃身上穿的衣裳已被撕咬成碎布,而最可怖的是,這娃娃原本縫有生辰八字的肚中,被撕扯出一個大洞,而那寫了生辰八字的黃符早不知吞入誰肚中去了……
這一定不是玄蜂惡獸所為!吳山月心中做出判斷。
這傀儡上的撕咬痕跡明顯是食肉型惡獸留下的!
她正驚疑間,忽的鼻翼微動,一股強烈的腥臭氣味鑽入鼻腔中……
吳山月察覺不對,她迅速轉頭,以劍護身。
原來不知何時,房內已有不速之客闖入,亦或許是這些東西從她入室時便一直潛伏在房內的。
那是三頭巨犬大小的惡獸,青面獠牙、口中還漬漬流着散發出刺鼻腥臭的唾液。
是四大惡獸之一的——混沌兇獸。
此刻的吳山月第一念頭竟不是畏懼,而是莫名想到若胥有慕看到自己房內有這等惡心之物出現過,定不會再住這裏了罷。
玩笑歸玩笑,她面上還是全身防備着,只因這種惡獸極其靈敏,又兼生性欺善欺弱。
如若對方生出一點畏懼之心,這些惡獸便會群起而攻之。
吳山月不動聲色,一邊與惡獸對峙,一邊緩步朝牆角移去,以免腹背受敵。
可她剛退出兩步,那混沌惡獸不愧是被它主子精心飼養,尤其通曉人性。它看出吳山月的意圖,嘶吼着,便恨撲過來……
吳山月一驚,迅速持劍刺去,鎮妖劍感觸到惡靈,力量驟強。
“噌——”地一聲,那撲過來的混沌惡獸腹前便被劃出一道血痕,混沌獸疼痛地嘶叫着,倒在地上,傷口上因掙紮汩汩流出烏青色的惡獸血液。
另兩只惡獸見同伴受傷,獸眼赤紅,急躁起來。
吳山月知曉這惡獸受了威脅,必會殊死一搏。她趁它們還在僵持間,迅速往牆角退去,以便做好應敵準備。
果然,她不過後腳剛碰到牆壁,那兩只惡獸便等不得了,一齊向她撲來。
吳山月以劍相抵,但因雙方力量太過懸殊,她僵持不過片刻便敗下陣來。
她使足全力将兩只惡獸推開,趁此間隙,迅速摸出懷中的黃符,印于鎮妖劍上,以助長法力。
鎮妖劍泛出耀眼的紅光,兩只惡獸被震懾住,一時不敢上前。
吳山月趁此機會,執劍全力向靠前一些的那只惡獸刺去。
紅光乍現,混沌獸面門上被劈出很深一道傷痕,還未做掙紮便倒地,一命嗚呼。
吳山月不敢松懈,她立馬與另一只惡獸進入搏鬥。
還好有威力大增的鎮妖劍在手,與這種無法力的惡獸相搏還不算困難。
沒一會,那只惡獸便被吳山月斬于劍下。吳山月體力大損,喘着粗氣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抓傷咬傷,只因這混沌獸爪上、齒間都參有劇毒。
她檢查完,松了口氣。執劍的右手已經酸麻,她将劍收回鞘中,剛待要走出房門。
冷不防,身後有什麽猛地撲上來。吳山月感覺到劇痛,随着那強勁便摔到地上了……
“啊——”
攻擊她的正是方才第一個進攻的混沌獸,因傷口不深,還留有它一條命。
此時的吳山月已來不及埋怨自己的大意,那混沌獸的血盆大口就在眼前,吳山月只能空手相搏。
可是她肩上被這惡獸抓出的傷痕的血不停地冒出來,惡獸聞着血腥味更加興奮了,她卻因失血過多和疼痛而愈加力不從心。
正在這恍惚間,吳山月只覺眼前銀光一閃,有一金屬物什就準确無誤地□□了她身上那只惡獸的瞳孔裏。
原本近在咫尺的獸面,驟然彈開去。身上沒了壓力,吳山月終于松下口氣。
暈死過去前,她隐約見到一角沾染了人血和獸血的素白衣擺。
還好得救了……
……
胥有慕看到宅院中泛出若隐若現的紅光,便察覺到不對勁,他使輕功來到內院時,吳山月已被混沌獸撲倒在地。
他發了一際暗器,正中那惡獸的右眼。惡獸倒地死去,轉而去看吳山月,她卻臉色慘白,眼一翻昏死過去。
胥有慕急走過去,扶起她。但手上卻感覺溫熱黏濕,抽出手一看,原來沾了一手她背上的血。
胥有慕眉心一跳,趕緊将她抱上床榻,讓她面朝下卧着,以免碰到背上的傷口。
吳山月背上被那惡獸的利爪抓出七八道血痕,傷口還在汩汩淌着鮮血,這一切都觸目驚心。
胥有慕正怪責自己,宗智緊随其後也跑進屋。他還來不及看清屋內的狀況,便被胥有慕下令道:“快去山下尋個郎中上來,我先給她止血。”
宗智知曉吳山月受了傷,他趕忙應了,便奪門而出。
宗智剛走,胥有慕深吸一口氣,收斂了情緒,站起身來。
他從櫃中拿出急救用的創傷藥,來到榻前,如今這個生死攸關的情況下,也顧不得什麽禮教界線,小小翼翼地剪開吳山月背上的衣裳,在她血肉模糊的傷口處細心緩慢地撒好藥粉。
期間,吳山月因疼痛偶有抽氣。胥有慕松下口氣,不自覺間他額頭上已冒出一層薄汗。
傷勢穩定時,已是第二日天色泛白……
胥有慕搬了書房的大椅,坐在吳山月不遠不近處。
他手指不停地敲彈這木椅的扶手,手掌上還留有幹涸的血跡。
“公子……”宗智也在房內,他剛想開口問問吳山月的情況,卻被胥有慕擡手阻止了。
胥有慕站起身,壓低了聲音道,“她現在得好好休息,我們出去說吧。”
兩人出了房門,卻是胥有慕率先開口的。
“你傳信給小馥了嗎?”
“嗯,傳了。”
“哦……”胥有慕望着天際出神,不再言語。
宗智猶豫了半響,開口問他,“公子,那個趙郎中……他進了小築,恐怕也被連累中了煞。這該如何是好……”
聽他這麽一說,胥有慕才想起這茬。這次實在是他太過急躁,考慮不周了。
胥有慕輕嘆一聲,“明日他來給山月複診的時候,便留趙郎中在小築留宿幾日吧,待山月痊愈,也便能一起解煞。”
宗智颔首,沒注意到胥有慕口中自然而然的稱呼變化。
他眼角瞥見胥有慕擡手輕柔眼角,知曉是公子守了一夜,難免疲憊了。
“公子,你去洗漱休息一會兒吧。天色已泛明,有我在門外守着小月,你不必擔心。”
胥有慕指尖輕觸眼睑,不知為何,從昨日起他的眼皮一直在跳。不用看,都知曉眼睛裏定是赤紅一片。
胥有慕知曉吳山月傷勢已經穩定,他這麽苦守着也毫無益處,随即朝宗智點了點頭道:“如有什麽意外,喚我便是。”
他道完,便朝左側的客房走去。
直至位于榻前,才發現原來他來的是吳山月以前住的那間客房。
掀開被子,見到榻上被惡獸撕咬得不成樣子的傀儡,胥有慕皺眉,莫名怒意大起。
拿起傀儡狠狠地摔在地上,就好像将這傀儡看做是那幾只傷人的惡獸和養獸之人。
“傷我的人,定要你雙倍奉還!”他忽的厲聲道。
剛準備轉身離去,在椅上将就一晚。眼角餘光一瞥,卻在床榻上留意到一處不易察覺之物。
胥有慕指尖挑起枕下的一根細長的墨色發絲。
長長的發絲纏繞在指尖,墨色油亮,只發尾處有一點泛赭色。
看着這絲長發,想着如今床榻上病弱不醒的吳山月。
不知為何,心中堆積的憤怒、急躁還有擔憂自責瞬息煙消雲散……
胥有慕輕笑一聲,他和衣躺上睡榻。指腹輕撫發絲,嘆息道:“山月你不愧是法力通天的天師,連一根頭發絲都似有魔力一般。”
他實在惬意,稍後便嘴角含笑地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