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有口難言
? “你終于醒了……”胥有慕松了口氣,臉上微有薄汗。
吳山月還有些怔愣地點點頭,低頭發現胥有慕右手仍緊緊地攥着她,她才意識到正是眼前這只手拉着她沖破了‘莫忘我’的虛境。
她眨眨眼回過神來,起身發現自己正躺在方才破局的那間房裏的睡塌上,身旁只有胥有慕一人,他雙目猩紅,發絲微亂。一看便知定是衣不解帶地照顧了她許久……
“公子……宗大哥和子桑天師呢?”她下意識問道。
“他們倆就在隔壁,如你之前所猜,吳玉弓只是施了障眼法,奕仁并無大礙。只是……他們兩個也和你先前一樣深陷虛境之中,一直沒有醒轉跡象……”胥有慕蹙眉開口道,因好幾日沒休息好的緣故,聲音顯得很是沙啞。
“不過你先莫要擔心,沉睡了這麽久,該養好體力才是。你是當世技藝最高深的天師,自然有辦法喚醒他們的。”胥有慕輕捏她的手,安撫道。
胥有慕雖說得輕巧,吳山月心中卻是在打鼓的。身陷幻境之中一日,便相當于世間一年。而且‘莫忘我’虛局意在莫要忘記自我,除了本人勘破幻境醒來,旁人是沒有辦法的。
吳山月在虛局之中時,便一直謹記了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待她去做,所以并沒深陷其中。再加上胥有慕在外不停地提醒和召喚,虛局之中才會出現越來越多漏洞,将她拉回現實。
想到此處,吳山月心中納罕,就算她真是如公子口中所說的技藝最高深的天師又如何?面對直擊人心欲/念的‘莫忘我’誰也無法輕易看破。
吳山月還在感嘆,忽聽旁邊傳來碗勺相撞的聲響。側目看見胥有慕正端着一碗熱粥,輕吹着氣好讓其冷卻。
“你昏睡了六日,我無法只得喂你一些流食。剛醒來肯定是手腳乏力的,先喝完粥,待過段時間再進主食。”胥有慕跟她說着話,末了似乎粥涼了,便舀了一勺遞到吳山月嘴邊。
“……”吳山月愣愣望着眼前這勺粥,瑩白的米粒看起來讓人食欲大增,她不再猶豫地張口吞下白粥,軟膩的口感和恰好的熱度讓五髒六脾都好像瞬間活了過來。
見她大口吃下,胥有慕臉上隐有笑意,又給她舀了滿滿一勺,有幾分獎勵的意思。
“公子,你為何沒中‘莫忘我’?”粥喝了小半碗,吳山月忽然想起這茬,遂問了出來。
“不,我也是中了虛局的,不過好運的是這次幻境和上次在小築時所中的一樣,我擔心你們有事,所以沒有流連便醒來了。”他語氣輕松,說着又把勺子湊到了吳山月嘴邊。
吳山月聽了他的話,呆呆地喝了粥,心中佩服道:世上竟有人能如此輕易地勘破‘莫忘我’,并且能對心中最想要的欲/望毫不留戀,除公子外也別無他人了吧。難怪連皇帝都會對他有所忌憚,相較之下,她這個自诩清醒的天師卻是自愧不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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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吳山月對胥有慕愈發好奇了,遂問他,“那你在幻境中究竟夢到些什麽呀?”她想探究探究胥有慕是否真的是無欲無求之人。
胥有慕握勺的動作頓了頓,片刻後才回答她。
“有我在京都的老家,有我已逝的爹娘,還有……我的妻子。”胥有慕看着她緩緩說道。他心裏想着,如若接下來吳山月追問他妻子是誰,他或許可以趁這個機會向她表明心意。
“公子你……要節哀。”吳山月卻面帶哀傷安慰他一句……
從那次清明之後她便知曉胥有慕對其父母的思念,于是一心想開導他莫要将其化為執念,故而并未發覺他話中的異常。
“……”胥有慕一愣,“不是,我那妻……”他着急想說出心意,卻被吳山月再次打斷……
“公子,山月知曉你的苦楚的。我這次在幻境中也夢到了我爹,還有一個被我的執念生生臆造出來的娘親。雙親尚在的确十分美滿,不過那只是幻想。如今我既然醒來了,便會将它放下。畢竟人不能一直活在過去的悲傷之中,公子你也學會放下吧。”吳山月誠心勸道。
看着她真誠的眉眼,胥有慕頓時有種有口難說的無助感,無奈之下只能向她颔首應是。
心下想着還是過段時間再坦白吧,他的妻子如今不過是個情窦未開的小姑娘呀。
吳山月見着胥有慕答應了她,很是滿意地點點頭,她試着動了動手腳,發現喝了一碗粥體力果然恢複了許多。
“公子,你能扶我去看看宗大哥他們嗎?”吳山月挪到床沿,舒展了一下手臂。
胥有慕知道她還是有些擔心宗智,于是也不阻攔她,攙起她雙臂将她扶起來。
宗智和子桑一靈分別住在他們對面和右邊的房間,有暗哨随時給他報備他們的情況,胥有慕扶着吳山月先到了宗智房中。
宗智躺在榻上還在沉睡,臉色雖有些蒼白,但好在還有清淺的呼吸。沒有頭身分離,身上也無傷痕,雖然并沒有恢複以往的生龍活虎,但對于經歷了那些驚心的畫面後的吳山月和胥有慕來說,這已令他們感覺慶幸了。
“宗大哥你夢到了什麽?為何還不醒來。”吳山月走過去,輕碰他手背擔憂地喃喃道。這虛局除非他自己勘破,否則無人能救……
胥有慕是心思玲珑之人,他中過兩次‘莫忘我’,自然知曉這種虛局的厲害,他看着榻上毫無醒轉跡象的宗智,輕啓唇開口道。
“莫要太過擔心了,你宗大哥雖然是習武之人,平日裏看起來不拘小節,其實也是個及其聰慧的人。幻境随着人的欲/望所變,必定會違背萬物常态。他總有一日會發現破綻的,我們要對他有信心。”他安慰着吳山月,同時也在安慰他自己。
“嗯,”吳山月點頭稱是,“我們也去看看子桑天師的情況吧。”她轉過身,胥有慕又攙扶起她。
“還好當時我們留了小馥在下邊,她才沒有中‘莫忘我’。這幾天有她一直幫我照看着你們,也很是辛苦。現在她應該還守在子桑天師的房中吧。”
兩人說着話又往子桑房間走去,到了房門前,剛準備推門進去。
耳目聰明的兩人卻聽到裏間有些微雜音,神色一緊迅速将門踹開沖了進去。
房內的子桑一靈還安然無恙的躺在榻上,只有容馥倒在木椅上歪着頭昏迷不醒。
而那罪魁禍首一身玄色長袍,背上背了一把寶劍。不是屢次害人的吳玉弓還有誰?他揚着手似乎是剛把容馥打暈……
“放開小馥!”吳山月大喝一聲掙開胥有慕的手就要上前去與之正面相抗,而比她更快的是胥有慕的暗器。
“咻咻——”兩聲,暗器便方向極準地砸向吳玉弓。吳玉弓略一怔愣後居然身手靈活地閃躲開去,雖然還是叫暗器擦出兩道傷口來。
看來吳玉弓這人不光方術登峰造極,連功夫也是上好的。
他知曉自己再僵持下去會吃虧,于是彎腰拉起容馥以作抵擋,預要從窗口逃出。
吳山月哪知道他的心思,還以為他要将容馥挾走,她急紅了眼,不管三七二十一從懷中摸出一道靈火符便朝吳玉弓面門扔去……
吳玉弓左手一撈便接住了她的靈火符,撚着并無殺傷力的黃符,還嘴角上揚嗤笑兩聲。
“放下小馥!”吳山月再次喊道,她身後的胥有慕礙于怕誤傷了容馥的原因,并沒有繼續發出暗器,只是暗自尋思着怎樣将暗哨通知來。
“好。”吳玉弓這次竟是爽快答應了吳山月,卻忽的将容馥抱了起來扔向胥有慕。胥有慕沒料到他這一舉動,趕忙去接。
吳山月也關切地看過去,卻沒發現吳玉弓以一種詭異的速度閃到了她身後,輕易地将她攬在懷中就往窗戶處逃去。
而胥有慕雙手扶住了容馥,已來不及再使暗器阻礙他,便只能眼見着對方從窗口逃之夭夭。
待胥有慕将容馥放下在追出去時,已不見兩人蹤影,而這一切變故也不過在瞬息之間……
暗哨循聲趕來卻為時已晚,胥有慕看着重疊交錯的屋舍,雙拳緊攥沉聲下令道:“追!”衆多作路人打扮的暗哨迅速四散開去……
吳玉弓輕功也是極好的,即使帶着一個人他也能穿梭在屋頂房梁之間毫不費力,吳山月剛從虛局中醒轉,體力也早已耗盡。被他禁锢住雙手根本掙脫不開。
“你要帶我到哪兒去?!”吳山月洩氣地扭了扭身子,質問道。
“不知。”那人卻晃晃首回答她……只是仍沒有停下來,攬着她在街道間穿行,也離落英客棧越來越遠。
“那你将我挾走作甚?”吳山月又問。
“不知。”吳玉弓不假思索答道。
“……”
她氣急敗壞,狠狠踹了他一腳,“你到底是誰?為何今日要打傷小馥!”
這次吳玉弓卻沒再答不知了,他漸漸慢下步子,最後停在一處山崖中間凸出的石塊上。
“我是你幺叔。”他臉上含笑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