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風起雲湧

夜裏,鐵海棠睡在小屋子裏,看着一旁熟睡的雲裳,自己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為什麽夜裏不讓人家出去嘛,難道是這裏有什麽秘密,那她一定要把這個秘密找出來!哼哼,就讓本姑娘把這個秘密給解開,看你們誰還敢小看我!

偷偷地溜下床,看着一邊的雲裳沒有動靜,她拾起丢在一旁的佩劍,弓着身子,貓着步子溜出門。

外面看上去并沒有什麽不同,如同無數個平凡的夜一樣,偶爾有夜風徐徐拂過,帶來一絲輕柔的绮念,吹入別人的夢中…

安谧的夜,即使有微動的聲音也只是路邊的小貓在嗚聲叫嚷着。

闕月遙挂天際,星辰閃爍,依舊是兩顆星辰互相萦繞,孤寂的夜空中隐隐帶着兇兆。那兩顆星辰發出暗紅色的亮光,似乎将其他星辰都比了下去,就連那輪孤月,也成了陪襯。

熒惑守心,災禍降至。

那是她無意間聽到父親談到的。到底是什麽?到底大家在害怕什麽,或是在等待什麽?

再也無法克制自己內心的好奇,她提起劍向外走去,這片大漠如今到底隐藏了什麽?

“哎,她還是出去了,要不要告訴軒哥哥他們呢,畢竟不能讓她出事了啊…”雲裳起身走到小窗前,看着那獨自走遠的身影,暗自嘆氣。

她的眼前是白天裏看到的小村莊,在夜色中透着濃濃的陰冷之氣。仿佛是來自地獄底部。

她只覺得內心一陣寒冷,頓時有些瑟縮,卻還是壯着膽子前進。

只見遠處林子裏密密麻麻地匍匐着好些個身影,中間似乎有個人,那些匍匐在外圍的人像是在跪拜着中間的人。口中喃喃着什麽。

因為距離太遠,她無法辨認那些人,但是從背影和身上的服飾來看應該是白天見到的村莊裏的人。

想着既然是人,那麽她也就不怕了,真不知道風逸軒他們幾個怎麽這般謹慎,不就是幾個村民嗎?

“喂,你們在幹什麽?”清脆的女聲,響起在清冷的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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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人似乎被驚起,而那個站在中間的人也朝着聲音發出的方向看來。

鐵海棠只覺得有一雙冰冷的眼睛時刻跟随着自己,暗影深處的那個人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他身上環着…

那個人身上有東西在動!是活的!

她驚訝地叫起來…

“怎麽會有人在這裏,你們是放了什麽進來?”暗影深處的那個人似乎被鐵海棠的驚叫聲也吓到了,愣了愣,用冰冷的毫無生氣的聲音發出三個字: “殺了她!”

什麽,為什麽要殺我?鐵海棠覺得懵懵的,但還未來得及容她細想,那些匍匐在地的身影已經站了起來。

一個個轉過身來,幽綠色的眼睛,上面布滿了道道傷痕,臉上沒有表情,嘴巴下長着巨大的獠牙!如同醜陋的夜叉一樣,都弓着身子向她靠近,他們眼眸深處則是一片虛無黯淡,沒有一絲焦距,就跟他們來時看到的一樣。

呀!真的是那些村民!

“啊!不要過來,是我啊是我啊。白天見過的!”她沖着那些人招手,還抱着一絲希望他們能夠認出自己。

沒有人答應她,甚至連一絲聲音也沒有,等他們走近了,她可以看到他們暗紅色的獠牙,他們是想吃了她嗎?

面對着這些不人不鬼的魔物,她連舉劍的勇氣也沒有,只是想逃離這個地方。

“殺了她!”那個冰冷的聲音又來了,似乎是真的不打算放過她了。

風逸軒,風逸軒,救我,腦袋中為數不多的人中,她只想到了他。

“要救她嗎?”暗處,白墨看着風逸軒。

“再等一下。”風逸軒卻是不緊不慢,似乎還要等待些什麽。“那個人你看得清嗎?”

白墨搖頭,“你說的是中間的那個人吧,我也看不清。只知道是個女子。”

“女子?”

“是,一個妖異的女子,不似常人。”

“我們再等等。”風逸軒拉住了同伴的手,為今之計,只有等那個暗中的女子露面,他怕打草驚蛇之下起了反效果。

海棠…如今只有你可以引出躲在暗處的神秘人…

鐵海棠看着逐漸朝自己靠近的村人,驚駭到了極點,這些人,還是人嗎?

一個尖銳的爪子朝她抓來,速度之快令人無法躲閃,她眼見躲避不過,爪子即将抓到她,她害怕的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也許她就會成為天地間的一抹新的亡魂。腦海中閃過無數熟悉的人的幻影,有父親,有母親,最後出現的,竟然還是風逸軒…

風逸軒,你在哪裏?

“走。”看着同伴即将遭害,白墨迫不及待準備救援。

風逸軒一把抓住了他,“別沖動,你看!”

那個尖銳的爪子停在了半空!

沒有想象中的那種痛覺,鐵海棠睜開了眼,看到了眼前準備殺她的村民,那毫無神光的眼眸深處似乎有情緒湧現。

是掙紮,是茫然,是畏懼?

她并非一個柔弱可欺的女子,骨子裏還有大半的倔強頑強,眼見那些村民停住了身形,拔劍就要朝對方砍去!

“住手!”另一把劍适時的打落了她手中的劍,來人力氣很大,震得她虎口發麻,胸口一陣洶湧。

來人一襲白衣,是個男子,身材纖瘦,容顏很是憔悴。看上去竟似久病纏身。唯獨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莫流雨,你幹什麽?”遠處那個冰冷的聲音再次開口,卻是向着在場的這個白衣男子。“她看見了我,我要殺了他。”

“有我在,你不要想動任何人。”白衣男子擋在鐵海棠身前,一步不讓。

“哼,你真要護着這些人?”

“是!”白衣男子聲音很輕,卻很是堅定。

“你要背叛主人!”

“我從來沒有想過背叛他,只是看不慣他做事的手段。”

“好,今天的事情我會如實和主人交代的,莫流雨,別怪我沒提醒你!”狠狠說罷,那個神秘人飛身離開。

“咳咳…”莫流雨雙膝跪地,剛才的一劍耗費了他很多力氣了,如今這個身子,真的太嬌弱了。

“你沒事吧?”身邊的鐵海棠怯怯地問道,正是因為這個人所以那個神秘人才沒有殺了她啊。

“沒事。”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溫柔地笑着說,“不要傷這些村民,他們只是受到了控制,并非真的想殺你。”

神秘人走後,地上的村民們失去了命令而變得不知所措。收斂了剛剛兇悍的樣子而變得和初生的嬰兒一樣懵懂無知。

“流雨,是你。”風逸軒從一旁走出,看着眼前這個男子,對了,他記得那是當時他們在大漠認識的牧流族裏的那對姐弟。他的姐姐好像叫莫流嫣。 “你姐姐呢?”

莫流雨眉間迅速劃過一抹沉痛,“姐姐她…”她…

看着莫流雨的神色,風逸軒大概也能猜到幾分,安慰似的拍了拍他,“走吧…”

只有鐵海棠臉色極其難看地望着遠去的風逸軒,他之前,竟然一直躲在這裏嗎,那麽自己所遭遇的危險,他都知道,都看在眼裏!是不是?

“流雨,是你,莫姐姐呢?”雲裳看着進門的莫流雨。大漠幾經生死,颠沛流離的生活似又在腦海中浮現。

唯有那一襲紅衣,讓人永遠的記住了她的舞。那種兼及柔美與剛毅的舞…

那就是莫流嫣,大漠最美麗的花…也是自己最尊敬的朋友…

“莫姐姐她怎麽了?流雨,你怎麽會在這裏?”

莫流雨進屋後就只是茫茫然,看着眼前熟悉的朋友,卻并沒有多少喜悅。自己最親愛的人已經化為幻影遠去…

“姐姐,她死了。”莫流雨娓娓道來,神色間夾雜着無數痛楚,本是蒼白的俊臉瞬間又是白了一層。

“是那幫雲國人殺了她…她為了救我和…和明石漠。”突然間說到另一個名字,他蒼白的臉上滿是酸楚,“什麽都變了,呵呵,姐姐死後,什麽都變了,這已經不再是所有人記憶中的大漠了…”

“石漠哥哥,也變了…”

“你知道是誰滅了雲國嗎?”雲裳看着他。徒然開口,畢竟也該讓她知道,是誰結束了那個殘破而衰敗的王朝,使之走向既定的終結…

“是明石漠。也是如今你們所知道的昭王。”

滿室皆是一片寂靜,這個仿佛從天而降的人,一夕間毀滅了曾經站在大漠巅峰的王國的人,也使得如今的大漠支離破碎的人,竟是曾經認識的朋友…

想一想,他們是怎麽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模樣的?

人事已變,殘夢何歸?這個蒼白無力的大陸已經失去了本該的模樣,那些死去的靈魂又該去往哪裏

或許,他們還不想就此安眠,還在用那一雙雙早已死去的黯淡的雙眸在注視着這片大陸,何時是一個結束?

“剛剛那神秘人又是誰?”風逸軒看着他問,指尖微微轉過桌上的琉璃杯,手中的酒杯就如同由他控制一般向着他規定的路徑劃動。

“是碧姬,前複國軍右使,現暝皇宮的兩大使者之一,還有一個就是我…”莫流雨滿是疲憊地說道,“以前在複國軍裏,除了牙,沒有人敢違背石漠哥的旨意,如今牙死在神廟,怕是沒人可以牽制碧姬了,至于石漠哥,他已經變了,再也不是我認識的石漠哥了,我想姐姐在天有靈,一定會很傷心的…姐姐最大的願望就是他能夠放棄仇恨,做一個自由的人,不要去背負那些沉重的包袱,姐姐說,那會壓得他喘息不得,如今姐姐要是知道他變成了這個樣子,一定很是難過。”

“莫姐姐…”雲裳已是無法遏制地淚流滿面,莫流嫣,她就把她當做一個姐姐一般,甚至敬愛她,仰慕她。

她喜歡莫姐姐的舞,那麽美那麽美,也喜歡她的大方熱情,喜歡她的明朗直爽。

可是這樣一個人最終還是卷入了這一場紛争中。

她是為了自己所愛的人死去的,也許她內心深處是感到幸福的吧。

“我想過改變他的,但我畢竟不是姐姐,如今的明石漠真的變得好可怕。”莫流雨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染了幾許愁緒,眼神晦暗沉痛。

“沒有人生來就是想變成那個樣子的,可恨之人的背後都有一段難以言喻的悲苦往事。我想你姐姐的死一定帶給了他難以磨滅的痛楚。”風逸軒看着眼前這個纖弱的少年,只是極輕地安慰着他。

“你們要小心,這裏是碧姬管轄之地,如今她在這裏看到你們,怕是會橫生不必要的麻煩。”莫流雨對眼前幾個曾經的故人的安危很是擔憂。

“流雨,如今你又該何去何從呢?明石漠的地方你已不會再回去。”風逸軒的眸子很深,沉沉地看着莫流雨,等着他的回答。

“你跟我們一起走吧?不要再回去了,你說的那個地方,感覺好危險。”鐵海棠看着他輕柔的提議,似乎是許久不曾見到她露出如此溫柔的一面了,和記憶中那個嚣張跋扈的鐵海棠真的是一點也不像了。

大概是因為眼前這個看起來柔弱的男子救了她。眼前這個男子,他整個人都讓人心疼。

他的身上總是帶着一股淡淡的藥香,很是好聞,整個人給人一種病态的美。蒼白而纖弱的身子看似一吹即倒,卻又硬生生地支撐着一步步走來。

不同于風逸軒溫柔中透漏着的冷漠隔閡,他的嬉笑怒罵,真正的自己只留給了一個人看清,除了雲裳,身邊再無別人的容身之所。而眼前這個人,什麽都不隐藏,就像冰淩一樣純澈透明,沒有暗夜的影子,她能夠看得清,觸得着。

剛剛,她知道風逸軒明明在身邊卻沒有救自己,明明看到了她的危機卻還是選擇束手,是以為她能夠挺過嗎!是預料到了會有人來救她嗎?他也太相信她鐵海棠了,如果換做雲裳,他一定不會這般了罷…

呵呵,他不是無情,他怕是想利用自己去釣那個未知的蒙面人,他也會救自己,只是會等到自己已經徹底無還手之力的時候…

可是他忘了她鐵海棠再怎麽剛強的像個男人但骨子裏還是個女人,一個需要人體貼保護的女人!

待想通了這些事,她也只是一剎那心冷了,自己如同癡了傻了一般苦苦追随,竟以為自己能在他心中保留一席之地,然而他的目光中有的只是疏離,那雙淡漠的眸子中透出的只是一句簡單的不在乎罷了。

原來她亦不曾看清過他…原來一切都是自己癡心妄想了…

可是你的付出呢,那個人懂嗎?她看得見嗎?她能夠理解你嗎?

在當時,她的眼中只看到了另外一個身影,本是毫無關系的兩人,那個男子卻是救了她。那個連她看了都會心疼的男子。

“不了,你們小心,我的存在會給你們帶來麻煩的…咳咳…”莫流雨卻是不着痕跡地拒絕。

“至少你該把身上的傷養好了再走…” 這個人總是這般不愛惜自己嗎!連鐵海棠看着,也覺得滿是不忍。

風逸軒似乎看出鐵海棠眼中的不忍,有些為難地嘆息,“海棠,這樣吧,我們分頭行事,你留在這裏照顧流雨,我們繼續沿路探查。”

“好,我會好好照顧他的…”鐵海棠亦是冷然開口。

看着眼前這個俊逸出塵的人,眼中的熾熱的愛戀早在剛剛似乎已經被徹底澆滅,連那一點點心頭的不甘也被她自己掐斷。算是一場還沒有出生就胎死腹中的感情了吧。

鐵海棠心中冷笑,終究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啊。

風逸軒,今生,我對你已是無望…

最終一切還是回歸了風輕雲淡的模樣,我們各自珍重吧。

雲裳看着兩人異樣的情形,有些摸不着頭緒…

“走吧。”風逸軒帶着白墨和雲裳離開,走了幾步,淡淡開口, “海棠,流雨,你們自己小心。”卻也沒有轉過身,就這樣離去…

鐵海棠看着他遠處的身影,抿緊了嘴唇,想要說什麽,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就這樣看着他離去…

“軒哥哥,為什麽要把海棠留在這裏,不讓她再繼續和我們在一起?”雲裳看着風逸軒,很是不解的問。

“那丫頭太沖動,她的性格不适合這個地方,在如今這個危機四伏的亂世,只有不在我們身邊,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她跟我們畢竟不是一樣的人,從小呵護備至,什麽都不懂…”風逸軒沒有開口,倒是一旁的白墨替他解釋道,“你的軒哥哥,其實也是個會為人着想的人呢,哈哈。”

“希望她能夠一直保持那個充滿朝氣的樣子。”風逸軒也是笑笑。

“只是怕這一次她會就此恨上你。”白墨帶點挑釁地說。

“無所謂吧,經歷一些事,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呢。走吧,還有更多的事等着我們去做…”

蒼茫的大漠中,三個人的身影就這麽離去,顯得有些孤獨蕭瑟。

黑暗中,有什麽東西蠢蠢欲動,睜開黑色的雙瞳,默默地注視着這一片風起雲湧的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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