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紫發重瞳
如今,除了貼身藏着的,母親給的離火訣,還有發間的那支蝴蝶簪,她已一無所有,沒有找到離火訣的任何消息,卻差點讓軒哥哥丢了性命,如今他還是記憶全無,而自己,也變得這副模樣…
究竟當初自己為什麽要來這裏,這裏根本不适合她,好懷念那個溫暖的大漠,娘,流嫣姐姐,還有荒九,馬六叔叔…
像是想到什麽,她拔下頭上的蝴蝶簪,一遍遍撫摸着,這個寒冷的夜,只有這支簪子能給她一絲溫暖…
街頭走來幾個乞丐,有意無意地将她撞倒,手中的蝴蝶釵失手抛出,被其中一個乞丐搶了就跑。
“還給我!”雲裳朝着那人追去,這是她唯一的了,再也不可以失去了…
追至角落,眼見那幾個乞丐無路可走,雲裳想着将娘給她的蝴蝶釵奪過來,但是那幾個乞丐卻将她圍了起來。
對方仗着人多,并不打算還給她,雲裳想去搶,卻被對方甩在地上….
她忘記了,自己已經被廢去了修為,如今的自己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而已…
看着對方的人逐漸向自己靠近,有些認命似的閉上了眼睛,想着自己的一生也許就在此刻終結了,手頹然地下垂。已經沒有必要再與命運抗争,她,注定只是那麽微不足道…
只是有人輕柔地撫摸着她的發,有人将蝴蝶釵插到她的頭上,沒有預料中被打得痛楚,那麽,是誰?
還會有誰在此刻記得她?
“軒哥哥。”雲裳并未擡頭,卻是下意識地呼喚。
來人眼波脈脈,柔順美麗的紫發傾瀉而下,一雙桃花眼微眯,竟是重瞳!雙瞳交合,妖冶而神秘,肌膚細膩白皙地如同女子一般,雲裳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好看的人,一時之間竟是晃了神。
“軒哥哥是誰?”來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是誰?”雲裳朝着聲源詫異地看過去。
“你居然忘了你家相公。我可傷心死了!”眼前的人狀似流淚一般半掩面作哭泣狀,裝了好一會見沒人搭理他,露出一只好看的狐貍眼睛。眨了眨,作可憐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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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搭理…
再眨眨眼睛,揉啊揉,把眼睛弄得通紅,可憐兮兮地偷偷看向雲裳…
還是沒人搭理…
“小娘子…”又是可憐兮兮地喚道。
看着對方的樣子,雲裳不禁失笑,孤獨的心也在這一刻有了慰藉,且不管眼前這個來歷不明的人是誰,但自己對他竟然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
人總是對在其最窮困潦倒的時候遇到的那個人心存感激。即使只是一面之交。
也罷,如今,自己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應該沒有誰再企圖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麽了吧…
“我叫沐以容,小娘子,你可要牢牢記住了!”眼前的人抿嘴竊笑,妖冶的眸子戲耍一般朝着雲裳挑眉。“你到哪裏我就跟到哪,可不要想着抛下為夫我哦。”然後伸出一只魔抓向着雲裳抓去。
躲過沐以容的魔抓,雲裳無可奈何地道,“可不可以不要那麽叫我…”
“抗議無效!”某人自顧自地回答。
“這樣的我,難道你不怕嗎,我只是一個怪物。”
月光下,凹凸不平的臉上恐怖萬分,嘴巴微動,吞吐着言辭,這樣的她,只是一個人見人怕的怪物,為什麽還會有人想要靠近她?
說完,自顧自地朝着反方向走去,一瞬間的慰藉也已經足夠,至少讓她有了繼續下去的力氣,然後,誰都不要再去管她。
看着眼前單薄的身影,寂寥的影子在地上投下暗影,覺得這一刻的她仿佛即将遠離,沐以容幾步上前,地上他的影子和她的重合在一起…
慢慢靠近她,桃花眼瞟了瞟,找到她紅豔的小嘴,月光下,印下一吻,還未待雲裳回應過來,已經遠遠離開,只是蜻蜓點水一般。
雲裳眼睛睜得大大的,只覺得一陣冷香撲面而來,眼前的人只是半瞌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這是,她的初吻,就這樣,沒了!
下意識地一巴掌甩去,“你!”但那個奸計得逞的某人此刻卻也溜地極快。
這個,不算!這一舉動讓雲裳一剎那收起所有的消極情緒,猛得搖了搖頭,看着遠遠離開的人影,憤憤地跺腳,然後前去追趕…
夜色下,是兩個互相嬉鬧的人影,影子勾得很長很長,卻是交織在一起的。
兩人邊走邊鬧了良久,前面那個身影先停,眼神直直地盯着雲裳,看得雲裳心裏發毛。“其實,你一點也不醜,對于我這樣的人來所,靈魂往往比外表重要的多。”
倒是沒想到他會這樣說,雲裳心裏暖了暖。這個感覺,就像最信任的朋友一般,難道自己已經把他當做朋友,可是明明只是第一次見到他…
自從離開了皓雪閣,離開了那個人,心情第一次這般放松。雲裳有些微愕地看向沐以容,這個妖媚之極又別樣美麗的人。
他那雙閃爍着微光的重瞳,美麗而妖冶,讓人過目難忘。簡直就是勾人魂魄的妖狐。雲裳有些情不自禁地想着。
沐以容摘了幾大片樹葉,鋪就在地上,點燃篝火,朝着雲裳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
“明天我們就分開吧,我還有想要找的人…”雲裳看着眼前的男子開口道,有一瞬間,特別不想和他分開,但也只是一瞬間,就像唯一冰冷的地域中遇到了暖源,貪慕而留戀着。
沐以容到是意外得沒有反駁什麽,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自己平躺了下去,示意她也早點休息。
夜的晚風将燃着的篝火吹滅,周圍瞬間成了一片漆黑,寂靜無聲的黑夜裏似乎有什麽響動,擦動了樹葉嗦嗦作響。雲裳揉了揉眼睛坐起,看着身邊熟睡了的人,想着明天又将是自己一個人踏上遠方的路途,意外有了幾分不舍的情緒。
将身上的破舊外套解下,輕柔地蓋在沐以容的身上,然後又躺回自己的睡處,閉目。
即使只是一次相逢,也謝謝你,沐以容。
待雲裳再次睡熟,沐以容睜開眼睛,桃花眼下的重瞳在月色下泛着妖冶的冷芒,眼神複雜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舊衣裳。
無聲地坐起,再沒有了先前的放蕩調笑,骨節作響,指甲竟然在頃刻間變長,尖銳無比,如同最鋒利的刀。那雙眼瞳發出生人勿進的光暈,冷冽地瞬間變成了另一個人。他走近雲裳,看着她衣服裏貼身藏着的離火訣,目光冰冷盯着,一動不動。
眼見指甲即将觸碰到她,她纖細而敏感的脖子暴露在外,只要輕輕一劃,血就會出來,眼前的女子就會生機盡喪。可是那般純真的睡顏卻是放下了所有的戒心。
是麽,你是我此行的目标,卻對我這般毫無戒心,眼前的女子倒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沐以容的手停了下來。看着近在咫尺的離火訣,卻沒有去拿….
指甲倏得縮短,他抓癢一般在自己的胸口撓了撓,龇了龇牙,聽着女子均勻的呼聲,躺回自己的床鋪,再次安然入眠…
清晨,第一縷光帶着溫柔撫過片片叢林,将光與熱帶入人間,幾根柴火堆着,樹葉鋪就的臨時卧鋪上也失去了兩人的蹤影,溪水聲潺潺,蜿蜒而下,不知流向何方,岸邊的女子頭戴蝴蝶釵,向着眼前陌生的男子告別。
“謝謝你,昨天救了我。”雲裳淺淺一笑,只是笑容在她如今的臉色卻并不怎麽協調。“我走了,後會有期。”
終究只是一夜的情誼,過後,他們就會是兩條平行的線,不會再有交集。
男子沉默地看着她走遠,臉色第一次露出茫然的情緒,直到雲裳走了一裏開外,沐以容才回過神來,神色卻又變成了初見時的那種放蕩不羁…
雲裳一路走着,一路上人煙稀薄,經過幾天的跋涉,她再次來到了鏡州與漠北的交接之地,豐城,也是她初次來到鏡州的地方。本來熱鬧的城市可是此刻卻是物是人非,她要穿過這個地方再次回到大漠,那個與她水乳交融的地方,她最愛的土地。因為除了那裏,她已經再無去處。
通過邊境,便進入了漠北的土地,當她來到從小和風逸軒一起生活的那個小村子,看着熟悉卻殘敗的建築時,這裏已經沒有了那些熟悉的面孔。而那個強盛一時,不可一世的雲國,終究已經在大漠的塵土中消亡,完全掌握在他人手中。
像是想到了什麽,她快步跑到一座矮平的建築前,那是,母親和她曾經居住的地方,一磚一瓦尤似從前,她有股抹淚的沖動。
依稀的曲調哼唱着滄桑的歌謠,眼前回憶起來那個溫婉如水的女子,懷抱着她,教她嘤嘤學語,聽她講世間的一切心酸冷暖,娘,你可知,裳兒好累…
有些迫不及待地拉起簾帳準備進入內室, “誰!”一聲短促的喝聲從屋子裏傳出。
屋內有人!她驚起,除了她還會有誰來到這個地方?難道是…
趕忙掀開簾帳,剛剛踏進一步就見到一把鋼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可是她卻像看不見一樣只是盯着刀的主人。
“軒哥哥,軒哥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容顏依舊俊朗非凡的男子,對方顯然出現了遲疑的神情,皺着眉頭看向她, “我們見過?”
雲裳啞然,對了,他的記憶還沒有恢複,況且,自己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又怎麽可能認得出來呢?
正當她思考間,對方卻臉色連變,痛苦地抱着頭,跪倒在地上,眼睛竟有些泛紅!
“你怎麽了?”她緊張地想要靠近,想要扶住他。
“滾!”風逸軒推開她,朝着她怒吼,神色似痛苦萬分,如同受傷發怒的猛獸,然後在雲裳被吓得呆滞的眼神中無力地倒下…
咚,那是頭撞地的聲音。
雲裳驚醒,三兩步将他扶起,雙臂張開護着他,一如曾經他護着自己一樣。
屋子內承接漏雨的舊米缸中有一個老舊的瓢,旁邊略微渾濁的水中卻是倒映出一個醜陋的面容。雲裳摸了摸自己的臉,突然有些不希望自己在他面前這麽醜,将手中的舊帕子在水中攪了攪後擰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床上的人,待她擦到臉頰時那個本應昏迷的人迅速地拉過她的手。
“啊!”雲裳驚呼,原來他早就醒來了。
“我覺得你好熟悉,我們以前是見過的吧…”風逸軒自顧自地說起來,而後有些自嘲,“我這樣一個記憶殘破的人,連任何人都回憶不起,我覺得你很熟悉,也許你是我的朋友,也許,你是僞裝接近我的敵人,可我卻連這個也分不清!”雲裳急忙擺手,想解釋他的誤會。
“算了,反正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又怎麽會怕被背叛。”
雲裳看着他,心裏滿是疼痛,可是卻又滿是快樂,她的軒哥哥,即使什麽都不記得了,還是選擇相信她。可是,為什麽他們會走到這一步,她不應該要他陪她去皓雪閣,他們不應該離開大漠,這樣的結局不是誰都可以承受的。所以,這全是她的錯!
“你叫什麽名字。”風逸軒淡淡地問她。
“阿,阿醜…我生來長得醜,沒有人願意接近我。”雲裳想了想,輕輕說道。
“是麽,看來我們一樣被人所遺棄啊。”風逸軒說得風淡雲輕,卻讓雲裳聽得滿是心酸,“以後你就叫裳兒吧,阿醜這個名字不要也罷,別人可以看輕我們,但是我們不可以連自己也放棄了啊。”
“裳兒?”雲裳激動,難道他認出自己來了?“你記起來了?”
“什麽?我不知道,只是腦海中時時刻刻浮現這個名字,每次想起的時候心就好疼,可我卻不知道她是誰。”風逸軒很是惘然。
那就是我啊,心裏有一千個聲音在呼喊着即将出口的答案,可是理智卻讓她沒有說出口,這個樣子,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也不想讓身邊的這個人再為她擔心。
“剛剛你是怎麽了?”雲裳看着風逸軒擔心地問道,他似乎受了很重的傷,難道當時在鏡州留下的傷現在還沒有好嗎?
“沒事的,只是之前受的傷,偶爾發作,剛剛不巧,就是一次。”風逸軒顯得很是無所謂。
就算風逸軒不知道,雲裳也一定知道,她的軒哥哥曾經為了保護她受過很重的傷,那是舊疾,會時不時發作,那一次在擂臺上也是,不然他怎麽會那麽容易輸掉!況且那一次在鏡州也受了重傷!這些都是因為自己啊…
自雲裳找到風逸軒的第五天,以皓雪閣主蕭靖羽為首的鏡州三大勢力主持的第二次鏡州大會順利召開,明确了與暝皇宮的敵對立場,與暝皇宮的大戰即将打響。
“還沒有她的消息嗎。”皓雪閣主依舊是一襲青衣,飄然出塵,只是瘦削的下巴已有胡渣,臉色蒼白,紅鸾看着這樣的他暗自心疼不已,自己都這個樣子了還想着那個女人!
紅鸾低着頭,掩藏着說不清的心緒,“回禀閣主,屬下已經按着閣主的吩咐沿着通往大漠的方向一路找尋,沒有發現紫汐護法的蹤跡。”
蕭靖羽聽後臉色更是泛白,喃喃自語,“她就這樣想着逃離麽,難道真的不懂我所做的一切?咳咳…”
“閣主!”紅鸾疾步上前,“三日後就是鏡州與暝皇宮的大戰之日,閣主你的身體?”
蕭靖羽将紅鸾推開,“我沒事。你下去…”
紅鸾掙紮了下,緩緩離開,留下蕭靖羽一個人站在房內,他幾步走至榻前,白色的外衣在冬日裏略顯單薄。他卻絲毫不顧。連日來除了尋找雲裳外,他還要籌劃鏡州與暝皇宮的諸多事宜,以及閣中的瑣事,即使是皓雪閣主,亦有些疲态盡顯。他半垂着眼眸,似要卸下這一身重責,只是裳兒,如今你到底在哪裏…
距離與暝皇宮的大戰已經一步步逼近,鏡州各大勢力也雲集皓雪閣,主廳內,蕭靖羽坐在中央,白墨和紅鸾各在兩側,一旁分別是代表封家堡的封羽塵和傲劍山莊的暫時代表,鐵莊主的另一支系鐵寸,也是鐵海棠的堂叔。鐵傲死後,傲劍山莊曾派出大量人馬尋找莊主的嫡系女兒鐵海棠,但是沒有任何消息,據皓雪閣的白墨說,最後一次看到鐵海棠是和一個名為莫流雨的少年在一起的,但是當衆人來到他們當時分開的村子時,找遍了整個村子,也沒有發現兩人的蹤影,有人猜測,鐵海棠怕是出事了。
“對于這次對于暝皇宮的對戰,大家有什麽看法?”高座之上的蕭靖羽面容肅然,不愧是皓雪閣主,神情冷凝,如同山岳一般巍然不動,先前的疲态似乎只是錯覺。紅鸾看着眼前的人,這才是他喜歡了十年的人,這才是她喜歡的人該擁有的氣度!
“蕭閣主,我們對于漠北之地至今還不是很熟悉,貿然進攻恐怕會中了敵人的圈套。”說話的是封羽塵,作為封家堡的少主,必須慎重考慮所有人的安危。
“封少主!豐城的情況你又不是沒有看到,昭王已經對我們下手了,如此欺我鏡州無人,難道你還想繼續忍下去嗎!”說話的是鐵寸,面露激動之色,不過他所說屬實,最近昭王的确已經對鏡州下手,而最靠近的豐城則是第一個受害者,其中人口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縮減了不少,昭王以詭秘手段将人類馴為其死士而為其賣命,時間拖得越長,對他們也越不利。
“閣主的意思呢?”封羽塵看向蕭靖羽。
蕭靖羽沒有過多思考猶豫,沉吟道:“如果再拖延,怕是鏡州的人口會更加銳減,出于對民衆的安危考慮,我們也不能再拖延了,定于三日後的大戰已經不可避免,我們只能找到于我們有利的方法将傷亡減至最小。那麽我們接着讨論大戰的具體布陣。”
蕭靖羽一揮手,設下隔音結界,将外面與他們三人暫時隔開,行軍布陣乃是大事,要是稍有洩露,他們此次計劃将會徹底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