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物是人非
之前的折磨她都可以忍受，即使被毀去容顏，在那麽痛苦的煎熬裏，她都可以忍受，唯獨被廢去修為！
那一身皓雪閣的功夫，是靖羽手把手教她的，那些日子，那些回憶….
初來閣中，她什麽都不懂，是靖羽說，身為皓雪閣的人又怎麽能夠不會皓雪閣的武功，是他單手攬過她的肩，握住她的手，教她一招一式，那些停留在她鼻尖的淡淡的竹草香是她最美好的回憶…
如今，竟是要連這些她最珍貴的回憶也要抹殺嗎！
即使周圍沒有人認同她，她仍然不會絕望，因為自始至終可以與皓雪閣有着一絲的聯系，那裏有着她愛的人，那裏有着她最美好的回憶，至少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也是願意的。
如果修為被廢去了，那麽，她就真的完完全全與皓雪閣沒有一絲聯系了，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所以，可不可以放縱她一回，就只是這一次，就只有那麽一點點微小的願望，她只是想守住和那個人在一起的回憶…
心在不甘地吶喊着，可是自己卻無能為力，看着紅鸾的手一步步向她靠近，她感覺到了心死，感覺到了真正的害怕，即使之前被咬地那麽疼，卻只有在這一刻，是真正地頹然無力…
“不要廢了我的修為…”細如蚊聲的聲音從雲裳口中發出，帶着不甘，帶着絕望…
“什麽？我沒有聽錯吧？”紅鸾有些嘲諷地看着趴在地上的人，眼中暢快淋漓…
“我求你，不要…”低沉的聲音出自雲裳的口中，與眼前得意忘形地紅衣女子成了鮮明的對比，她滿心的驕傲和尊嚴終于在這一刻崩潰，心中只有害怕。
從來沒有一刻這樣絕望過…這樣不甘心，已經決定了不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即使容貌被毀，她都沒有開口說一句求字，
如今卻是…那是尊嚴被踩在腳底下的凄涼悲怆…
“呵呵，我沒有閣主的仁慈之心。”對于雲裳的懇求視而不見，紅鸾伸手向着她的琵琶骨而去，雲裳睜大了眼睛，滿是驚恐，可是身軀卻動彈不得，她完全沒有反抗之力!
紅鸾的手一步步靠近，在雲裳的驚恐聲中，随着幾聲脆響，雲裳感覺自己身上有什麽消失了…
皓雪閣裏，曾經一起歡笑的朋友…
Advertisement
那個像大哥哥一樣一直幫助她的人，白墨…他有着一雙最清澈的眼睛…
還有那個青色衣裳的身影，溫柔地喚她”裳兒”…
那個夜夜彈琴給她聽的人，安慰她的人…靖羽…
“你穿青色的衣服真好看…”
一剎那，光景全部破碎，遍地的殘破碎片刺入她染血的心…
終于在這一刻，帶着滿身的疲憊，她沉沉睡去…
“主人，鏡州大會似乎被破壞了，此刻鏡州方面并沒有什麽動靜…”碧姬低着頭，向眼前的人彙報着幾日來打聽的消息。
“表面的平靜而已，實際上怕是已經四分五裂了，沒想到幽藍能帶來這樣的效果，哈哈。碧姬，抓緊時間訓練暝皇宮的死士，為了之後的大戰，必須乘早作好準備！”明石墨一邊吩咐，一邊翻閱着手中的典籍。上面鏡州大陸史籍幾個字赫然在目。
碧姬心驚，主人難道真的打算那個計劃了？看來真的是暴風雨欲來前的寧靜了…
“幽藍似乎已經逃出，主人，要去接應他嗎？”碧姬想到那個名義上的同伴，只能對他施以同情，在被剝奪了記憶之後他也只是作為主人征途上的一步棋子而已。如今怕是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了。
“不必了，他已經完成他該做的了。”說罷有些笑着看向碧姬，在暝皇宮中的唯一一個可靠下屬，“是不是連你也覺得我殘忍了？”
眉頭不自覺地跳了下，碧姬卻是低沉回答，“碧姬不敢，碧姬定當誓死追随主人。”
這是，從她被救出那間房子的時候開始就已經決定了的，不會再改變。
“你下去吧。”似乎覺得沒有對話下去的必要，明石漠朝着眼前的人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
記憶深處那一抹絕美的身影似乎也已經漸行漸遠，在他手指抓不住的地方停留。卻睜着漠然的雙眸凝視着他。
“嫣兒，你也對我厭惡了嗎？”黑暗中的人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想說給誰聽，“我也是呢，對現在這個自己感到深深地憎恨與厭惡呢。”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似乎已經走進了生與死的死胡同，在懸崖邊苦苦掙紮，一面是善，一面是惡。
直到內心的善都被惡侵蝕，直到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卻越來越厭惡自己。
将手抓在劍的鋒口上，看着自己暗紅的血液順着劍尖留下，那些暗紅的色彩似乎刺激了眼前的人，于是，他将另一只手也置于劍上。看着雙手的血逐漸滾落，染了一地的紅，如同盛開在黑暗深處的地獄之花，妖異美豔。
指尖的痛覺讓他感到自己還活着，黑暗的影子裏，只有用自殘的方式來取得片刻的慰藉！
內心深處的那個被解放出來的嗜血的惡魔時時刻刻去占領他的身體，侵蝕他的意識….
有時候，他都不知道心底的想法到底是自己的，還是那個惡魔的？他早已變成了一個不人不鬼的怪物…在人前是那個冷漠的昭王，在黑暗裏，卻是另一個樣子。
所以憎惡自己的一切的矛盾卻又擺脫不得，一邊是征服的野心，一邊卻是頹然一切的疲憊，反反複複地煎熬着屬于他的夢魇….
距離漠北百裏外的弈城荒郊上，雲裳逐漸蘇醒，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了，看着自己身處的地方，雜草叢生，幾無人煙…
手支撐着身體吃力地站起來，看着自己滿身的傷痕和斑斑血跡，知道之前在天牢中的一切都不是夢，如今自己已經是一個廢人，被皓雪閣丢棄…
一路上跌跌撞撞，步履蹒跚地走到一條小溪旁，膝蓋上被沿路的岩石蹭破了皮，又增加了新的傷口，使得她更加殘破不堪…
透過清澈的小溪，水中映出一個人影，鼻不是鼻，嘴不像嘴的，臉上坑坑窪窪，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看上去恐怖異常，唯獨一雙眼睛還是和原來一樣…
但是她不能死，她還想要親口問蕭靖羽他有沒有愛過他，除非他親口承認，否則她誰也不相信！她也還沒有确認軒哥哥的安全，所以，她不能死！
天黑之前，必須走到城裏，在這樣的荒野外，失去修為的她怕是會遇到危險，從來沒有一刻，她有這麽強烈的求生意志！
一步步掙紮般地走着，幾個時辰後，終于還是讓她走出了荒郊，來到了城中，此時已是黃昏，但街上還是人來人往，各種漂亮的彩燈被挂出來…
對了，今日是花燈會呢，往年這個時候，自己怕是會扯着靖羽陪自己來逛燈展吧…如今的一切已經成為過眼雲煙，再與她無關。
“啊，妖怪！”被誰推了一下，她跌倒在冰冷的地上，随着不知道誰的一聲高喊，周圍有人指着她，“妖怪，妖怪！”
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她又艱難地站了起來，沒有理會周圍人的驚叫，她只是自顧自眼神空茫地走着，路上的人看到她都會遠遠地繞開，遇到小孩子看到她更是會哭出來….
原來自己都變得這麽可怕了啊…
弈城的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模樣，被抛棄的唯有她。如今物是人非，入眼不過滿目怆然...摸了摸，兜裏還有幾文錢，應該能夠還能夠買幾個饅頭…
“出去出去！醜八怪，你進來了我們還怎麽做生意！”雲裳剛剛踏入客棧，還沒坐上凳子，就被店小二不留情面地趕出…
周圍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着她，竊竊私語，時不時交頭接耳幾句，卻沒有一個人幫她說話。
“我…”有錢…剩下的兩個字還沒開口，店小二已經把她趕出，虎視眈眈地看着她，意思是讓她識趣點…
再往前走，然後左拐，簡單雅致的裝飾，閣中冷泉叮咛，綠竹清脆，正是她記憶深處的皓雪閣！
什麽都沒有改變，還是原來的皓雪閣，原來沒有了她，皓雪閣依舊是鏡州人敬畏的皓雪閣，蕭靖羽依舊是衆人眼中地位尊崇的蕭靖羽，改變的，只有她…
原來，自己并沒有那麽重要…
本是懷着堅定的決心要去質問他的，至少要聽到他親口所說，可是來到了閣前，雲裳覺得剩下的只有滿心的疲憊…拖着這樣的面貌，怕是連蕭靖羽，也會覺得她是醜八怪吧，那她何必去自取其辱呢…
紅鸾猜的很對，自己不會再進皓雪閣，所以她沒有必要再擔心什麽了，更何況是以現在的面容，她根本沒有辦法面對那個人…就算是質問了又如何，如今什麽都不會改變了…
快到傍晚了，風微冷，雲裳的身上只有髒亂而單薄的衣服，上面也已經盡是破洞，她如同一只被遺棄的小獸，蹲在街角的一旁，雙手環着膝蓋，看着來來往往看燈展的人，各處都是歡聲笑語…
風吹亂了她的發，青絲翻卷，她卻是毫不在意，五彩斑斓的燈光穿過她的手照到她異常可怖的臉色，雲裳只覺得明明這個世界只是觸手可及，卻仿佛離得她那麽遠，那麽遠…
她用手撫上自己的臉，如果她像平常的女子一樣，被毀了容顏，怕是會有輕生的念頭，可是此刻自己卻有強烈的求生意識，她還要找到她的軒哥哥，至少确定他的平安，總有一天要去問蕭靖羽，為何這般對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