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
? 不顧心中那一絲說不出的煩憂與不安，秦可風直接驅車來到韓哲楠家中，無論如何，這個消息他必須馬上告訴韓哲楠。
房間裏沒有開燈，透過窗外的燈光，只看到一個人的剪影靜靜地坐在桌旁，似乎已經這樣坐了好久。門鈴聲打破這一室的沉寂，韓哲楠終于起身，穿過滿地狼藉的書房，走向客廳。
開門的那一瞬，秦可風敏感地覺得韓哲楠今天有些不對，臉色顯得很沉郁，眉頭不經意間微微聳動，心情更加沉重，但也顧不了許多，直接開門見山說道： “哲楠，我有話對你說。”
韓哲楠瞟了他一眼，從來都是那樣淡定從容的人，此刻臉上竟也出現了着急的表情。
秦可風也不掩飾自己的急切，言簡意赅地說：“韓心舞回國了，現在在郊外別墅裏。”
韓哲楠臉上的意外表情轉瞬即逝，然後淡淡問道：“你見過她呢？”
“我剛剛去過機場。”
“她怎麽會去那裏？”語氣裏帶着明顯的隐忍與壓抑。
“我阻止過她，但她告訴了我一個消息。”
韓哲楠直直地盯着秦可風，臉上表情狠絕，“什麽消息？”
秦可風看着韓哲楠如預料般地變了臉色。
對于韓哲楠來說，那個地方是個不能碰的禁區，估計韓心舞也知道這點。
“她說，那位已經立下遺囑，她是韓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它…并不完全屬于韓家。”
秦可風嘆氣，“你知道，我們現在争論這個問題已經毫無意義了，她已經住進去了。而且……”
“來者不善。”韓哲楠說出了秦可風想說的話，又對着秦可風說道：“先靜觀其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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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秦可風簡單吐出兩個字，眼睛卻不自覺地瞟向了開着門的書房，即便只看了一眼，他也看見了裏面的滿地狼藉。再看向沙發上的韓哲楠，他卻已不是先前坐着的模樣，雙手護着頭頂，頭埋向兩腿之間。
秦可風沉吟半晌，默默地走到門口，說：“我走了。”
事情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
在這一個星期裏，筱綠每天按時上下班，下班之後就收拾下房子，跑跑步。每天有着自己的安排，很忙，但很充實。而安正宇這個人，就像再次消失了似的，再也沒有出現。在工作的間隙，筱綠總會忍不住自嘲地想，原來什麽都是有時限的，就如同昙花的花期過了，他也不再出現了。因而，筱綠沒有料到，在星期五的下班路上，會遇見安正宇。
冬日裏陰雨天氣似乎特別多，天色也暗得很快。安正宇撐着一把黑雨傘，就那樣靜靜地站在路旁。
當看到安正宇的那一刻，筱綠停住了自己的腳步，看着不遠處的那個人，整整一個星期沒有出現的那個人。
他與她，隔着方寸之地，對望着。
最後，安正宇慢慢走向了筱綠，溫柔地對她說：“筱筱，我想你了。”
筱綠極力想忍住自己的眼淚，卻還是濕了眼眶。
安正宇大力地拉過筱綠，把她擁進懷裏，輕輕地說：“你不願走近我，那麽就換我來靠近你，請你不要拒絕，行嗎？”
聞言，筱綠緊緊抱住了安正宇，淚水潤濕了臉頰。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沙發，同樣的白開水，一切好像又回到了美好的當初。
筱綠雖然決定原諒安正宇，但心底仍有着一點不甘願，對安正宇說道：“我可以原諒你，但你必須把事情原原本本給我講清楚。”
安正宇使勁點頭，呵呵笑道：“沒問題，我保證絕不隐瞞。”
“下不為例？”
“絕對沒有下次。”安正宇舉雙手發誓。
“那好，先從你們回國說起吧。”
安正宇苦笑，這還真得原原本本說起呢。不過，現在已經沒有隐瞞的必要了，不是嗎？安正宇只得從回國之後同學會的遇見說起，直到最近的一切，全部對筱綠說了。
筱綠“呵呵”笑了兩聲，卻完全聽不出高興的意味。
安正宇現在才切實體會到所謂的“秋後算賬”。
“人不可貌相，這話說得還真不錯。”話裏的意味不言而喻。
安正宇幹咳幾聲，“呵呵，筱筱，你不要生氣，這都是過去的事，以後絕對不會再有。”
“我還有一個疑問。”筱綠突然說道。
“什麽疑問？”
“韓哲楠不想曝光于大衆，我可以理解。可為什麽他不告訴亦泠呢？”
安正宇神色一頓，臉上的笑意随之收斂，“可能他覺得自卑吧。”
“自卑？”
“我跟你說過，韓哲楠小時候的事。那些事一直深深地印在他腦海中，他根本忘不掉。”
筱綠不太确定地問：“所以他自卑，覺得配不上亦泠？”
“可能是吧。”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筱綠沒想到，韓哲楠那樣的人，骨子裏竟會感到自卑。但若站在亦泠的立場，這樣最終會受傷吧？
安正宇一直都知道，小時候的事是韓哲楠不能碰的逆鱗，所以他從未提起過，但若不是他自己一直未能忘懷，又何必這樣小心翼翼？
筱綠知道每個人都有難言的痛，可她還是為亦泠擔心，不由開口：“可就算是這樣，也不可能一直不告訴亦泠吧，這樣最後兩個人都會受傷的。”
安正宇雙手按住筱綠，叫了一聲：“筱綠…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他們會處理好的。我們要相信他們，不是嗎？”
筱綠在他目光下終于投降。
“那新年時，我可以到你家去拜年嗎？”
“什麽？”筱綠一副受驚的表情。
安正宇覺得這樣的筱綠實在太不常見了，忍不住捏捏她的臉頰，“去拜年而已，你怎麽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什麽拜年？”筱綠假裝聽不懂。
安正宇頓時起了逗她的心思，悄悄靠近她耳邊，“我說，上門去見見你爸媽。”
筱綠的耳根頓時變紅了，她推開安正宇，滿臉羞憤，大聲道：“不準去。”
“為什麽不準去？我覺得這樣的見面，有利于我們的關系穩定，所以我一定會去的。”安正宇看着那抹紅慢慢染上了她的面頰。
“反正不準去。”筱綠将屋內的暖氣調低一點，臉上終于沒有那麽熱了，繼續說：“你現在還處在觀察期，再等等吧。”
安正宇眼中閃過一絲暗光，很快消失不見。
卻不料，筱綠突然問道：“韓哲楠父親真有那麽可怕嗎？”
安正宇皺眉，怎麽又繞回到這個話題呢？
筱綠期待地望着安正宇。
“你絕對想不到的。”安正宇正色道。
筱綠也不再發問，話風一轉，望着安正宇，“你該回去了。”
安正宇拉起筱綠的手，輕聲地問：“我今晚不可以留下來嗎？”
筱綠甩開他的手，撇了他一眼，“我這兒可沒地方讓你留下來。”
安正宇瞅瞅筱綠，筱綠故意将頭轉向另一邊，不去理他。
“那好吧，我走了。”
“你等等。”
筱綠從屋內拿出一條男士圍巾，安正宇眼睛頓時一亮。
筱綠也不去看他喜悅的目光，說：“低頭，我幫你戴上。”
安正宇低下頭，眼睛盯着筱綠的臉，突然傾身吻了筱綠的臉頰。
筱綠停下手上的動作，擡頭看向安正宇，他的目光灼熱似火，似要将她完全吞噬，她立刻低下頭，幫安正宇圍好圍巾，“注意保暖，回去早點休息。”
安正宇再次親了筱綠臉頰，感受到脖子上溫暖，輕柔地說：“謝謝你，筱筱，我很喜歡你送的圍巾。”
筱綠再次擡頭看了他一眼，馬上躲開他的目光，“別誤會，這是給你的回禮。上次的禮物，我也很喜歡。”
“不管怎樣，這都是你送我的。”
筱綠低低地“嗯”了一聲。
次日上午，某商場。
即墨見筱綠拿着衣服進了試衣間，悄悄問坐在一旁的亦泠：“姐，筱綠姐還要逛多久？”
亦泠正拿着一本雜志在翻閱，漫不經心道：“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
“早知道就不來了。”即墨小聲嘀咕道。
“那你怎麽答應筱綠呢？”
“那是因為，筱綠姐說有事要告訴我。”
亦泠放下雜志，拍拍他的手，“那你就等着吧，耐心點。”
這時，突然傳來一聲叫喊：“亦泠姐。”
亦泠和即墨轉頭，不遠處，正站着馥華和一個不認識的女孩。
“馥華，你也來逛街？”即墨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語氣裏也帶着疑問。
馥華急忙介紹身邊的女孩，“這是我的朋友韓心舞，我陪她來逛街。”
即墨“哦”了一聲，目光轉向她身邊的女孩。穿着時尚，打扮精致，栗色的長卷發襯得其氣質十分出衆，顯而易見其家境很好。但是，這樣的女孩，與馥華完全像是兩個世界的人，怎麽會這麽親密，甚至會讓馥華陪着一起逛街？
“你好，我是即墨，是馥華的朋友。”即墨收回打量的目光。
“你旁邊這位是？”卻不料韓心舞顯然更加關注即墨身邊的人。
“這位是我姐姐。”
亦泠原本以為只是打個招呼而已，卻不料別人主動問起，只好伸出手，“我是鐘亦泠。”
韓心舞伸手相握，“我是韓心舞。”二人臉上明明都帶着微笑，作為旁觀者的即墨，卻感受到一股說不出的微妙。
“亦泠，怎麽啦？”從試衣間出來的筱綠，顯然弄不明白眼前這種情況。
馥華馬上笑着打招呼，“筱綠姐，我和朋友一起來逛街，恰好碰到了你們。”
“哦，那這是？”眼神很明顯瞟向亦泠和韓心舞。
“這是我朋友韓心舞。”
姓韓？筱綠心底一緊。
不會這麽巧吧？
“怎麽啦，筱綠姐？”馥華察覺到當她說出“韓”時，筱綠臉色有微微的變化。
筱綠岔開話題，“你們一起逛街？”
韓心舞放開相握的手，打斷了筱綠和馥華的對話，“我和馥華一起叫你亦泠姐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轉向了亦泠和韓心舞。
亦泠淡淡一笑，“韓小姐，我們才見了一次面。”
衆人正等着韓心舞的回答。
馥華突然走到韓心舞身邊，拉拉她的袖子，“心舞……”
韓心舞依然神色自若，淡淡道：“那第二次又如何呢？”
亦泠斂眉，将話再次抛了回去，“不如何。”
“心舞……”馥華再次叫了一聲，她真沒想到，只是打個招呼，結果氣氛弄得這麽僵。
韓心舞看看馥華，又看看亦泠，微笑道：“我剛回國，想着多交幾個朋友，希望鐘小姐不要誤會。”
馥華長舒了一口氣，氣氛終于緩和下來了。
即墨拉着馥華走到一旁，問：“她什麽意思？不是來找茬的吧？”
“即墨！”馥華突然大聲地叫道。
頓時，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了。
即墨索性拉着馥華走出店鋪，走到僻靜處，“誰讓你朋友把矛頭一直朝向我姐？”
這句話就像催化劑一樣，徹底惹火了馥華。馥華不管不顧，朝着即墨大聲嚷道：“她怎麽把矛頭朝向你姐啦？”
即墨完全不明白馥華為什麽發火，但是也不肯輸了氣勢，也嚷道：“她那麽咄咄逼人，還不算嗎？”
“她咄咄逼人？你這算什麽理由？”馥華固執的性子也不允許她低頭。
“她不應該那樣對我姐說話。”
“她哪樣？只是個稱呼而已，怎麽不說你姐小心眼？”
“我姐小心眼？寧馥華，不準你這樣說！”
“我就要說，你管得住我嗎？”馥華踮起腳，挑釁道。
即墨揚了揚手，最終還是放下了，“話不投機，不理你了。”說完，朝店內走去。
馥華站在原地想了想，憤恨地咬咬牙，轉身也向店內走去。
店內，早已一片平靜。
亦泠和筱綠都去試衣服了，心舞在翻閱雜志。馥華朝四周看了看，沒有發現即墨的身影。
“別看了，他沒有回來。”韓心舞關上雜志，起身對馥華說道。
馥華收回目光，“你怎麽沒去試衣服？”
“不想試了，我們去別處吧。”
“好。”
臨走前，馥華望了望四周，但仍沒發現熟悉的人影。
即墨急沖沖回到店裏時，只看到兩個越行越遠的背影。
“即墨，你怎麽現在門口？”亦泠剛從試衣間出來，就看到即墨發怔的背影。
即墨指了指手中的咖啡，“沒事，我去買了飲料。”
“哇，太好了！”筱綠搶着拿過咖啡，喝了一口，贊道：“即墨真是太貼心了”。
亦泠拿過一杯咖啡，發現恰好還剩下兩杯，試探着問：“馥華呢？”
即墨不以為然，“剛走了。”
“走呢，是她那個朋友要走吧。”筱綠插道。
“不知道，反正走了。”
亦泠本能地覺得即墨心情有些低落，然而即墨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她也不知道怎麽開口。
筱綠指着身上的衣服，問即墨：“怎麽樣，好看嗎？”
即墨笑笑，伸出大拇指。
“好眼光！待會獎勵你。”
即墨趁機開始游說，“筱綠姐，換個獎勵行不行，咱們能不能不逛呢？”
筱綠卻将目光轉向亦泠。
即墨立刻領會到姐姐就是自己的救星，哀求地看着姐姐。
亦泠自然明白即墨的意圖，卻也忍不住揶揄，“你今天不是有事跟他說嗎？還是快點跟他說吧，我估計他快憋不住了。”
“小樣，這才兩回而已，就憋不住了？”
即墨呵呵地陪着笑。
“行，咱們不逛了，去你們家吧。”
即墨利索地提起購物袋并保證，“筱綠姐，下次我一定陪你逛到盡興。”
亦泠站在旁邊，靜靜聽着他們的對話。即墨掩飾得很好，一點也看不出不高興。但她最擔心的也是這個，今年的即墨表現得太正常了。難道他忘記傷痛了嗎？亦泠不敢确定。
“亦泠，怎麽不走？”筱綠走近亦泠，挽起她的手臂。
亦泠回神，“哦，怎麽想去我家？”
“不想周末回酒店，也不想回家。”
亦泠調侃道：“你不是以酒店為家嗎？”
“現在開始有些厭煩了。”
亦泠默然，随後道：“那就回家呗，叔叔阿姨肯定很高興。”
“我今晚會回去的，現在去你家吧，我不是有一段時間沒去了嘛。”
趁着亦泠去廚房的時間，即墨帶着筱綠悄悄來到屋外。
“即墨，這麽神秘幹嗎？”
“你今天到底要跟我說什麽？”
筱綠立刻明白即墨的舉動，“你不想讓亦泠知道？”
即墨沉默，過了好久才開口，“最好不要吧。”
筱綠看看身旁的少年，原來他早就在時間的洗禮下，褪去了青澀，變得越發成熟，于是直接說道：“是有關秦可風的。”
即墨一點不意外的表情，也說明他應該早猜到了內容，所以才拉她出來吧。
“姐。”即墨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亦泠。
亦泠微笑，“進去吧，冬天天冷。我去附近超市買點東西。”
“亦泠……”筱綠突然叫道。
“屋裏暖和。”亦泠微笑地走過他們身邊。
二人就這樣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亦泠漸漸走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