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八

? 亦泠和即墨是在除夕的前一天回來的,其間,除了筱綠的那一通電話,她沒有和任何人聯絡過,手機也被她塞入行李箱的最底層。

完全和外界隔絕聯系的亦泠沒想到除夕這天,韓宅會來這麽多人。

當所有人都在管家的引領下落座後,韓心舞這個宴會的主人才姍姍來遲,華麗地出現在衆人面前。

見人三分笑,總是微笑待人的韓心舞很滿意眼前的場景,這些人、這地方、這氛圍,實在讓人很期待接下來會發生的事。韓心舞舉起酒杯,笑意盈盈地看着方桌對面的男人,挑釁地問道:“表哥,不知道這地方有沒有勾起你什麽回憶呢?”

韓哲楠不理會韓心舞顯而易見,他關注的只有亦泠,亦泠從今天見面起,就一直不曾正眼看過他。因此,在韓心舞說完第一句話後,韓哲楠立刻将目光轉向亦泠,可是亦泠仍然沒有半分的反應。一個人安靜地坐在那兒,如同一樽木雕般。

早在發現今晚該來的不該來的人都出現在這棟房子時,即墨就敏感地意識到,今晚這場宴會可能不單純,并不如亦泠出發前對他說的,只是一個簡單的宴會。而且,自從亦泠來到這兒後,就一直不發一言,只是靜靜的坐着。這太不尋常了。這會,沒想到,韓心舞第一句話就爆了個大料,韓哲楠,竟然是韓心舞的表哥。這怎麽可以?

韓心舞用目光掃視全場,衆人保持着奇異的沉默。可得讓他們有主角的自覺才行。于是,韓心舞将矛頭指向了亦泠,“鐘小姐,你一定很奇怪我也姓韓吧,其實,韓哲楠可是我的表哥,而且是在這棟房子裏長大的。”

即墨看向韓哲楠,韓哲楠仍然一直盯着亦泠。

筱綠倒是鎮定地接過了話頭,“韓小姐,韓哲楠是你表哥,那又怎樣?跟亦泠有什麽關系?”

韓心舞不甘示弱:“我只是覺得,表哥平常沉默,不愛說話,可能忘記将這件事告訴鐘小姐了。”

“無論韓哲楠告訴與否,也與你無關吧。”筱綠決定,速戰速決,不讓韓心舞在這件事多作糾纏。

聞言,韓心舞狀似不好意思地說道,“看來是我多嘴了。”語音一頓,看了看在場衆人的表情,繼續說:“今天是除夕,适合聊聊家常,秦可風,你說是嗎?”

我倒想看看接下來你們是否還能無動于衷?

聽到韓心舞提起秦可風,馥華不自覺地握緊自己的右手。

即墨的目光也轉移到低着頭、略顯緊張的馥華身上。

秦可風瞥一眼韓心舞,目光似漫不經心地掃過馥華、即墨,最後停留在韓哲楠身上,淡淡道:“韓小姐想說,我們洗耳恭聽。”

韓心舞當然注意到馥華的緊張以及即墨的目光,也注意到秦可風眼神中的警告意味。這些微表情可真有意思,韓心舞頓時覺得,今天真是回國以來,最開心的一天。

韓心舞還真自顧自地聊起了家常,特意說了幾件自己小時候的趣事。說的人很開心;可是聽的人,顯然不太高興,有人臉上已經有了隐隐不耐煩的神色。韓心舞裝作沒看到,繼續說着所謂的家常。最後,似乎覺得自己說的時間太長了,終于停下來了,把話題重新扔回了韓哲楠,仿佛一個十足為哥哥着想的妹妹,期待地看着韓哲楠,“表哥,回國以後,我對房子進行了重新的裝修,但是,我保留了你小時候住過的房間,待會你想去看看嗎?”

一直沉默不語的安正宇輕輕放下手中的酒杯,動作十分優雅自如,可說出的話卻帶着極濃的諷刺意味,“韓小姐自說自話的能力真是一流,今天晚上的宴會難道是太無聊了嗎?。”

筱綠立即附和道:“正宇,說話不要太直白。”聽到這兒,筱綠算是明白了,韓心舞話題總圍繞着韓哲楠小時候轉,不就是想要揭開他童年的傷疤嗎?韓哲楠有這樣的表妹,還真是不走運。

“筱綠姐,安大哥可是說出了我們的心裏話。正常人能做出這樣的事嗎?”即墨适時開口,和筱綠的這一唱一和,瞬間打破了屋裏沉悶的氛圍。最後的反問,更是對韓心舞光明正大的挑釁。

可即使面對這樣的言辭,韓心舞仍然面色不改,連笑容的弧度都沒有絲毫變化,仿佛是一個旁觀者。韓心舞沒有說話,其他人也沒有說話。剛剛緩和的氛圍又變得沉悶。因此,在這安靜沉悶的屋內,如果有人突然說出你一直困惑卻又想知道的事的時候,會發生什麽呢?

“既然衆位對家常瑣碎不感興趣,那我們聊點別的吧,比如說,前不久報道的獲得神秘大獎的幸運兒;再比如說,JE的珠寶發布會?”

韓心舞聲音輕脆,吐字清晰,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筱綠雙手驀地按上桌沿,酒杯中的酒輕輕晃動了幾下。旁邊的安正宇安撫性地拍拍她的手,然後緊緊握住。筱綠深吸一口氣,按捺心底的沖動,沒有再做出任何舉動。筱綠真的不希望事情在這種場合下揭開,本該是兩個人的事,兩個人私下解決就好。這也是她一直沒有告訴亦泠的原因。

秦可風仍是一幅不關我事的神情。

即墨表情裏有着微微的疑惑。

馥華則是完全不解,這宴會怎麽那麽像鴻門宴?韓心舞也像變了一個人。

至于與事情相關的兩位當事人,也還是宴會初始的樣子,只不過韓哲楠已經将目光收回,神色更加冷清凝重。

除了看戲的韓心舞和不知情的馥華,此時在場的每個人心中都蹦着一根弦,且越拉越緊,只要再有一點外力的作用,就會馬上扯斷。

韓心舞當然不會放過繼續使力的機會。她神色自若地離開座位,走到即墨旁邊,帶着笑意問:“鐘律師很疑惑,我現在提起這件事?”語氣格外撩人,可沒等他回答,卻又接着走到亦泠身旁,回頭對即墨說:“也許鐘小姐可以給你答案,或者……”她沒有說下去,直到她站到韓哲楠身後,“由表哥來告訴你。”

事實上,此時即墨心裏的确有許多疑惑,不僅僅有關于這個宴會的,還有來參加宴會的這些人的,何以這麽巧,這些人就這樣恰好地出現在這棟宅子?若說事先沒有人預謀安排,他絕對不會相信。因此,他現在的心情有點複雜。韓心舞仍站在韓哲楠座位後面,帶着一幅看好戲的神情看着在場衆人。即墨想,不管怎樣,都不能受這個女人的擺布,于是直接回了一句:“既然你一直在說話,為什麽不由你來說呢?”

“自然應當由當事人自己來說比較好。”韓心舞的目光在韓哲楠與亦泠之間來回逡巡。

亦泠直視韓心舞的目光,鄭重說道:“韓小姐,是想說報紙上那個神秘的幸運人是我,還是想說我去參加了那場珠寶發布會?”

“亦泠!”

“筱綠,那些事有必要遮遮掩掩嗎?我認為沒有什麽值得人說道的。只不過,我沒有提前告訴即墨罷了。”亦泠的目光很坦蕩,眼神很清澈,不像剛開始時那樣,雙眼呆滞,目光散漫了。那麽,無論韓心舞再耍什麽把戲,那也無所畏懼了。想到此,筱綠開始鼓躁的心漸漸趨于平靜。

“姐姐?”即墨不可置信地叫了一聲。姐姐剛剛是在自陳嗎?

“即墨,之後我會将事情完整地告訴你。”面對即墨時,亦泠不自覺地收斂了剛剛語氣裏的淩厲。

秦可風若無其事地瞟了韓心舞一眼。

韓心舞自然明白那眼神中的輕蔑,也毫不介意地瞟了回去。還沒到結局,誰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于是,決定繼續添火的韓心舞彎下腰,貼近韓哲楠耳邊,輕輕說:“鐘小姐都開口了,表哥就不想說說什麽嗎?”

“他不用說,我都知道。”亦泠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亦泠身上。

“從我得到那個神秘大獎之後,我就一直在想,為什麽會有這個神秘大獎,以及當時為什麽會在那麽多人裏選中我?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幾乎接近于零。正宇,普通人都懂的基本經濟常識,以你作為一個公司的執行總裁來說,你覺得這種事會發生嗎?”

安正宇從來沒見過亦泠這樣的眼神,也從來沒想過,亦泠會有這樣咄咄逼人的時候,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秦可風嘴角竟不由泛起了笑。越來越有意思了。

亦泠繼續說道:“但事情發生了,自然就會有發生的緣由。正宇是JE的執行總裁,既然正宇沒有阻止這件事的發生,反而促成了這件事,那說明他是無法拒絕或是拒絕不了。”

對于那件事,安正宇的确拒絕不了。自己的死黨親自設計作品哄女朋友開心,況且亦泠也是他和筱綠的朋友,他當然會極力促成,所以亦泠真的沒猜錯。

亦泠終于将目光轉向了韓哲楠,然後接着說,“能讓安正宇作出這樣決定的人并不多,而韓哲楠,恰好就是其中一個。雖然韓哲楠平常不工作,但只要接觸過他的人都會知道,他應該有固定的收入來源,更別說他出身名門,即使怎樣脫離家族,也不可能淨身出戶。所以,他絕對有能力自創公司。更何況,前不久我才知道,秦特助似乎也跟他認識,珠寶發布會可是秦特助一手負責的。”

韓心舞嘴角噙着笑。

“至于之後為什麽沒有報道,卻直到最近才被爆出,甚至在學校的論壇上發帖去大肆渲染,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我想,恐怕少不了人在推波助瀾。”亦泠很冷靜,聲音很平靜,像是在陳述客觀的事情。可在筱綠看來,亦泠這種對事情的漠然,不正是說明她傷心了嗎?

“亦泠,我是事後才知道,一直希望韓哲楠親口告訴你的。”筱綠有些懊悔和難過,早知道會在這種場合揭開,還不如提前告訴她。

亦泠微笑。對于筱綠及其一家人,亦泠永遠是感激的。雖然她真讨厭別人隐瞞事情,對越親近的人越苛刻。但是,筱綠終究是不同的,這點連即墨也比不上。

“這只是鐘小姐的猜測,表哥不是還沒有承認嗎?你難道不想聽聽表哥的說法嗎?”韓心舞永遠在時機正好的時候打破這一份和諧。

“他的沉默不是已經表明了嗎?韓心舞,你還想怎樣?”筱綠很不爽自己和亦泠的交流被打斷,也不想韓心舞再繼續談論這件事。

“因為我愛她,所以我願意為她設計珠寶,願意為她制造驚喜,讓她成為世上最幸運的人。我承諾愛她如一,護她前行。然而我有太多的顧忌,不敢對她說,甚至不敢光明正大送出自己的禮物。”這似乎是韓哲楠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剖白自己的心跡,可能任誰也想不到,韓哲楠愛得這麽卑微。

秦可風的神色沒有任何改變,卻讓坐在他身邊的筱綠莫名感到一股冷意襲來。筱綠看看另一邊的安正宇,他正認真地聽着,眉頭緊鎖,也不知道預料到了什麽,那這莫名的的冷意從何而來?

“卑微并不是隐瞞的借口。”即墨總算明白了整件事的經過,原本對韓哲楠有稍微的改觀,然而從現在這件事看來,他還是不太适合亦泠。二人相處這麽久,他不相信,韓哲楠沒有發現亦泠很讨厭別人隐瞞任何事。不論是出于什麽理由,都不可以。亦泠的性格就是這樣,你可以選擇隐瞞,她不會問,甚至會裝作不知道任何事;然而如果最終矛盾爆發,她絕不會輕易原諒。即墨這句話,也是對韓哲楠的一種暗示。

這時,韓心舞輕輕嘆口氣,“沒想到只是聊聊家常而已,會讓大家這麽不高興,我這個主人真不稱職,那……。”

“既然如此,這個宴會該散了吧。”安正宇真的已經十分不耐煩了。

韓心舞好像真的将安正宇的話聽進去了,思考了一會兒,慢慢才說:“夜色還早,我們可以去客廳再聊聊。”

還沒到□□,戲怎麽可以這麽早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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