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二十三歲的陸小嘉拿着單薄的簡歷,看着眼前這座三十層樓的金銘大廈。路上行人來來往往,腳步匆匆,似乎都找到了各自的人生航向,唯獨自己還在迷霧中探索。深深吸了口氣,勇氣湧上心頭,陸小嘉擡腳走入大廈裏面。
“陸小姐,你來應聘英語老師?”面試官看了單薄的紙,犀利的目光投向這位應聘者。
“是的。”她回答道,又把手放在輕顫的腿上,試圖去掉那多餘的緊張。
“英語專業…你應該過了六級吧?”
“已經過了,我們專業主要看專四專八。現在我專四也過了,專八最近剛考完,成績還不知道。”陸小嘉小聲的說道。
“哦,這樣。”面試官微微沉吟道,“你有相關的工作經驗嗎?”
“這個…還沒有。原來都是做的其他方面的兼職,比如促銷。”
面試官不着痕跡的點了點頭。“陸小姐,這張紙上讓你寫出中文,你這裏怎麽還是寫的英語?”他的眉稍稍蹙起,眉間的川字又很快消失不見。
“額,發卷的人當時沒說要寫中文。”陸小嘉有些發懵,剛才的聽力題只說把你聽到的寫在紙上,應當不會出差錯才是。
“她當時沒說嗎?你看別人怎麽都寫的中文?”面試官拿出其他應聘者的試卷說道。看着白紙黑字,陸小嘉心裏頓時沒底了,也不知道這一切怎麽發生的,或許過錯就出在恍惚一瞬間。
威嚴的面試官又問了其他幾個問題後,又是一番衡量,而後用略帶惋惜的語氣說道:“很抱歉,陸小姐,你不太符合我們公司的要求,所以…”他的語氣雖然聽着溫和,但拒絕卻是不容置疑的。
“這個,其實,除了這個方面,我還有其他方面的優點的,您不再考慮一下嗎?”陸小嘉的聲音提高了幾分貝,最後關頭,試着再争取機會。
“我們需要自信,有經驗的人才。”面試官推了推眼睛,“而你,說話聲音低,從剛才的表現裏,你也沒有表現出有自信的樣子。”他直白的挑出了重點,話語擲地有聲。
“我有自信,”陸小嘉緊張的感覺在時候完全褪去,堅定的說道,“我有自信處理好以後工作中出現的任何困難。”
“可是剛才的表現…?”他反問道。
“可能是…剛開始面試,沒有表現好。”她找了個聽着比較順耳的理由搪塞過去。只有她自己知道不太外向的個性是遇到生人就有些緊張的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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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應屆畢業生大多會這樣,有些困難我也理解。好了,回去等通知吧。麻煩你幫忙喊一下下位面試者。”逐客令下達,陸小嘉不得不回答了聲“好的。”說罷起身離開。
想必是沒有通知了,肯定被刷了,唉,剛才表現的真差勁。陸小嘉走在路上,徐徐清風吹散了剛才心頭所有的沉悶,她回想着剛才的面試過程,感慨良多。這次面試的悲劇結果是可以預測到的了。但是誰又不會經歷失敗呢,陸小嘉樂觀的開解着自己。下次努力吧~
到了學習生涯末期,又是一批畢業生拿着簡歷這裏那裏面試,在社會裏尋找一個落腳點。頭腦聰明睿智的,配上大紅大紫的學歷,不愁找不到理想工作。陸小嘉也知道她這種不聰明的中等學歷的孩子,精英之門早已向她關閉了。她也不自憐氣餒,天生我材必有用不是嗎?
陸小嘉家住N城,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小地方。借着讀書求學的契機,她來到了W市。這個城市車水馬龍,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熱鬧非凡,這是一個機會之都。在陸小嘉看來,這座城市有很好的發展潛力,畢業後她想盡可能留下來,堅持奮鬥。
性格算不上多活潑,腦袋算不上多聰明,學習也算不上多努力,她就是一個“差不多”的人。她總是會在失望後重新振作;深深明白多少年父親的勤勞工作,就是為了讓她多讀點書,學點知識,畢業後找個輕松點的工作。這一片苦心,在陸小嘉看來,是白費了的。她一直有一種這樣的感覺:在學校呆的越久,自己就變得越傻。不過傻歸傻,跟父親的苦心沒有關心,求學也是自己的夙願,無奈良根結不出好果。
先搭公交車回學校,她要再從長計議。
晚上八點,梳洗過後,陸小嘉敷了面膜,成大字型的躺在床上。手機短信鈴聲想起,她拿起了一看,父親大人發來的信息:乖女兒,在外注意身體啊。小雪生病住院了,在W市人民醫院,需要人照顧,你俞叔叔一家都不在身邊,你們隔得近,相互照顧一下。你也自己要注意身體,錢不夠花就跟我說。
小雪生病的消息她還沒聽到,父親大人應該是從俞家那裏得到的消息。都怪自己這段時間太忙了,找工作和寫論文這兩件事就占據了她的小世界。
她回了條短信:行,正好這幾天也沒事,我去照顧小雪。我在這一切都好,不要擔心。她轉念又一想,飛雪住院,哥哥飛揚也在W市。這次和俞飛揚見面想必是在所難免的,物是人非事事休,這麽多年過去,多少情也該蒙上了灰塵,塵埃也該落定。
那個總是愛抱自己的大男生,多少年沒見了。以前回家總是聽說他讀書時學習好得不得了,工作更是人生輝煌的延續,進了一家大公司,一路升職。她都只是聽說,也只想聽說。他很忙,讀大學之後就沒見過幾次面了;他對任何事都是那麽認真執着,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蛟龍豈是池中物,優秀如他,想必也會在事業上大展拳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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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的學校空曠冷清,很多本市的學生都回家了。陸小嘉起了床,站在陽臺下享受着陽光的沐浴,新鮮空氣讓人感覺清醒舒适。她伸了個懶腰,熙陽照在她稚嫩白皙的臉龐上,歲月似靜好。一番梳洗,到食堂吃完早餐,就搭了地鐵直奔醫院。
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道彌漫着,雖然陸小嘉是第一次來人民醫院,可還能适應這有些陰暗的環境。她身體還算健康,什麽感冒頭疼的小毛病都是躺在床上捂一天,第二天又是元氣滿滿。不過飛雪和她完全不一樣,飛雪的身體瘦弱,讓人看着就想憐惜她,照顧她。
她是21世紀的無淚的林黛玉,而我是有淚的女漢子。陸小嘉在心裏自嘲道,不過即便如此,也總算是各有特色。
照着飛雪的信息指示,她在住院部三樓終于找到了病房。窗簾半搭着以遮掩窗外的強光,躺在病床的飛雪正打着點滴。
逆着光,一個背影看起來十分熟悉的男人坐在飛雪右側,小心翼翼的喂着粥。看着那背影,陸小嘉不用猜就知道那是俞飛揚,從小就認識的大三歲的哥哥。
哥哥,這個詞對陸小嘉來說有點陌生。有多少年了?哥哥,哼。陸小嘉的腦海驀然閃過一個畫面:紮着兩根小辮子的女孩追着逗她的男孩叫着,“飛揚哥哥,不要跑不要跑,小嘉跑不動了。”奶聲奶氣的童言稚語還回蕩在耳邊,往事卻像是過了千年般悠遠。
她禮節性的敲了敲門,暗示她的到來。兩道目光刷刷看向自己。
飛雪的臉上帶着柔弱的微笑,她溫柔地聲音傳來,:“小嘉,快進來。”
陸小嘉點了點頭,對着轉過頭看她的俞飛揚微笑say hi。雖然從小一起長大,可俞飛揚自出外讀書後就沒怎麽見過面了,小時候的熱絡在長大後變成了冷清的寂靜,無所謂無所謂,陸小嘉想道,一生中遇到的人多如泥沙,最後總被風吹雨打去。
陸小嘉坐在飛雪的左側,和俞飛揚正面對面,看着他投來的注視,她又面帶貌似熟稔的微笑說道,“沒事,你先喂小雪。”雖然碗裏的粥快見底,可她怕極了寂靜無聲的尴尬,尤其是面對他。
“小嘉,你能來真是太好了。”俞飛揚笑着說道,他明亮的眼睛深邃極了,仿佛夏天晴日的暗夜星辰,好聽的聲音在空氣中飄蕩。
“我今天正好有空,你就放心的把小雪交給我吧。”她自信滿滿的答應道。
“我放心。”他放下空碗,替飛雪掖了掖被子。“你工作怎麽樣了?”
“額…還在寫論文。”總不能說自己總是經歷一場又一次面試吧。陸小嘉回答的有點心虛。
“還有兩個月就要正式畢業。有什麽困難,都可以聯系我。”
“好啊。”陸小嘉說道,“你快去忙吧,這裏我來。”
“嗯,那我先走了,飛雪,好好休息。”他的大手輕輕撫摸着飛雪的臉蛋,拿起公文包,西裝,幹淨利落地大步邁出病房。
陸小嘉目送着俞飛揚離開,她看到他帶紅血絲的雙眼,想必是陪伴了飛雪一夜。他的眼還是他的眼,他的鼻還是他的鼻,劍眉星目,薄豔紅唇,這曾經的哥哥真是一表人才。
聽說他讀書那會是T大有名的高材生,當過學生會會長,深受老師器重,公費保送讀研。雖然只大自己三歲,可是他已工作兩年了,還在名企,薪資優渥,想必已經是人生贏家了吧?我陸小嘉雖然不是全然的人生輸家,可是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怎麽就這麽大呢?
縱然是一番比較,在陸小嘉的心底,隐藏着一種感情,那是厭惡。自她十五歲起就不願再和俞飛揚有什麽聯系,兩家隔得近,過年總要見面吧?陸小嘉總是在俞飛揚來家裏的時候,在房間裏獨自睡大覺。飛雪往往和飛揚一塊來,但是小嘉已經提前給了飛雪自己房間的鑰匙。對于這種回避,陸小嘉并沒有覺得有什麽,古人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還非禮勿聽,非禮勿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