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番外之其有鳳焉

? 作為百裏家的宗孫,百裏青鳳從小就是備受矚目的。無論是他表現出的在醫術這方面的天賦,還是他出色的容貌,這一切都成為了旁人稱贊他的資本。在很長的一段歲月裏,他都覺得自己的人生過得沒什麽問題,和家裏其他叔伯兄弟一樣,享受着家族帶來的尊榮,在合适的時候娶門當戶對的女子為妻。何況他還繼承了家族醫術,以及被奉為絕密的嫡傳蠱術,光是這一點,就足夠他驕傲。

但作為一個優秀的世家子弟,他所受的矚目自然也不僅僅局限在家族之內。那年,就在他爺爺剛剛給他選了個未婚妻的時候,君上也在所有貴族子弟中發現了他,有意想撮合他和榮川公主。

他那時心高氣傲,怎會願意去做那勞什子驸馬,再加上覺得自己也有了未婚妻,自然是不該辜負別人。雖然他對那姑娘沒有什麽惡感,也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好感,但他們也總算是相處和諧。

就在他爺爺和家裏人正商量着該如何處理之時,那頭女方家卻已經先來退了婚。他聽了不是很信,以為是家長逼迫,便跑去她家中找她。誰知曾經見着他還含羞帶怯,聲聲表達着情意的女子,如今對他卻只有十分疏遠的一句“不宜再見”。三天後,對方便與另一個世族淩家訂了親。

百裏青鳳得知這個消息後,并不如家中其他人一樣氣憤,他只覺得有些可笑。于是那天早上在入宮觐見之前,他對着鏡子,拿起剪刀在自己臉上劃了一道傷口。

承乾殿裏,雖然衆人都心知肚明是他自傷其身。但他仍說:“青鳳自知容顏有損,不敢高攀公主。願意就此進天禦司修行,為公主祈福,日夜祝禱她覓得良緣。”

那時,他的爺爺面露痛惜之色。他知道,君上一定都看在眼中。

自那之後,他便再也對婚姻之事無甚興致。他爺爺後來也努力過好幾次讓他再試試與別的姑娘相處,但他只覺懶得,說來說去男女之情就是極為膚淺之事,既然奔着目的而去的相處就是如此虛假,那他何必浪費時間?尤其是看見謝蘊在這件事上的潇灑自得,他更覺一個人或許更好,至少不會有人在你以為應忠誠以待時,她卻只知大難已至各自飛。他甚至連自己臉上的傷疤都沒有多管,就這麽留着,不知是為了吓走人,還是讓自己記得什麽。于是他每回只要拿這道傷疤來做做文章,百裏老爺子就會疼惜他被悔婚之痛,不再多勸。

後來謝蘊遇上了永章公主,他看把女追男的游戲看在眼裏,只覺好笑。想着無論什麽公主,撞上了這位天禦司少卿,都只能灰頭土臉。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認識了其嫣。

從一開始知道她到後來永章公主把她送到了禦醫院學藥理,他其實對她的印象只有兩個:普通,細作。

他知道永章公主把她送來禦醫院是為了什麽,無非是明知自己和謝蘊交好,所以才把這個從長公主府出來的細作放到他這個禦醫院掌令的眼皮子底下看着。

于是他就看着了。

雖然是公主塞進來學醫的侍女,但到底她不過只是個侍女,于是百裏青鳳意思意思地把她随手安排給了一個年紀頗長的禦醫,這樣既能向公主有個交代,也能避免這個丫頭刻意傳出些什麽有的沒的。

他就這麽饒有興致地暗中想看看她會掀出些什麽風浪,又能掀起怎樣的風浪。

可是他漸漸覺得不大對勁。這丫頭怎麽看起來……真的像是就來學醫打雜的?帶教她的禦醫每次在百裏青鳳問起時都是說她如何好學,如何踏實,如何有天賦。末了還表達了一下對其嫣居然在識文斷字這件事上比一般學徒都有底蘊而感到頗為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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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很信,就把她叫了過來,随口要她背一段藥經。而她居然真的背出來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她好像有點兒心虛似的,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躲閃,背書的時候也好幾次停頓了一下。

百裏青鳳随口調侃了她一句:“你這麽用功是打算為哪位公主效力?”

其嫣怔了怔,原本浮在臉頰上的緋紅漸漸褪了下去。然後,她很平靜地說:“婢子的心願,是可以在民間開一間小藥鋪。”

他看着她,有須臾的愣怔。

後來,他有時閑來無事,也會随意指導她幾句,不為什麽,只是想這麽做而已。

直到有一次,她負責的藥材不知怎麽被弄濕了。百裏青鳳皺了皺眉,最後只簡單說了她幾句,讓她以後注意。但不知哪個學徒跑去她面前酸了幾句什麽,她竟在默默收拾好藥材後又默默地自己跑去院子裏罰站了,百裏青鳳見她執拗,也就懶得多說,徑自走了。後來他才知道,那天晚上她竟真的通宵未走,結果半夜淋雨感染了風寒。

他送她回少卿府時只覺好氣,對謝蘊說的話也多半帶了些意氣在裏頭,覺得她真的是笨。

但謝蘊跟他說,“你該不會看不出來她心儀于你吧?”

他險些嗆到,一時感覺有些複雜。

而他對她真正發生認識上的轉變,便是在翠竹廊上那番對話之後。他想不明白一個女人在他面前坦誠了傾慕之情後為什麽又根本不願意和他在一起,她明明只不過是個侍女。他其實不是膈應一個把暗戀當成明戀在玩兒的人成天在他面前晃,他是膈應自己居然會因為知道了這件事而忍不住去觀察對方,去想她到底為什麽會暗戀已經自毀容顏的他,又為什麽喜歡了卻不肯接受做妾。

但那之後其嫣對他的态度卻和往常沒什麽不同,他莫名其妙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錯了老是擺出一副查功課的姿态往她面前湊,結果人家還真就把他當成了個免費教學的。每次都乖乖學生狀地聽他說話,除了嗯嗯嗯,就是點頭點頭又點頭,要不就是各種求問。

最後他終于沒挺住,端着個臉直截了當地開了口:“你喜歡我什麽?”

彼時還沉浸在前一刻他所講的藥理中的其嫣聞言毫無防備地一愣,繼而臉倏地就紅了。

看着她這個反應,百裏青鳳總算覺得心裏爽了點兒。

“可不可以……不說這件事了?”她試圖反抗了一下。

百裏青鳳一挑眉毛:“不可以。老師問話,你身為個學徒還敢說‘不’?”

“……”她沉默了一下,最後垂着眸飛快而含糊地說了一句什麽。

他沒聽清:“嗯?”

“我說,喜歡你有骨氣!”突然沖着他喊了這麽一句,其嫣起身抱起書就要跑。

百裏青鳳眼疾手快地站起來一把拉住她:“跑什麽,我話還沒問完呢。”他不自覺地勾起唇角笑了一笑,“那我說要納你為妾,你為什麽不願意?”

她眉間皺了皺,再看他時,臉上的緋紅又已經開始慢慢褪去了。

“不為什麽。”她說,“只因婢子自覺配不上大人。”

他看出了她的不高興,忽然覺得自己說錯了話,下意識想彌補,卻又不知該從何彌補。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別扭,于是他也不笑了,看着她,說道:“你到底是覺得配不上我,還是覺得妾室之名配不上你?”

她默了默,擡眸說道:“大人可知,其嫣在被賣入長公主府之前,家中經營着布莊生意,也算是殷實之戶。”

他一愣,不知她突然提起自己的身世是什麽緣故。但他确實對此全不了解,于是也沒有搭話,默許着讓她往下說。

“我爹娘是經媒人撮合走在一起,但我娘很喜歡我爹。據說頭幾年他們的感情真的很好。後來,我娘生了我之後便一直再無所出,我爹想要兒子,漸漸便沒了耐心,終于有一日納了妾室回來。”其嫣彎了彎唇角,泛起一抹苦笑,“那妾室确實給他生了個兒子,自那之後,他眼中更沒有我們母女。由着那個女人花言巧語地哄着,還因她沾上了許多惡習。他們給了我娘許多委屈受,有一天她終于受不住,就跳井自殺了。小時候什麽做不了,只會哭,只會想念我娘。于是有一天,我爹因為染上賭性敗光了家産,又見自己的妾帶着兒子卷了家中最後的財産跑了之後,他便罵我是喪門星,哭窮了他。他把我吊起來打了一頓,過了兩天突然拎着我去了長公主府,一手交人,一手換錢。那之後,我就成了別人家身不由己的奴婢。”

百裏青鳳靜靜看着她,心頭有些悶悶的,想說什麽,卻不知為何半晌開不了口。

“雖然身為奴婢,也不過如此。”她說,“但若可以選擇,可以求情的話。其嫣還是想求您,不要讓我成為我不想成為的那種人。”

他問:“即便是對你心儀之人,你也如此堅持?”

“在公主府這些年,其嫣最早學會的就是明白憧憬和現實的距離。”她笑了笑,“大人之身份,我之情感,這就是其嫣與您的差距。”

他忽然覺得她是在嘲諷自己,那言下之意,難道不是在說“我雖然配不上你的身份,但你也配不上我的感情”麽?但這一次,他卻沒能發脾氣辯駁回去,竟覺力不從心。

他們之間的關系就此陷入了停滞。就好像彼此都不知道她在喜歡他這件事,但又有什麽确實的悄然改變了,所以他也無法再像從前那樣對待她。

南巡回來之後,永章公主把他欺騙了自己的事也故意告訴了其嫣。于是,百裏青鳳無奈地發現,其嫣居然還真的不理他了。

這一回,她連把他當免費教學的都懶得了,見着他是能逃多遠逃多遠,實在不行打了個照面那也是行了禮之後眼睛都不擡一下,能走多快是多快。

百裏青鳳忍無可忍,這天終于把她給逮住了。

“你們少卿沒跟你說麽?”他居然有點兒埋怨謝蘊,“我一開始也是什麽都不知道,後來知道了,難道君上的命令我能不聽?”

誰知她卻老老實實一點頭:“婢子明白。”

“明白?”百裏青鳳這下才是無語了,“明白你還躲什麽?”

她接着說:“因為公主還在生你的氣,所以……”

“所以你就要和她一條戰線上?”百裏青鳳氣結,“那她要是一輩子都氣不過,你是不是也打算一輩子不理我了?”

她居然點了頭……她居然點頭了!

“李其嫣!”他自打查出了她的本家姓後,這還是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她,“你就只對你家公主這麽忠心?我教你那麽多你說過河拆橋就拆了?”

她沉默了一下,似乎也有些內疚,但最後還是很果斷地對他說道:“青鳳大人,公主她對婢子恩重如山,請您見諒。”

說完就跑了……又跑了!

百裏青鳳氣得抓狂。

***

其嫣對宋月臨的忠心,最終不顧一切地體現在了欺君這件事上。

那一天,當百裏青鳳看見消失數日的她竟穿着宋月臨的衣服出現在少卿府時,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難道她不是得了自由身之後就不辭而別了麽?不是。他現在才知原來不是!她只是為了她的公主做好了送死的準備。

大牢裏,原本平靜無比的她見到百裏青鳳,第一反應便是急急問他君上有沒有追到公主。得知沒有之後,她便松了口氣。

幾乎是瞬間,百裏青鳳眼眶驟然一酸,他就這麽凝着她,想起謝蘊和宋月臨。忽然明白其嫣說得沒錯,他的确配不上她的感情。他覺得男女之情無非如此膚淺,可他自己呢?他又何曾去了解過尊重過她的感情?其嫣肯為了宋月臨放棄她最想要的自由,卻在生死之際連與喜歡的他告個別都沒有。為什麽?那是因為他根本不值得……

“你有沒有想過,君上一怒之下,可能真的會殺了你。”他站在牢門外,靜靜看着她。

其嫣早有準備似地笑了一笑:“公主和少卿沒事就好。”

百裏青鳳良久無言。過了許久,他問:“你就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麽?”

她沉默了片刻,擡起眸望向他:“青鳳大人,多多保重。”她說着,莞爾一笑,“我很高興遇見過你。”

百裏青鳳轉開臉深吸了一口氣,平穩着呼吸,問她:“有什麽可高興的,我什麽都沒給過你。”

“你教會了我很多啊,”她笑道,“想學醫理的我居然能得到你的指導,這是其嫣之幸。”不等他回應,她默了默,又續道,“還有喜歡你這件事,也讓我覺得很驕傲。我喜歡的人,到最後也沒有讓我失望。他的人格和品性,都證明了我的眼光很好。”

他失笑,說道:“你這拐着彎贊揚自己的法子,是跟着你家公主學的麽?”

她望着他,嫣然一笑。

他看在眼中,竟覺如此燦爛。

***

他們再見時,已經是三年後。

那時,其嫣跟着宋月臨回了永章郡。這是一個極其自然的決定,就好像她獲得自由身後也從未想過要留在楚都。

回到永章郡後,其嫣用這些年攢下來的錢加上宋月臨給她的資助在城裏開了間小藥鋪,來這裏的多是些女子,漸漸地,生意還不錯。

這一天,她背着藥簍剛從山上回來,便被侯府的下人叫了過去。原來府上來了一對中年夫婦做客,那位夫人身體有些不适,聽說有個得了禦醫院掌令親自指導過的女大夫在這裏,便當即請公主讓人把她請了過來。

那時,其嫣并不知道他們就是仙山郡的神官大人和他的夫人,她更沒有料到,這次的機緣巧合,竟會讓膝下無女的他們決定收她為義女。

她的義母對她說:“聽公主說你原來家中也是殷實之戶,難怪如此靈巧,又頗為知書識禮,難得地是身處逆境還始終自尊自強。我瞧你歡喜,或是有緣,聽聞你母親去得早,父親也早與你斷了情分,我也一直很想要個女兒,不知你可願意與我結個母女之緣?”

她本有些為難,但宋月臨對她使了個眼色。

于是,她雖然覺得整件事似乎都來得很突然,但她還是應了。她覺得公主如此指示她,想來必定也是有原因的。

果然,行了拜禮之後沒兩天,宋月臨就找了媒婆來讓她考量親事了。

“你義父義母關心你的終身大事,”宋月臨說,“讓我這個與你住得近的幫着張羅張羅。但你放心,這些男子必定得是你自己看了點頭願意的,咱們才說下一步。”

“公主,”她有些無奈地笑道,“我現在這樣挺好的。”

“挺好什麽挺好?”宋月臨忽然生氣了,“我跟你說我收到消息,百裏青鳳那個家夥已經有看上的姑娘要去提親下聘了,那咱們這兒也不能示弱啊。不然他還得意着覺得你不成婚是因為總忘不了他呢。”

其嫣聽到她說百裏青鳳去提親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僵,但她很快調整好,又笑了笑:“小侯爺都快三歲了,青鳳大人成親也是正常。我麽,我覺得我現在這樣活着挺自在的。您也知道我原來最想要的就是自由,好不容易終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現在還沒自由夠本呢。”

宋月臨眉毛一挑,盯着她:“這麽說,你也打算拒絕正在對你獻殷勤的那個米鋪少東了?”

其嫣一怔,旋即失笑,不得不佩服他們公主這消息靈通的勁兒。

“是啊,其實早跟他說清楚了,只是攔不住他自己成天往藥鋪跑。”說到這個,其實她也挺頭疼的。

話音落下,遠遠地,一個翩翩身影抱着個圓滾滾的小不點走了過來。

“來了?”謝蘊走到近前,把謝隐放了下來。

“君侯。”其嫣站起身,笑着沖謝蘊行了個禮,然後又逗小不點,“小侯爺,您這是去哪裏玩兒了啊?”

謝隐奶聲奶氣地說了句:“喝茶。”

謝蘊和宋月臨對視一眼,笑了笑。

“知行說他想吃你上次帶來的那個粉糕。”謝蘊接過話頭說道,“麻煩你再做兩個給他解解饞吧。”

其嫣當即點頭:“我今天已經把材料都準備好了,原本也是打算做好了晚些帶來的。那我馬上回去做,等做好了再過來。”

說完就告了辭趕緊轉身走了。

宋月臨看着她身影,笑着對自家夫君說道:“你說今天知行能吃上麽?”

謝蘊捏了捏自己兒子圓嘟嘟的臉,笑道:“懸。”

***

其嫣匆匆回到家,剛回身把院門關上走了沒幾步,就聽見一個聲音從院外傳來。

“這麽急,是打算收拾包袱跑路麽?”微微含笑,語帶調侃。

她驀地一頓,回過身來。

春日裏的陽光裏,百裏青鳳就站在那兒,在杏花樹下。和她夢中的一樣。

她慢慢走過來,始終做好了他會突然消失的準備,但直到她走近,他也依然在那裏笑看着她。

“青鳳大人?”她試着喚了一句,仍有些不能相信。

他似乎有些不滿,涼涼一笑:“呵,才三年而已,就不認得了?”

她這才确認真的是他,連忙走了出來與他一同站在樹下。落英紛飛,她壓抑着狂跳的心,凝着他,問道:“您怎麽來了?”

“敏感期過了,來看看謝蘊和公主。”他說,“主要是來給蘇家小姐提親的。”

她點點頭,“哦”了一聲:“祝你們百年好合。”

“就這樣?”百裏青鳳輕輕一笑,“聽說你生意做得不錯,怎麽見了我這半個老師,也不問問我過得好不好?”

“我覺得你應該過得不錯吧。”她還真認真地看了看他的面色,“面色挺紅潤的。”

“……”他有種扶額的沖動,默默在心裏嘔了口血,臉上依然拽拽地問她,“聽說你還沒嫁人?”

“暫時還沒有。”她說,“不過應該會有人提親的,其實我還挺受歡迎。”

百裏青鳳一愣:“那個米鋪少東?你真喜歡他?”

她眨了眨眼睛,不解道:“蘇家小姐知道大人您這麽關心別的姑娘的婚事麽?”

百裏青鳳沉默了半晌,風吹花過的時候,他終于爆發了。

“你笨啊!你自己拜的義父姓什麽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姓蘇。”

“那你還問?”

“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哪家姓蘇的?”

“除了你還有哪家姓蘇的值得我跑這麽遠來找啊!我好端端地有毛病麽山遠水遠地跑這兒來找個姓蘇的成親?!”

“……”她不說話了,抿着唇低着臉,肩膀微微有些顫抖。

“我跟君上告了假,要外出游歷。”他沒什麽好氣地說,“不知道有沒有人有興趣一起出去見見世面。別以為在禦醫院學了點兒皮毛就能出師了,值得學的還多着呢。”

其嫣使勁抿了抿唇角,忍着翻騰的笑意,看着他:“所以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百裏青鳳倒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沒被她氣死真是奇跡,“你說我是來幹嘛的?!”

她一點也不怯,反作勢瞪着他:“你不是說我笨麽?你又沒說我怎麽知道你到底來幹嘛的?”

話音落下,兩人就這麽氣鼓鼓地互相對視了半晌。

片刻後,先後失笑出聲。

清風吹杏花,陽光柔柔從枝葉間撒落下來,地上的影子好像也泛着金光。。

百裏青鳳笑着搖搖頭,清了清嗓子,擡眸看向她。

然後,他于春風中宛然一笑:“其嫣小姐,在下百裏青鳳,是來向你求親的。不知你是否願意與我作對草藥夫妻,懸壺濟世,一生不離?”

她臉上慢慢泛出兩團紅暈,眸如秋水,望着他良久。

落英紛紛拂滿頭。

她說:“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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