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往事如夢(下)
安郝覺得貧窮可能實在限制了他的想象力,且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他整個人都有些有氣無力不知所措,“那……”那他到底該做什麽才能想辦法償還清。
“那你要實在不答應我們就做個交易怎麽樣”,許笙急急打斷他,就怕他還要拒絕。
“你就等我長大後陪我四年,你也知道的,系統每四年換一次夫妻再重新組合。等我成年後我們在一起四年,時間到了我就我放你走,關系結束後我也可以讓你可以躲避系統,不用再被系統包婚配那種。”
他詫異地看着她,沉默了以後笑起來,然後周圍的一切又突然都變得模糊起來:“好啊……聽起來倒是不錯。”
随後在淡淡的燈光下,他秀氣的脖頸向下微彎,背對着她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褪下,先是如同雲間之月的肩膀,再接着是光滑細膩的脊背,随後便是纖細不盈一握的窄腰……
他殷紅的嘴唇微張,伸手在她面前勾住她看不清臉的女人的脖子,修長比直的雙腿主動去環上那個女人的腰,聲音不像和她說話時那般溫柔穩重,多了幾分甜膩勾人。
“當然是喜歡你……”
“那她呢……”
“別,別碰那裏……”他垂首被欺負紅了的臉嬌嗔,随後貼過去低聲笑起來。“她?不過是個毛孩子罷了。交易而已,我怎麽可能喜歡孩子,她再厲害也不可能。”
随後便是一片春色無邊,他白皙的身體泛出粉紅,神情恍惚眸中含淚讨饒時的嬌嬌怯怯的嗚咽聲傳入她的耳朵裏,讓她整個人都雙眼發黑。
等她再回過神來時滿世界只剩他的話。
“她不過是個毛孩子罷了……”
“不過是個毛孩子”
“毛孩子……”
“我不是孩子!”她想大聲發出聲音卻張不開口,像是被人掐着喉嚨,然後忽然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安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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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夢……又是一場和那個男人有關的夢。
她過了好久才緩過神來,不由發着怔坐在床丨上丨喘丨息着抓住頭發,直到聽到外界的聲音才轉移了一下注意力。
“那麽,這次安郝要給大家帶來什麽驚喜呢?”
她偏過頭來。眼神漸漸聚焦。
睡前忘記關掉的電視裏出現的男人已經不是青澀的少年,笑起來溫柔幹淨又優雅從容,比以前又多了幾分成熟的味道,看着依舊讓人心動不已。
四年……她已經四年沒見到他了……
他依舊讓人移不開眼睛。
“是首歌。很榮幸阿晨先生能讓我和他一起合唱他的新歌,我特別喜歡它的歌詞。也希望借着這首歌,祝大家新的一年裏都會有好運氣。”他笑起來,眼裏像是有星星。
“哇,真的嘛,安郝先生今年也會有新的好運的,比如,一個健康可愛的寶寶!”
許笙面無表情地攥住被子。
再讓人移不開眼睛又怎麽樣,他已經嫁人了。
他明明,原本是她的……
電視裏的安郝笑笑不說話。
主持人還在活躍現場的氣氛,一臉期待的樣子。
“那這首歌的名字是?”
他長長的睫毛垂下來,笑得羞澀又溫柔,少年感十足,讓底下的粉絲嗷嗷叫着簡直要激動上天。
“《讓我留在你身邊》”。
然而,她明明類似的明示暗示的話說了千萬遍,卻從來沒等來過這幾個字。他從來不願意留在她身邊。
甚至只是一直只把她當小孩子。
許笙伸手将電視關掉,不想再聽主持人問他和他妻主的甜蜜日常,然後沉默地看着電視機裏映射出來的面無表情的自己。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在唇上摩擦。
夢裏的觸感無比真實。她當時确實親了他,但甚至還沒夢裏的時間那麽長就被他推開了。
她想到這裏不由心髒暗暗發痛。
他背叛了她。
她原本想欺騙自己那是誤會,裝自己是睜眼瞎。
這麽多年了,她纏着他那麽久,人心是肉長的,他一定被培養出感情了。
但是她至今還記得沒過多久他就在一則綜藝訪談裏說,喜歡的類型是比自己大的成熟的,比自己小的總有種小孩子的感覺。
騙不了了。
她于是幹脆自己單方面撕毀協議遠程把手環裏能躲避系統分配婚姻的芯片毀掉,吩咐人按照他的要求在系統裏分配給他一個比他大的會照顧人的貴族,随後落荒而逃。
她覺得以往的經驗果然是對的,人,就是受着各種束縛,不可任意妄為,凡事需要多加思索再做,否則就會讓自己或別人付出昂貴代價。
如果她不沖動妄為,如今就不會因為他分開這麽久了還這麽痛苦。
她任意妄為,八歲那年叛逆不守規矩命令他和她“交丨配”,結果被記者拍下管家用了好大力氣才解決此事;她任意妄為,嫌棄人類世界事情多還總要約束自己,十七八歲時不想做高階大人,于是逃跑玩失蹤,結果害照顧她的女人,丢了這份能養活全家工作;她任意妄為,觀察了安郝幾年後真的喜歡上他,然後偷偷派人帶走他,隐瞞了自己的身份跟他簽訂了協約,滿懷自信認為他會喜歡上自己結果被他背叛……
于是這幾年她幾乎沒有在自己的國家長時間待過,動不動就跑出去和各個國家往來建立外交關系、協商貿易、學習能提高男性地位的方法,忙到昏天黑地對他四年來所有的消息都做到不聞不看,因為這樣就不會難受。
直到最近。這種目的的其中一個方面才被打破。
因為她控制不了夢境。
許笙總是會夢到他。夢到以前的點點滴滴。
而今晚直接從她第一次和他相見的場景夢到最後一次見面。
而前晚……
許笙垂下眼簾。
她夢到安郝過得并不好。
他哭得滿臉淚痕,抓住她質問她為什麽要撕毀協議一聲不響地消失掉,并且滿身都是傷痕,新舊疊加,看着觸目驚心。他絕望地看着她,卑微地求她救他。還一遍一遍地哭喊着我恨你,邊哭邊問她你知不知道我私底下過得是什麽和臺上截然相反的生活,邊将手腕上的血管用刀割開,讓血順着手腕流下來,她怎麽都止不住。
夢中的場景甚至定格在一家醫院裏。
她看見安郝的半張臉顯露在白色罩單外,像一輪蒼白的月。他的頭發散開,其中一绺無力地垂落在擔架上,那擔架正在滴着血,源源不斷地滴落下來,一沾地,就變黑了。
許笙在床上捂住臉。
這個夢太過真實。真實得讓她想立刻回去。
看着電視裏的他好好的,但她想着還是害怕,想立刻回去親自見到他。
許笙知道她是自作多情,他不喜歡她,他有妻主,她不過是在這自己在這感動自己,感動自己是多麽一往情深罷了。
可是,或許人就是那麽卑微,對別人永遠是毫無自尊心和羞恥心,永遠是拿熱臉貼着冷屁股。
她邊穿衣服邊自嘲地想,她這可真是犯丨賤。這麽多年了,還要死皮賴臉地為了一個夢就巴巴地滾回去,像個不招主人喜歡還要做無用功等讨賞的狗。
秘書已經在門口等着了,她深吸一口氣理了理領帶踏出門去朝秘書颔首。
回國,開完這個會就回國。
她想回去,哪怕回去看一眼,确定他真是好好的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