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如果來路艱澀,去路苦多,也一定不要回頭不要後退,若是折返,只不過是再去重溫黑暗,這世界上任何事物都不是唾手可得,放棄固然容易,可如果能再堅持一下,待到絕處逢生時,也會驚奇的發現,原來自己竟可以咬着牙,雖是走的這樣難,卻也走的這樣遠。
今天的一切,都是生活對昨天的你最好的饋贈。
蘇褚下意識的看了看腕表上的時間,提醒相思:“你要遲到了。”
她一怔,旋即笑起來,有幾分孩子氣:“怎麽辦?突然就想曠工了。”
他也笑:“曠工是要扣工錢的,那豈不位是便宜了葉勻?”還沒等相思反應過來,他已經把電話撥了出去,直接打給葉boss,寒暄了幾句便說遠達企宣部新招聘了幾個新員工,可不可以冒昧請上次做專訪的常小姐去給新員工上一節文案編輯課,葉勻利落的答應了。
果不其然,不到五分鐘組長的電話便打到了相思的手機上,告訴她準備一下,下午直接去遠達,給文案組新員工做一個崗前培訓。還特意囑咐這是總編的意思,上次做專訪遠達配合的如此爽快,這是還人家一個人情。她連連稱是。
放下電話她簡直哭笑不得,說他實在是資本家中的極品。
他挑眉壞笑,照單全收。
他們把車開到海岸,停在橋上,兩個人順着石階下去,一直走到海邊,相思把鞋子脫下來拎在手裏,下水去踩一波波湧來的碎浪,浪花打在腳腕,她笑的明媚美好,陽光被海風吹散,灑在她的身上,眼睛裏,整個人顯得那樣明亮幹淨。
玩累了就和他一起坐在沙灘的礁石上,她問蘇褚,剛才咱倆講到哪了?
蘇褚想了一想,一本正經的說:“講到睡覺不關燈了。”
她反應一會才明白過來,低聲罵他:“流氓!”
相思本就膚白,難得跟他貧嘴還有臉紅的時候,雙頰上像是撲了淡粉色的胭脂,陽光下像一只鮮嫩的水蜜桃般可愛,海風此時盡顯溫柔,揚起她的幾縷長發拂過他腮邊,他揚手幫她撫平發絲,她“哎”了一聲略略偏頭,他終于忽略了心裏的告誡,鬼使神差的吻了下來。
竟是和無數次臆想中的一樣,她的唇竟是這樣柔軟。
只一瞬。相思一怔,倉皇且快速的別過頭去。
這樣快,她逃開的還是這樣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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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是不可能,但是他還是忍不住要試一試,好像這樣一來,心裏的那一絲隐藏的期待和渴盼,就能被不動聲色的打回原形,他就能清醒過來,才能知道自己是誰。
許久,她有些尴尬,但聲音還算平靜,說:“我繼續給你把故事講完好不好?”
他掌心墊在腦後,順勢躺下來,說“好。”
她沒有動,只是将腿蜷縮上來雙臂環住,下巴放在膝蓋上,他的角度看不見她的眼睛,但那姿勢他太熟悉了,每當她無助或是疲累的時候,就是這樣,抱住自己,自我保護,自我防禦。
她說:“我說過,我也一樣,渴望溫暖和疼愛,可能是我在心裏默念的時間太久次數太多,還真的,讓我遇到了這樣一個人。”
“我真的沒有那樣子喜歡過一個人,她頓了頓:“不,不是喜歡,是深愛。”
“十六歲到十九歲,他不單單是青澀年華裏唯一的眷戀和依賴,更像是陪着我成長,全心全意的守護着我,一點一滴的的用愛澆灌,直到我長成一個大姑娘,不再懼怕不再恐慌不再彷徨。這樣的一個人,我怎麽能忘記?”
“可他還是沒有握緊你的手,還是把你丢了。”
蘇褚的聲線有些僵硬冰冷,她卻毫不在意,說:“一點都不怪他,是我,是我丢了他。”
也只有在提起那個人的時候,她的語氣才會如此極近溫柔,甜蜜甚至是卑遜,那樣小心翼翼,本能的珍視。她真的是一點都不曾怪過他,哪怕他的确對她隐瞞了他的家世,哪怕他早就聽到了來自他家庭的反對意見,但是她固執的想,就算如此,他又有什麽錯?他不過是要和她在一起,想要一直将她環在懷中,不受傷害。既是這樣,他又有什麽錯。
真的只是她丢了他,也丢了自己,将所有的情感和未來,都丢在了五年前。
“離開他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一定是要死了,那種痛不亞于我失去媽媽,那時候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麽我媽當初為了一句不切實際的承諾就能抛下所有,我懂了,原來的不理解只是因為我還未遇上,倘若我自己遇見那個人,恐怕,和我媽是一樣的選擇。”
她轉過身,對她笑笑,說:“因為離開他會死啊。”
那句話蘇褚一直都沒有忘記。
午後海邊飛舞的光線中,四周只有浪花擊打海岸的聲音,他面前的女子轉過身對他璀璨一笑,眼中的神情溫柔的驚心動魄,她說,離開他會死的。
他覺得有些煩亂,便拿出煙來點燃,順手将煙盒和打火機遞給她,說:“可你現在依舊活的很好,除了偶爾冒冒傻氣。”
相思深深吸了一下指尖的煙,說:“是活着,我自己也詫異。所以說,再深刻的愛情也不會真的要了人的命,只要不去尋短見,熬過來,便能繼續活下去。”
“所以...”
“蘇褚,”她打斷他,聲音清冷似是沒有情緒:“我是還活着,可是,我再也不能去愛了。”
他霍然起身,一把扔掉手裏的煙,将她肩膀搬轉過來,瞳孔劇烈收縮像是要将她卷入一場湍急的洪流:“你說什麽?!”
她笑的涼薄:“我說,我再也沒有能力,不能,也不會愛了。”
“我曾經一直以為,我媽用她的方式教會我如何自己成長去面對人生的風浪,而周子墨用四年的時間告訴我什麽是愛,可是離開他我才發現,不是的。這四年來,是他教我會怎樣從一個小姑娘變成一個女子,而我媽,用她的一輩子,告訴我,怎樣去愛一個人。我曾經答應她,不會像她那樣過一輩子,可她留給我的東西深入骨血,我無法不像她那樣拿一生做賭注,去愛一個人。”
蘇褚釺着她雙臂的手微微發顫,俊朗的面目有些難以置信的猙獰,她卻稍稍用力,掙開他的手,他怔住,她竟伸出手臂環上他肩膀,将頭輕輕放在他肩上,在他耳邊低語,有些疲憊,卻如此清晰:“蘇褚,謝謝你愛我,我明白,都明白,或許你的心意不會比當時的他,現在的我少一分一毫,但是,我先遇上的人,卻不是你。我将這一輩子最好的愛情放在了五年前,将心放在了他那裏,哪怕人事滄桑,與君死別,但是那些東西,我卻再也沒有,也找不回來了。可你和我不一樣,現在的你這麽優秀,是最好的時候,我配不上現在的你。”
“你是說,我錯過了你?”
她搖頭:“不,是最好的那個我,在最好的年華裏,錯過了你。”
“不要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放你走,我說了,這件事,從來就不是誰的一場獨角戲。”
她似乎是累極了,聲音極輕極低:“那你要我怎麽辦”
他終于動了動,反手将她擁入懷中抱緊:“你只要不推開我,剩下你丢掉的東西,我會幫你找回來,至于他,讓我幫你忘記。人生那麽長,你總不能就真的這樣過一輩子,別忘了你曾經答應過你媽媽的話。”
時間過了那麽久,橘紅色的太陽快要接近海平線,夕陽鋪滿蔚藍的海面,寬闊的海子像似浸了濃稠的染墨,如詩如畫。遠處的燈塔慢慢在海霧中隐去輪廓,只留下一束清冷的燈光。
她像是在他懷中安然睡去,抱緊她的雙臂已經麻木毫無知覺,但他絲毫未動,仍舊保持着最初的姿勢,終于,聽到她低不可聞的一聲輕嘆,說:“好。”
這一個字,他像是歷盡了風霜雪雨,看遍了月落朝隐,窮盡半生心力,才終于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