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周子墨從來不信緣分天定之類的鬼話,但與她這樣戲劇性的的相識,大概真的有些命中注定的緣分。

就是這樣開始的吧。

他偶爾途徑b大附屬高中,若是趕上她大課間休息的時候,便找她寥寥說上幾句話。有時會算着她每個月放假回家的日子來接她,送她回家,趕上她有與學同行,她不好意思坐他的車,他就只能載着幾個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一起回去。

她那麽小,從一開始他待她的好,便真的如同對待個小妹妹。

他是家中獨子,并無手足姐妹,但有時候看她在身邊笑得眉眼彎彎,便想着,若是家裏有這樣的一個妹妹,似乎也不錯。

她課業繁重,卻并不拘泥自己只啃書本,尤其愛看些亂七八糟的野史雜談,找不到的書就麻煩周子墨去b大那座卷帙浩繁聞名于世的圖書館找來。有一次居然央他去找一本南宋刻本文集,這樣的古籍善本,根本就是文物級別,b大的書庫裏也并無珍藏,最後他托了人,才輾轉從上海圖書館裏找到。她本沒抱一點希望,見他真的把書找來簡直是如獲珍寶,雖然他說把書帶出來已經是壞了規矩,最多三天就要給人家還回去,她卻說這樣的寶貝,能親眼瞧上一瞧已經是三生有幸了,三天,對于她來說簡直是奢侈。

過了幾天她來還書,為了答謝他這份人請,說什麽都要請他吃飯。其實他那天本是有約在身,況且他從來沒有讓異性請客吃過飯,可這個小姑娘居然豪情萬丈的說一定要請他吃一餐饕餮盛宴,他只覺得新鮮有趣,想了一想,到底沒有拂了她的好意。

其實她長年住校,吃住基本上都在學校,每個月的家用也只有她媽媽郵寄過來的幾百塊生活費,可沒想到她居然真的讓他把車開到了c市一家頂級日式料理店。

恭而有禮侍者的侍者過來服務點餐,她落落大方的将餐單放在他面前。他終于繃不住笑,将餐單推過來說:“得了吧,不就給你找本書嗎,還能真讓你請我吃飯?”

最後她實在推脫不過,也只好揣摩着他的口味點了菜。

兩個人座位稍微靠近角落,周遭食客并不見多,頭頂挂着一盞素雅古樸的小橘燈,投下來一片昏黃溫馨的光影。大概是菜品精益求精,所以上菜的速度并不很快,兩個人吃一會等一會,斷斷續續的輕聲聊着天。

他小口的抿着溫熱的清酒,聽她講這周班上發生過的趣事,她剛剛吃了一小片醋青花魚刺身,可能是蘸多了芥末,頓時辣的眼淚汪汪,随手端了旁邊的瓷杯灌了一大口水,哪知這一口下去眼淚真的是再也止不住了,一張小臉被嗆得騰紅,迎着燈光真的仿若一顆鮮嫩的蜜桃,甜美誘人。那杯子裏哪是什麽水,而是他趁她不注意倒進去的清酒,她放下杯子連連噓氣,狠狠白了他一眼。

她過了好一會才從那股辛辣裏緩過來,坐在那裏小聲的嘀咕嫌他,大概是猛地喝了那樣一大口清酒,她一雙清亮的眸子這時浸了水汽,更顯得璀璨剔透眼波橫流。

周子墨坐在那裏笑的純良無害,她更加不依不饒。他嘴角挂着淺淺的笑,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發頂,本是想安撫一下快要炸毛的小姑娘,誰知觸手竟是意想不到的細膩柔滑,她長發如瀑,頭頂柔軟的絨發驀地掃過他掌心,那突如其來的微癢似是一小波短促的電流,倏然觸及漫延到心底。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了一下,旋即撇撇嘴,低下頭去繼續安靜的吃東西。

她每每不好意思的時候就是這樣,迅速将目光瞥到一邊,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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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墨将手收回來,又喝了一小口清酒,溫熱的液體好像直接從嗓子流到心髒,他突然有些等不及,只希望眼前的小姑娘最好一夜之間長成娉婷袅袅的女子,這樣将她一直帶在身邊才好。

他趁着她去洗手間的空當去結賬,誰知道她竟然已經結過了,他不免錯愕,她明明這一晚上都乖乖的坐在他對面吃東西啊!更讓他哭笑不得的是,他這一世英名,到頭來還真留下了讓女孩子請客吃飯的青史。

他不知道的是,她其實很早之前就計劃着要好好謝謝他,便将生活費慢慢的攢下來。也不單單是他為她找書的緣故,這個人仿佛從天而降,周身帶着不可名狀的魔力直直闖入她的生命中,将她本來空白單調的生活一下子點亮,那瑰麗缤紛的色彩是她從不曾感受過的美好。

她從來都是一個人,之前也慣于獨自生活。現在有了他,才發覺,原來之前一個人的日子竟是那麽孤單沉寂。

本來要随他去停車場取車,誰知剛出門就迎面撞見了熟人。

一大群男男女女各個衣冠楚楚,大概是他平日裏一起玩慣了的朋友,一看便知出身不凡,非富即貴。

有人眼快,一眼便看見了站在他身側的她,笑着說:“嚯,我們剛才還說今天周大少怎麽臨時變卦,放了我們一群人的鴿子,原來是佳人有約啊。”

還有人說:“看看吧,我就說他在國外洋妞泡多了,現在一回國這口味立馬變了,上次咱攢着給他介紹的那姑娘,那叫一個風情萬種,我還納悶你怎麽對人愛答不理的,敢情是現在好這口了啊,這小姑娘嫩的,一看就未成年吧?”

周子墨笑着罵他:“別扯淡!這是我一個小學妹,今兒是人請我吃飯,我這當師兄的能不來?”

旁邊的人立馬接過話茬:“得了吧,上次見你帶着一美女吃飯,你也說是你師妹,敢情你們b大是電影學院啊,師妹各個都這麽漂亮。”

相思站在他旁邊,低頭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腳尖,卻覺得連耳根都熱了起來。

他突然将她攬在懷裏,擋住周圍人投過來的各路目光,有些不耐煩的揮揮手:“別瞎貧!,我得把人家送回去了,你們快該幹嘛幹嘛去。”

走了兩步她終是不自然的掙開了他,他看她一眼,她卻只是微微低着頭,他什麽也沒說,兩個人直徑去停車位取了車子。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很安靜,頭輕輕靠在車窗上,眼皮微微下垂,沉默的看着前面的景物。

他把車子在她家樓門前停住,她一晃神,才說:“哎,這麽快就到了啊。”

他一下攔住她開車門的手,她略顯詫異,不動聲色的将手從他掌心中抽出:“怎麽啦?”

他微微眯起眼睛斜睨着她,口氣倒是平淡:“別聽那群人瞎說,我可沒工夫整天帶着姑娘上街吃飯。”

其實那次同他一起的那個女孩真是他嫡系師妹,她爸爸是他的論文導師,他不過是捎帶着從學校帶她出門,一起吃飯的還有他們系別的同學和她父母。

他慣少解釋,現在居然跟個小姑娘說這樣的話,而她卻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一雙大眼睛頗顯無辜:“嗯?你跟我說這幹嘛?”

他被噎了一下,一想也是,跟她說這個幹嘛。

她才這麽小,是他的小師妹,他的小姑娘。

不可以,她還太年輕,不,是年幼。所以,還不可以。

但有些話就是想要告訴她,忍不住想要讓她知道。

“沒什麽。”他還是沒控制住伸手揉了揉她頭發,“快回家吧。”

她笑笑下了車,蹦蹦跳跳的進了樓門。

大概過了很長時間,有一次一幫狐朋狗友們聚在一起喝酒打牌,那天他手氣十分不順,連着打了好幾圈沒開一胡,每逢坐莊必是點炮,連一手門清七對的牌都能被別人截了胡。

聶毅成一邊收錢一邊笑:“今兒你這牌點怎麽跟股市大盤似的,跌成這樣,三家贏你一家輸,這麽多年的兄弟,我這收錢收的都不好意思了。”

他若無其事的扔給他幾張鈔票,“着什麽急啊,再打八圈,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聶毅成也笑,“得了吧,瞧你這一晚上心不在焉的樣,再打十六圈也還是輸,喪氣成這樣,該不是讓人小姑娘給甩了吧?”

周子墨碼牌的手一頓。

旁邊的人不免驚奇,連忙笑着問:“哪個小姑娘這麽能耐,居然有膽子甩他?忒有魄力啊。”

另外的一個搭腔說:“不會是上次請你吃飯的那個小師妹吧,見着我們話還沒說兩句就把人着急帶走的那個?那小姑娘漂亮是漂亮,不過也太嫩了啊,我上回說什麽來着?哦!對,肯定還未成年。虧你也真下得去手,現在這是什麽情況啊,居然讓人家把你給甩了?”

周子墨嗤笑了一聲,摸了張牌又打出去,依舊漫不經心的樣子:“別胡謅,我哪對她下手了,真就是一個小妹妹,人倒是挺有意思的。”

衆人見他口氣極淡,又随口扯了幾句閑話,也就輕描淡寫的把這話茬掀了過去。

那天還真的又接着打了十幾圈的牌,一直到淩晨衆人才作鳥獸散。

深夜他躺在柔軟舒适的大床上,手機就放在枕邊,他有些失眠,轉頭去看手機上的時間,掃到日期的時候竟微微有些出神。

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這些天心裏總覺得發空,好像是有一個地方無端缺了一小塊,不管是去學校聽課還是跟朋友吃飯喝酒消遣打牌,都不能将那一小塊填充完好,今天經別人一鬧他才恍然大悟,原來竟是她。

原來隔三差五的給她送書,她看完再來找時間還給他,借着這一送一還,兩個人到能經常面,可自從上次別後,她幾乎快一個月沒有聯系過他了。

怪不得他總覺得最近時間過的有些慢,原來竟是這樣。

手機拿在手裏,屏幕漸漸暗下去,他又重新看了看上面的時間,已經是淩晨兩點四十。

這個時候她一定早就睡了,雖然沒見過,但是他幾乎可以在腦海中馬上描摹出她的睡姿,應該是側躺在床上,長長的頭發稍稍蓋住半邊的臉頰,露出小巧玲珑的鼻子和粉嫩的小嘴,長長的睫毛偶爾顫動,像是蝴蝶輕柔的彩翼。

他還記得她的發絲細膩順滑,頭頂的絨發掃到手心,微微的癢。

想到這些,嘴角便無聲的劃出一個上彎弧度。

從前他一直不願深思這其中的因緣,現在他的這些若有所思一下子找到了答案。

答案就是她。

一直覺得不可思議,她那樣小,沒錯。她還是個小女孩,沒錯。就像別人說的,她甚至還沒有成年,這些都沒錯。

可是,竟然真的就是她。

他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電光火石間突然明白過來。

原來不是單純的好感。

他發現的時候,竟然已經這樣深。

原來是愛上她,愛上了那個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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