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 周子墨的确是喝高了,可他現在就連喝醉酒的樣子都那麽安靜沉寂,只是将身體陷進座椅中,四肢稍稍舒展開來,他頭仰靠在椅背上,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見側臉的輪廓在窗外霓虹突然閃過時映刻出堅毅的線條。

相思坐在他身邊,見他許久都沒有反應,不由冒出幾分擔心:“你沒事吧?”

周子墨沒有作聲。

頭的确暈沉不已,可他心裏卻還明白清晰的很,他清楚的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做了什麽,更知道現在是誰坐在他身邊。

見他沒有反應,相思的心不由自主的一點一點向下沉,之前她從未見過周子墨喝醉是什麽樣子,分開了這麽多年,更是不知道他酒量深淺,她心裏大驚,他那麽強硬的人,就算真的不舒服估計也不會吭聲,這下該不會是真的喝出問題來了吧?

她突然轉身,急急伸手去拍他的臉頰:“喂!周子墨!你醒一醒,別吓我!你醒一醒!”

她情急之下下手沒有分寸,那清脆的兩聲“啪啪”聲,回蕩在車廂裏,連前面的司機聽了都忍不住暗暗肉疼。

好不容易她像從前一樣安靜乖巧的呆在身邊,周子墨難得沉浸在這一室的靜谧美好之中,誰知她竟然突然竄起來,對着他的俊臉左右開弓,他終于從回憶裏被搧醒,口氣不善的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忍不住皺眉:“什麽毛病?”

見他睜開眼睛,而且語調中聽不出任何異樣,相思才稍稍松了口氣,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只一眼,就看見了被他握在掌心的手。

他握着她手的動作姿勢絲毫沒有改變,依舊是以一種不容置疑的保護姿勢,将她的手完全包在掌中,一如從前。

她有些發怔,卻忘記了要将手抽出來。

就像從前一樣,如果可以,還能像從前一樣,多好。

這樣寧靜的夜晚,如此溫柔的月色,他身上有清淺的酒氣,綿綿缭繞在她周圍,或許是被他感染,她竟然也覺得醉的微醺。

開車前相思就報上了小區的地址,車內的人俱都不發一言,周子墨只覺得酒意深沉,那股暈眩一直往頭上湧,他突然将她一把攬過來,擁在懷裏,将頭輕輕埋在她發間,依舊是記憶中的柔軟絲滑,還帶着洗發水的香味,大概只是超市中常見的牌子,香氣并不特殊,可卻讓他覺得從沒有過的安心。

哪怕是借酒起意,哪怕她只是因為有求于他,可還能這樣擁她在懷中,到底是遂了心願。

相思一直沒敢動,他竟然在短時間之內就睡着了,而且睡得那樣沉,她連呼吸變得格外的小心,生怕不經意間驚醒了他,最後車子穩妥的停在她家樓下,司機早已經自覺的下車,站在遠處一旁靜候,可他卻依舊沒有醒過來,相思本想開口叫他,可是一低頭就看見了他微皺的眉峰,他将自己半個身體的重量全部壓在她身上,那樣子倒不像是喝醉了,而像是疲倦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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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不忍心喚醒他,或許是看他太累了,或許是自己太貪戀他的懷抱,她不願意他醒過來,更不想自己醒過來。

周子墨只覺得睡了五年來最沉最熟的一覺。

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周遭一片黑暗,他在黑暗中适應了一會,才借着斜灑進車裏的月光,看清了外圍的情境。

他的酒已經醒了一半,思維也漸漸清明過來,他稍稍動了動,就聽懷裏的人輕聲問:“醒了?”

他苦笑,如果可以,能不能就這樣一直睡下去醉下去,永遠都不要醒過來?

他支起身子,卻沒有放開她,仍舊把她圈在臂彎中,“嗯,醒了。”

他看了看窗外,才知道了身在何處,應該是她家樓下。這是城南一片沒有拆遷的老安居,現在城市裏盡是随處可見的高層公寓,六層的躍層樓已經不多了,淩晨時分小區裏安靜極了,樓群裏只有少數的幾家還亮着昏黃的燈光,像是一大片黑色絲絨上間墜的黃色寶石,在濃密的夜色裏熠熠生輝。

他就這樣抱着她,不動也不說話,也沒有打算放開她讓她下車的意思,相思忍不住,問他:“你還是不舒服嗎?”

他終于從她頸間擡起頭來,偏頭去看她的眼睛,兩個人離得極近,他呼吸中有白酒醇厚的香氣,星星點點的灑在她的眼睛上,臉頰上,她真是慶幸此時天黑地暗,光想就知道現在她一定臉紅的吓人。

“沒有,好多了。”周子墨語氣很淡,真的聽不出什麽醉意,他突然笑了一下,問:“你心跳怎麽這麽快?”

臉上燙的幾乎要燒起一把火來,相思只覺得窘極了,“你,你一路這樣抱着我,勒的我都不能呼吸了,不能呼吸當然會心跳加速啊,這是常,常識好不好?”

月色清涼,照進車子裏來,相思看見周子墨嘴邊的弧度愈發上揚。

她突然的心慌,和他這樣親密無間的相擁相依,她一時間被突如其來的甜蜜砸的暈頭轉向,現在才想起來要提醒自己,別忘了今夕何夕,你們早已不是當初愛意正濃的時候,不可以,常相思,你看清那是誰,不可以。

她很快轉過頭去,稍稍掙臂,周子墨嘴角的笑意頓時僵住,過了一瞬,他終于神色如常的放開她。

她從現實中清醒過來,還是覺得尴尬,只好說:“謝謝你,沒想到你能答應專訪的事情。”

他許久的沉默後,說:“現在的你,是不是除了謝謝和對不起,再沒有別的話能對我說?”

她果然沉默。

寧靜的夏夜,褪去了白天裏的喧嚣和燥熱,空氣中徒留晚風的清涼,周子墨将車窗按下來,從口袋裏拿出煙,他抽出兩支,問她:“要不要?”

她很是意外,但還是點頭接過去,但現在的情形,能有一支煙來平靜心緒也是好的。

周子墨很有風度的替她點煙,然後又點上自己的,她從沒想過,五年後的今天,自己居然有機會和他同處一室,不哭不鬧,不心碎不悲傷,只是安靜的和他一起吸煙。

曾經他們在一起之後,周子墨給她下了死命令,絕不許她再抽煙,他雖待她極好,但畢竟大她那麽多,平日裏更是如師如兄,那時候她還是有些怕他的,他一冷了臉的當下,她便真的乖乖戒了煙,從此再沒有抽過。

一直到四年後與他分別。

她坐在他身邊,身上還披着他的外套,她強迫自己不要沉湎不要留戀,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見她只是沉默,周子墨居然也見怪不怪,自顧說:“有時候我一直不明白,你既然已經走了,為什麽還要再回來。”

她終于鼓起勇氣:“我真的不知道你也在t市。”

“若是知道呢?便再離我遠遠的,無論如何也不會來這座城市?”

她不敢回答。

周子墨突然輕笑了一下,說:“常相思,這世上怎麽會有你這麽狠心的人?”

“你走就走了,幹嘛要回來,回來就算了,卻偏偏又和我在同一座城市裏,你先前不知道,那這也算了,可為什麽要再讓我遇見你?為什麽要再出現?明明又回到我的生命中,卻為什麽要再将我推開?你說你不敢,難道我就敢嗎?難道我就不知道痛定思痛?幹嘛還要你再回來呢,是被你傷的還不夠?”

周子墨像呓語般喃喃:“我一定是瘋了,可是你真的回來了,我又一點辦法都沒有。”

“沒辦法當做你還遠在天邊,隔了千山萬水,更沒辦法讓你再回來愛我,我是真的不知道怎麽辦。”

他轉過頭來看她,眼神中是溫柔的疼痛,映了纏綿的月光,直直照進她心裏:“常相思,你說,我該拿你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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