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嘲笑。今兒這是上午又悶在房裏練了好一會兒才敢過來給呂氏梳。
楊堅進門時,就瞧見三個女人都坐在床上,有說有笑的,好不開心。
“大郎君。”盧氏起身給楊堅行了個禮,這出聲一喊,自然是也引起了獨孤伽羅和呂氏的注意。
獨孤伽羅轉頭看着門口,笑盈盈地問道:“怎麽了?都安排妥當了?”
楊堅搖了搖頭,道:“廚房問今晚兒的菜……”
“不是跟他們說過了?”獨孤伽羅轉眼看向洛容。
年夜飯的菜單她可是幾天前就送去廚房,讓他們提前準備食材,大多是藥膳,葷腥太重的菜今年便都免了。
洛容忙道:“婢子再去看看吧。”
“等等,”獨孤伽羅叫住擡腳就要走的洛容,而後問呂氏道,“阿姑有什麽想吃的嗎?”
呂氏頓了一下,而後才搖了搖頭。
呂氏這一頓,獨孤伽羅就知道她是有話沒說。
“沒有嗎?”獨孤伽羅扁扁嘴,“阿姑可是怕廚房的人做不好?那您說,我去給您做,我可是在小酒館裏做過老板娘呢!”
呂氏轉頭笑着睨了獨孤伽羅一眼,道:“你還敢提這事兒!”
獨孤伽羅笑着做了個鬼臉,又道:“不過我也不會做什麽美味佳肴就是了,勉強只能煮個粥,做盤野菜什麽的。”
呂氏嘆一口氣,道:“這個季節,哪有什麽野菜?”
獨孤伽羅頗為意外地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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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過就是随口一說,還真說對了?
“有!怎麽沒有能沒有呢!”獨孤伽羅沖楊堅一挑下巴,道,“那羅延回将軍府一趟,去找廚房要點兒野菜。”
“啊?”楊堅一臉茫然地看着獨孤伽羅,随即點頭,“哦,我這就去。”說完摸摸鼻子就走。
他們府裏還有野菜呢?是他的俸祿不夠用還是怎麽着?為什麽會在府裏存野菜?
想着要好好問一問廚房為什麽會有野菜,楊堅便打馬奔赴将軍府。
楊堅走了,呂氏才想起來問獨孤伽羅,道:“你們府裏還吃野菜?那羅延就給你們吃這個?”
獨孤伽羅噗嗤一樂,道:“那可不是那羅延弄回來的,您沒瞧見他都不知道我們府裏屯着野菜。但凡在飯桌上瞧見綠色的葉子,在他那兒都是一個菜,他不認得。那些野菜是我讓他們去弄回來的。”
不認得……呂氏無言,轉念一想又覺得可以理解。
她是陪着她的夫君征戰四方的時候吃過苦,當年的飯桌上除了野菜可是什麽都沒有,那野菜還都是自己去挖的,不認得怎麽行?可她這兒子就沒吃過什麽苦了,不認得也是情理之中。可她這媳婦也是嬌養大的,怎麽就想着吃野菜了?
“好了!”說話間,獨孤伽羅終于是弄好了呂氏的頭發,盧氏剛忙捧了銅鏡到呂氏面前,“阿姑瞧瞧,喜歡嗎?”
“喜歡,喜歡。”瞧着鏡子裏的自己,呂氏笑得十分開心。
盧氏笑着道:“自己媳婦給梳的頭,哪有不喜歡的?夫人說是不?放眼看這長安城裏,哪家的媳婦有咱們娘子這麽孝順?”
聽了這話,呂氏笑得更開心了,透過銅鏡看着獨孤伽羅,滿眼喜色。
獨孤伽羅這又跟盧氏一起纏着呂氏站起來,替呂氏換上了火紅的衣裳,好不容易給呂氏收拾好了,窗外已是霞光漫天。
☆、第 136 章
難得湊齊了一大家子人,可惜楊家的男人多,哪怕湊在了一桌,會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的也只有特地要讓氣氛熱鬧起來的獨孤伽羅和盧氏,但與平日比起來,到底是熱鬧了許多。
吃過了飯,一大家子人就撤到陳留郡公府後院一座已經空下來的院子,院子中間有一處很大的空地,今夜搭了臺子,楊堅、楊整、楊瓒三個已經能賺錢的合資請了兩個戲班子,一個是尋常的戲班子,挑了寓意好的戲本子來演,另一個是百戲班子,班子裏有西域人也有天竺人,表演都是吞刀吐火緣幢上索這類的雜耍。
在呂氏耳畔說得累了,獨孤伽羅就與盧氏交換,換盧氏與呂氏聊,獨孤伽羅喝口茶休息一下。
手剛碰到茶碗,就将一只大手推着一盞茶送到了面前,而後拿走了她手下的那一盞。
“這都涼了。”說着,楊堅就轉手将那盞涼茶遞給阿寶,要阿寶連茶碗一起換了再送來。
獨孤伽羅眼睛一眯,捧起那盞熱茶。
茶水有些燙,還喝不下口,但捧在手裏就覺得從掌心到四肢百骸都暖了起來。身子暖,心也暖。
等茶稍涼,獨孤伽羅就小口小口地喝着。
正惬意着,卻突然覺得有人敲她的椅背,獨孤伽羅疑惑地扭頭,就見楊瓒不知什麽時候跟楊爽換了位置,正坐在她身後,旁邊還坐着跟楊嵩換了位置的楊整,只是楊整看起來有些局促,還一直拉扯楊瓒的袖子,似乎要阻攔楊瓒說話。
但楊整向來都拿楊瓒沒辦法,從小就是事事都依着楊瓒,等長大了,習慣了,想要在楊瓒面前說一不二可就難了。
“什麽事兒?”獨孤伽羅這一問,楊堅也轉頭疑惑地看着楊瓒。
楊瓒再一次拍開楊整的手,笑呵呵地對獨孤伽羅道:“嫂嫂,二哥有件事情想請嫂嫂幫忙。”
“什麽事?說說看。”見楊整不停地想要攔住楊瓒,獨孤伽羅更好奇了。
“嫂嫂,是這樣的,”楊瓒嘿嘿一笑,道,“我二哥吧,有一個相好的娘子,雖說都相好兩三年了,可那娘子的父親稍微有一些……固執,非要等着自家女兒及笄才肯嫁,那娘子是四月份的生辰,今年正是及笄大禮。”
說着,楊瓒還給了獨孤伽羅一個“你懂的”的眼神。
獨孤伽羅眉梢一挑,轉眼看向楊整,卻見楊整的臉已經紅了個透。
“所以?”楊堅想了想,沒想明白這事兒為什麽要找獨孤伽羅幫忙。
獨孤伽羅白了楊堅一眼,道:“郎有情妾有意,男想娶女想嫁,接下來除了提親還能做什麽?”
楊堅眨眨眼,恍然大悟。
可這事兒不該找他們阿娘嗎?
懶得搭理楊堅,獨孤伽羅興致勃勃地問楊瓒道:“是哪家娘子?”
楊瓒立刻答道:“那娘子姓白,父親是……”
“是天官的司書。”獨孤伽羅搶答道。
楊瓒兩眼一亮,問獨孤伽羅道:“嫂嫂認得?”
獨孤伽羅點點頭,道:“我與白夫人相熟,與白大人有幾面之緣,聊過幾句,這夫妻倆人是不錯。你說那娘子剛及笄,想必是白家的小娘子吧?那小娘子我還真是沒見過。”
早知道那丫頭會成為楊整的心上人,當初就應該去見一見的啊。
“我見過!”楊瓒立刻開口,像是恨不能把楊整的老底都掀了,“白家那小娘子雖比不上嫂嫂的美貌和氣度,但瞧着娴雅,一身的書卷氣,遠遠瞧着像是仙子下凡,不食人間煙火似的。”
“瞧你這話說得,怎麽叫遠看像仙子下凡?近看就不像了?”獨孤伽羅打趣道。
“額……”楊瓒頓了一下,而後機靈地說道,“近看也像,就是上仙跟小仙的區別吧?”
“你倒分得清楚,是見過了多少上仙?”
楊瓒摸摸鼻子道:“嫂嫂就別管我了,是說二哥這事兒,嫂嫂看能不能……”
獨孤伽羅張口就要答應,可轉念一想,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改口道:“這事兒阿姑知道嗎?”
楊瓒點點頭,撇嘴道:“兩個月前就跟母親說過了,可是……”楊瓒聳聳肩。
“不敢勞煩嫂嫂,還是等母親身體好些再說吧,不、不急。”楊整紅着臉道。
獨孤伽羅挑眉。不急什麽?人家四月份就及笄了,不去提親可就要被別人搶走了。
不等獨孤伽羅回話,楊堅就沉聲開口道:“讓你嫂嫂先去白府探一探,若白家也願意把女兒嫁過來,再去請個媒婆。”
聽到楊堅這話,獨孤伽羅三人都詫異地看向楊堅。
楊堅被三個人看得心裏發毛,疑惑問道:“怎麽了?”
三個人又齊齊搖頭。
楊堅卻更加困惑了,問道:“不能去探一下嗎?”
“能!”獨孤伽羅立刻響亮地應道,“等過了年我就去白府走動走動。”
楊堅點點頭,還是覺得楊瓒和楊整看着他的視線有些詭異。
聊完了楊整的事情,獨孤伽羅再轉回身偏頭看向呂氏,這一看就發現呂氏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
獨孤伽羅湊到呂氏耳邊低聲問道:“阿姑,累了嗎?”
呂氏轉頭看着獨孤伽羅,道:“上了歲數,比不得你們年輕人了。”
獨孤伽羅沒對這話做出任何回應,轉而問道:“那阿姑先回房去歇一會兒,等放炮竹的時候,再去叫您?”
呂氏看了看戲臺上精彩的表演,頗有些不舍,可已經乏得睜不開眼了,呂氏也不強撐着,點了點頭,道:“也好,你們玩吧。”
“那我送阿姑回房。”給盧氏使了個眼色,兩人就站了起來,一邊一個地扶着呂氏。
“阿姑累了,我送阿姑回房去休息一下。”跟楊堅幾人打了聲招呼,獨孤伽羅就與盧氏一起,攙着呂氏緩步離開。
☆、第 137 章
年節過了,天氣暖了,呂氏的身體也好了些,陳留郡公府上下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獨孤伽羅本是想着既然呂氏的身體好了,楊整的親事便由呂氏去操辦,畢竟楊整父母健在,倒也不好叫兄嫂出面。
然而呂氏心知她就算身體無礙,到了人前到底是說不出什麽有用的話來,便借着大病初愈的由頭,還是将事情交給楊堅與獨孤伽羅去操辦。做了十年的婆媳,雖然起初呂氏對獨孤伽羅是真的沒有什麽好感,可這些年下來也發生了不少事情,到如今呂氏對獨孤伽羅已是全然信任,若她當真不在了,獨孤伽羅作為長媳也是能撐起整個楊家後院的。
而被委以重任的獨孤伽羅說幹就幹,眼見着院子裏的楊柳抽了芽兒,便給長安城各府送去了請帖,相約在曲江畫舫上一聚。因着這一次楊堅也要跟着去看看未來的弟媳是什麽模樣,獨孤伽羅這請帖便是以楊堅的名義發下去的。
到了約好的日子,一家三口就乘着馬車往曲江去了。
“有好些年沒去曲江了。”
坐在馬車上,楊堅突然回憶起與獨孤伽羅初見的場景,也是在這樣的季節,也是在曲江邊兒,然而并不是每年的上巳節都會在曲江池邊兒舉行,再加上家裏和朝堂上的一連串變故,因此那一年之後,兩人便也在也沒有一起來過曲江,這一晃就過了十年。
獨孤伽羅抱着小花,聽到這話便不自覺地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是有好些年沒來了,第一次見面就是在曲江邊兒。”
楊堅轉頭看着獨孤伽羅,輕輕握住獨孤伽羅的手,道:“等兒子也有小花這麽大的時候,再一家四口一起來吧。”
聞言,獨孤伽羅在心裏細細算了一下時間,就算她今年懷上,兒子也要明年才能出生,等兒子長到小花這麽大,就又是五年。五年之後一家四口再一起來嗎?似乎是個不錯的提議。
小花聽到這話突然來了精神,扭着身子炯炯有神地看着獨孤伽羅,問道:“我要有個弟弟了嗎?”
獨孤伽羅眉梢一挑,斜睨着楊堅問道:“你教給她的?”
不然這丫頭是怎麽從兒子聯想到弟弟的?
楊堅無辜道:“可不是我。”
獨孤伽羅剜了楊堅一眼,這才問小花道:“小花想要弟弟嗎?”
“唔……”聽到這個問題,小花的表情變得糾結,“祖母說,有了弟弟,就可以多一個人陪小花玩兒,以後也有人可以保護小花,可叔父說有了弟弟就會有人跟小花搶阿爹,阿爹喜歡弟弟,就不喜歡小花了……”
“你叔父騙你。”楊堅暗暗在心裏給楊瓒記上一筆。會跟小花胡說八道的就只有楊瓒。
“是這樣嗎?”小花疑惑地看着楊堅,怎麽看都覺得楊堅才更像是在騙人。
被女兒懷疑的楊堅十分無助地看向獨孤伽羅。
獨孤伽羅甜甜一笑,扭頭掀開窗戶去看馬車外的景色。
自己惹的麻煩,他自己收拾去。
楊堅無奈,只能抱過小花哄了一路,列舉了數條弟弟的好處之後,才哄得小花點頭說想要弟弟。正想趁機也要獨孤伽羅給個準話,馬車卻已經停了下來。
“主君、夫人,到了。”
車門被打開,洛生和阿寶一邊一個地站在馬車旁。
獨孤伽羅沖楊堅得意一笑,率先下了馬車,而後轉身去接小花。
将小花遞進獨孤伽羅懷裏,楊堅才跟着下了車。
此時,停靠在曲江邊兒的畫舫上已經坐了不少人,獨孤伽羅放眼望去都是熟人,楊堅擡頭一看幾乎不認識……
一轉頭就瞧見楊堅兩眼發直地望着畫舫上的人影,獨孤伽羅搖頭失笑,扯着楊堅的袖子就把人拽到了身邊,然後并肩往畫舫的方向走去。
“我給你說,站在甲板上那個穿青色衣服的是天官的玉府,善音律,跟他聊天的那個是春官的樂師。玉府的夫人在船樓的二樓,就趴在欄杆上招手那個……”
獨孤伽羅故意放慢了腳步,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地給楊堅說着畫舫上衆人的身份,幸而畫舫的人還不多,等一家三口登上畫舫時,獨孤伽羅已經都介紹完了。
“呦,這發帖子的人可算是來了啊,真叫我們好等啊。”說話的是夏官軍司馬的妻子劉氏。
給楊堅使了個眼色,獨孤伽羅就抱着小花走向劉氏:“我定的,可不是這時辰,姐姐自個兒在家裏坐不住,非要來這兒等我,我心惶恐啊。我不是備了姐姐最愛的藍尾酒,姐姐就原諒我吧!”
“哼!你這蹄子記性倒是好,看在那藍尾酒的份兒上,不跟你計較。”劉氏輕輕一笑,媚态橫生,“哎呦,咱小花瞧着又長大了些?快來給姨抱抱。姨沒有兒子,若有就定把你帶回家做媳婦!”
之前也跟着獨孤伽羅參加了許多次這樣的聚會,小花與劉氏也是認識的,因此盡管聽不明白劉氏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還是樂呵呵地撲進了劉氏懷裏。
劉氏抱着小花笑彎了眼,擺擺手對獨孤伽羅道:“去招呼別人去吧。”
“那就有勞姐姐了。”留下洛生保護小花,獨孤伽羅就帶着洛容一陣風似的走了。
雖是來的晚,可獨孤伽羅不管湊到哪堆人裏都能接上話,這邊說兩句,那邊說兩句,遠遠看着就像是只蝴蝶翩跹飛舞。
楊堅雖沒有獨孤伽羅這麽擅長,可去了一趟随州之後也圓滑了些,同樣的客套話一桌一桌地說過去,也算是圓滿地完成了他的任務。
走到高熲和鄭譯這一桌,楊堅才長舒一口氣,坐下猛灌一杯茶。
鄭譯調侃道:“啧啧啧,弟妹也真是厲害,竟能把個悶葫蘆□□成這樣,真是難為她了。不過我說你啊,那說辭能不能再仔細掂量掂量?鄰桌可多少都能聽見些,你只說一模一樣的話,叫人心裏怎麽想?”
楊堅瞪鄭譯一眼。這就已經是極限了,他管別人怎麽想呢!
“以往都是伽羅一個人張羅這樣的事兒,你怎麽也想着來了?若真不行,在家呆着不就行了?”高熲好奇地問楊堅。
楊堅抿嘴,四處望了望之後,道:“來見白家人,我二弟說要娶那家娘子。”
衆人恍然大悟。
“不過想見白家人,你們與白家人聚不就好了?做什麽招了這麽一大幫子人?”打量着這偌大的畫舫裏來來回回的人,鄭譯心中疑惑。
獨孤伽羅每次辦宴都這麽大手筆,楊堅的俸祿夠用嗎?
楊堅一愣,反問道:“可以只請他們一家?”
鄭譯也跟着一愣,道:“為什麽不可以?”
高熲仔細想了想,轉頭瞄一眼獨孤伽羅,笑道:“伽羅是想讓你出來露個臉吧,整日悶在府裏,朝堂上的人都快把你給忘了。”
楊堅眉眼一動,望向遠處的獨孤伽羅。
☆、第 138 章
請的人都到齊了之後,這一艘畫舫便晃晃悠悠地飄向曲江中心,随湖水飄蕩
畫舫上賓客盡歡,好酒好菜自是不少,更為精彩的是獨孤伽羅特地請來的長安城最好的樂伶舞伎,連胡姬都有,不管是樂伶的曲還是舞伎的舞,獨孤伽羅都是審過的,為的就是不讓男人心神蕩漾,也不讓女人醋意橫飛,不然這一場宴可沒法兒吃下去了。
酒過三巡,見喝了酒的男人們興致逐漸高昂,獨孤伽羅到底還是怕誰家的夫人小心眼,就以游戲為借口,拉着夫人們去了船樓的二層,能聚在一起賭兩把的就一起玩一玩,不會賭的就坐在一旁閑唠家常。
能被獨孤伽羅請來聚在一起的,本就是與獨孤伽羅情投意合性格相仿的,沒人刻意挑事兒,便都是能玩到一起去的,再加上獨孤伽羅、鄭譯的夫人和高熲的夫人三人有意維持友好,夫人們相互之間的挑釁也僅止于揶揄。
又玩了一會兒,獨孤伽羅湊到了白夫人身邊,笑盈盈地坐下,開口問道:“聽說姐姐家的小娘子今年就該及笄了?”
獨孤伽羅這話似是在閑話家常随口一問,可白夫人也是經常與人打交道的,近來更是見過了不少夫人,每個人開口的第一句都是問她家将要及笄的小娘子,這言外之意是再明顯不過了。
白夫人笑着點了點頭,感慨萬千道:“是啊,這最小的一個可算是也及笄了,等把她嫁出去,我就是一身輕了。”
“真好啊,”獨孤伽羅羨慕地說道,“我們家小花才那麽大點兒,這得等到什麽時候才能嫁人啊?”
白夫人又是嘆了一口氣,道:“快啊,這小孩子啊,轉眼就長大了。我們家那小丫頭小的時候,我就盼着她早些長大,早些嫁人,別再給我添那些麻煩,可這會兒真的長大了,瞧着一家一家地上門提親,我卻又不舍得了,最近瞧着她就總是在想,若是她能再在我身邊待幾年,再給我添上幾年的麻煩,那就好了。”
“現在就有人上門提親了?這不是還沒過生辰呢嗎?”獨孤伽羅故作驚訝道。
白夫人看了看獨孤伽羅,道:“這妹妹就有所不知了,若真想把誰家的娘子娶回家,那可不能等着生辰,妹妹那會兒不就是嫁得早?這要是哪個傻小子想着要等到你及笄那年過了生辰再提親,可要哭死了!”
“可沒有那樣的人!”獨孤伽羅嗔瞪白夫人一眼,而後說道,“既然已經有那麽多人向小娘子提親了,那我也提一個吧!”
這回換白夫人瞪獨孤伽羅,搖頭失笑道:“提親這事兒,還有眼饞湊熱鬧的?”
“那哪能湊熱鬧啊?”獨孤伽羅笑道,“這不是有人一聽去白府提親的人都要踏破門檻了就火燒眉毛似的求到我那兒去了,要我來問一問姐姐和白司書心中可已有了中意的人選?若還沒定下,能不能也考慮一下我家的傻小子?”
“妹妹說的是……?”白夫人不解地看着獨孤伽羅。
獨孤伽羅擠眉弄眼地說道:“可不就是我家夫君那個憨厚的弟弟嘛!姐姐也知道我家阿姑身子骨不好,去年開始就卧病在床,我們這二郎君也不好意思給我添麻煩,就想着等我們家阿姑好些了,由我們家阿姑來與姐姐說一說,婚姻大事,自是由父母出面才體面。
奈何阿姑的身子壞了好好了壞,年都過了,也沒好利索,再一瞧去白府提親的人都快在白府門前排隊了,這才急了。你說他要是早來找我,我不就直接去白府搶人了嘛,哪還至于這會兒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知道獨孤伽羅的那句搶人是在說笑,白夫人也不在意,柔聲道:“妹妹就愛說笑,那陳留郡公府的二郎君又不是娶不到媳婦,哪會巴望着我們家這個?”
“姐姐說這話我可不愛聽了!”獨孤伽羅瞪着白夫人道,“這長安城的娘子再多,卻不是誰都能叫我們二郎君放在心上的,好容易看上一個,怎麽能不巴望着?這放在心尖上的人若是叫別人給搶走了,他可得傷心死!”
白夫人笑而不語。
獨孤伽羅眼珠子一轉,又道:“我知道姐姐心疼小娘子,盼着小娘子能嫁得好,那郎君不說仕途通達日後能當上多大的官兒,但是得對小娘子死心塌地地好,姐姐說是不?
我也不是因為他是我夫君的弟弟,求到了我的面前,我就要給他說媒,若他不是什麽值得托付終身的人,那就算他在我面前跪斷了腿,我也不會答應。但姐姐可要知道,那是我夫君的弟弟,我夫君是什麽樣兒、他待我什麽樣兒,那是全長安都知道的事兒,他這弟弟可是比他還要老實。
而且家裏還有我這個長媳在,也輪不到下面的弟弟妹妹替家裏操心,舅姑也都不用他們照顧。”
獨孤伽羅的這最後一句話可是讓白夫人動心了,倒不是因為女兒嫁過去不用侍奉舅姑,而是因為獨孤伽羅是那個家的長媳。
獨孤伽羅這個女人可是實實在在地在長安城裏風光了二十幾年,打從出生後就讓人嫉妒得兩眼發紅,不僅家世好、嫁得好,她本人也是風風火火地做了好幾件叫人嘆服的事情,這女人是什麽心性、是如何處事,全長安都看在眼裏。
同為女人,同為□□、人母,白夫人自認是比不過獨孤伽羅,若在獨孤伽羅在那個家撐着天,那她女兒嫁過去還真就是享清福的。
縱然動了心,白夫人也不會立刻就給獨孤伽羅一個明确的答複,只含糊道:“到底也不是我說的算,還是要看我家那丫頭的心意。但妹妹說的這些,我回府之後會與我夫君說。”
“自然是要以小娘子的心意為先,”獨孤伽羅笑道,“反正這事兒我是與姐姐說了,回頭我家那二郎君要是不能抱得美人歸,也怨不得我了。”
白夫人笑着點了點獨孤伽羅。
☆、第 139 章
獨孤伽羅在二樓說服白夫人,楊堅也在一樓努力着,見白司書一個人去甲板上吹風,楊堅就拎着一壺酒和兩只酒杯靠了過去。
聽到逐漸靠近的腳步聲,白司書就疑惑地轉頭看了一眼,見來人是在長安城中大名鼎鼎卻甚少露面的楊堅,心下詫異。
楊堅沖白司書微微颔首,而後就泰然地在白司書身邊站定,将酒杯放在船欄上,斟上兩杯,遞一杯給白司書。
白司書接過,非常擔心船欄上的另外一杯會不會直接掉進曲江裏去。
幸而楊堅及時端起了另一杯酒,叫白司書提着的心又放回了肚子裏。
抿了口酒,楊堅開口道:“聽旁人說,我不在長安的時候,內子常常邀請諸位一聚,我還以為是女人家賞花聽書、吃茶品酒的小打小鬧,不想她還辦得挺像那麽回事兒。”
白司書随着楊堅一起望向船樓上層那辨不清是誰的人影,恭維道:“尊夫人出手大方,且手腕高明,凡設宴必是賓主盡歡,在別家宴會上會有的狀況,在尊夫人這裏從不會發生。如今也只有尊夫人開口,才請得到這麽多人了。”
聞言,楊堅輕笑一聲:“哪裏有什麽手腕高明,她只是愛玩罷了,在家裏也鬧得很,閨女都跟她學壞了。”
想起自家女兒的性子也大多與她們的母親相仿,白司書也覺得有趣地笑了。
楊堅又道:“聽說白大人的幺女今年也該及笄了?”
白司書一怔,狐疑地看向楊堅。
據他所知,這位将軍家裏可只有一個四五歲的小丫頭,他問這個做什麽?
因為近來提親的人太多,所以白司書對這事兒也敏感起來。
點點頭,白司書謹慎地答道:“是啊,過了生辰就是大姑娘了。”
“白大人心情如何?”楊堅看着白司書,這問題問得是極其認真。
心情?什麽心情?楊堅的這個問題倒是出乎了白司書的意料,叫白司書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似是看出了白司書的為難,楊堅嘆道:“我家那丫頭才四歲,可一想到她将來要嫁到別人家去,我就恨不能讓她這一輩子都長不大。”
原來是問這個心情啊。
白司書苦笑,道:“養了那麽多年,哪裏舍得給別人?唉,女大不中留啊,到底還是要風風光光地把她給嫁了。好歹我如今還是在朝中任職,還能幫幫她,若婆家合意自然是好,若不合意,我也能說的上話接她回來,不能叫她受了委屈。”
楊堅感同身受地點點頭,道:“白大人這話說得在理。那小娘子可定好了人家?”
說了兩句心裏話,白司書的戒心也沒那麽強了,搖搖頭,道:“還沒呢,雖是有上門提親的,可總想着再給她選個更好的。內子是希望她能遇上個如将軍這般長情的人,可這說着容易,這長安城的世家貴胄之中,又有幾個長情的?”
一聽這話,楊堅立刻調笑似的說道:“像我一樣?那白司書幹脆将小娘子嫁到我家去得了。或者我把舍弟送給白司書做上門女婿。”
“令弟?”白司書一怔,偏頭看着楊堅。
楊堅點點頭,道:“我家中還有幾個弟弟,有兩個已經到了娶親的年紀,但家父不在長安,家母的身子又不太好,也就沒人管他們兩個,等我想起來這事兒時,這兩個小子也都老大不小了,可是叫人愁得慌。白大人若不嫌棄,我就給送過去得了,白大人盡管使喚。”
“将軍說笑了。”面兒把楊堅這話當成個笑話,可白司書卻暗暗将楊堅的弟弟記在了心上。
暗想要回去打聽一下楊家的兄弟關系、婆媳關系都是何種模樣,白司書就又跟楊堅多聊了幾句。
獨孤伽羅從船樓上層下來的時候,東張西望了好一陣都沒找到楊堅,于是便去了高熲他們那一桌。
“昭玄哥哥,那羅延呢?”在高熲背上猛拍一下,獨孤伽羅繼續在畫舫上尋找楊堅的身影。
高熲輕笑一聲,道:“你打得好算盤,呆着一層的都是男人,你還擔心他偷吃嗎?”
獨孤伽羅剜了高熲一眼,道:“是啊是啊,我怕他被你們吃了。他人呢?”
鄭譯努努嘴,示意獨孤伽羅往甲板那邊看,調侃道:“夫人□□得好,阿堅那小子可終于是長大了,看到他這麽努力,兄長我好高興啊!”
一桌人同時白了鄭譯一眼。
“不過說真的,他能變成這樣還真是出乎意料。”高熲笑道。
獨孤伽羅眨眨眼,疑惑道:“有什麽好意外的?他原本就只是懶得說話而已,如今都跟我在一起十年了,你們當我平日裏在家都是自言自語嗎?”
侯莫陳芮嗤笑道:“說的是什麽,跟小伽羅在一起時間長了,啞巴都能開口說話了。”
于翼踹了侯莫陳芮一腳,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獨孤伽羅突然在原本屬于楊堅的位置上坐下,拿起桌上多餘的小碗當酒碗,倒上一碗酒就喝了一口。
“我也好久沒跟幾位哥哥喝一杯了,難得今日你們都肯賞光,就陪我喝兩杯吧。樓上都是些桂花酒、青梅酒什麽的,真是受不了。”
“說的也是,”于翼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順便幫身邊的侯莫陳芮斟滿,“之前就算能去一趟将軍府,也多是說些嚴肅的事情,咱們還真是好久沒在一起玩了。恩……七娘子可還記得怎麽行酒令?”
“當然記得!”獨孤伽羅袖子一挽,挑釁地沖于翼挑挑下巴,“輸的跳船,樓上備了幹淨的衣裳。”
“哎呦!小伽羅這是早有準備啊!來來來,就不信你贏得了!”侯莫陳芮興奮地站起來,一腳踩上凳子,一副地痞架勢,引得其他人紛紛側目。
“喂喂,都是當阿娘、當阿爹的人了,你們穩重點兒行嗎?”鄭譯撇撇嘴,突然又露出個邪笑,“輸的人還要在萬福樓擺三日的流水宴,如何?”
“我就免了,”高熲搖頭失笑,“伽羅輸了,我代為受過好了。”
侯莫陳芮白了高熲一眼,道:“還用得着你替她嗎?”
說着,侯莫陳芮就沖着甲板高喊一聲:“那邊吹風的那位将軍,來替你家夫人受罰了!”
楊堅聞聲遠望過去,就見獨孤伽羅不知何時從上面下來了,而鄭譯幾個人也莫名地興奮起來了。楊堅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第 140 章
楊堅雖然不是一個直覺敏銳的人,但是這一次,楊堅那不好的預感偏偏就應驗了。
與好奇不已的白司書一起回到鄭譯他們那桌,楊堅一問這才知道這幾個人是開了局,而一聽那懲罰,楊堅才知道侯莫陳芮為何要叫他過來。
在萬福樓裏擺三日的流水宴自不是問題,這點兒錢他們家還是出得起,可這跳船就有點兒……
再一問楊堅才知道跳船這損招正是自家女人想出來的。
楊堅在獨孤伽羅的額頭上戳了一指頭,無奈道:“夫人可要手下留情啊,這天兒是熱起來了,可那水還涼着呢。”
“放心!”獨孤伽羅猛一拍胸脯,胸有成竹地向楊堅承諾道,“斷不會叫你沾了水!”
話音落,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