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伽羅回到床上,卻也只是蓋着被子相依而坐,僅是十指緊扣便覺得十分安心。
“沒什麽要問我的嗎?”靠在楊堅懷裏,獨孤伽羅懶洋洋地問道。
楊堅輕笑一聲,道:“原本是有,可方才突然想明白了。”
聞言,獨孤伽羅側頭,不解地看着楊堅。
他原本要問的是什麽?竟還能在方才那會兒想明白?
楊堅點了點獨孤伽羅的鼻尖,笑道:“想什麽呢?是在進宮面聖時想明白的。”
“哦。”獨孤伽羅無趣地撇撇嘴。
她還當能聽到什麽有趣的事情呢,既然是瞧見宇文邕的臉想明白的事情,那肯定很無趣。
楊堅搖頭失笑,暗自為獨孤伽羅還是那個獨孤伽羅而感到高興。
“留你一個人在長安,受委屈了。”在獨孤伽羅的頭頂親了親,楊堅把人抱得更緊了。
獨孤伽羅得意道:“還能有人叫我受委屈嗎?就算受了委屈也得還回去啊。再說了,昭玄哥哥、鄭譯他們都在,三弟也幫了我不少。”
這件事聽起來可并沒有那麽讓人開心,自己的女人遇到困難卻還要別的男人幫忙處理,楊堅覺得有些憋屈,卻又說不得什麽,誰讓他不在長安。
“怎麽還有三弟?”楊瓒會幫什麽?
“小花開始習武了,三弟教她。”
楊堅眉梢一挑,問道:“這麽說我不在的時候,三弟時常來府裏走動?”想想就讓人不爽,他在的時候那小子怎麽不來?
“恩,”獨孤伽羅點頭,“今兒下午也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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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堅暗暗咬牙道:“那可得好好謝謝他。”
☆、第 131 章
午飯之後,楊瓒如約來到将軍府,還帶來了楊整。
穿過前院,來到堂屋,楊瓒一擡頭就瞧見了楊堅臉上淡淡的笑容,心裏登時就是一咯噔。
怎麽回事兒?這人為什麽對他笑?
心有顧忌,楊瓒的腳步就落後楊整一些,站定時也比楊整靠後半步。
見楊整和楊瓒要行禮,楊堅忙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
總覺得被人叩拜是一件很別扭的事情。
楊整卻把這當成是楊堅的親切,暗想不管關系多麽疏遠,他們終究還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于是心中感動。
“大哥能平安回來就好。母親很是擔心,叫我來看看。”楊整看着楊堅,憨厚地笑着。
“辛苦二弟了,坐吧。三弟也坐。”母親叫他們來看看?這怎麽可能……
坐下之後,楊整又開口道:“大哥突然就被派去了随州,可把家裏人吓了一跳,母親原本是想親自來看看大哥和大嫂的,只是如今父親不在,府裏的大小諸事都是母親在打理,還有一個幺弟要照顧,母親實在是分身乏術。”
“二弟回去轉告母親,我這邊的事情就不勞母親費心了,讓母親千萬注意身體,如有需要,盡管派人來找我。”楊整要說,楊堅就只能客套地陪着說。
說完,楊堅轉而看向楊瓒,開口道:“聽伽羅說,我不在的這段時日,三弟對她們母女照顧有加,我真是……很感動啊。”
感動?楊瓒瞄了楊堅一眼。他怎麽就看不出楊堅哪裏像是在感動?
“大哥言重了,應該的……應該的……”楊瓒使眼色向一旁的獨孤伽羅求助,結果卻見獨孤伽羅聳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那個……小花呢?”
楊堅好心替楊瓒解惑道:“小花還在睡,聽說是昨夜知道我今日要回,興奮得睡不着,結果今日的午睡就睡得久了一些。”
“哦……啊……呵呵,這樣啊。”楊瓒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奇了怪了,小的時候明明還能跟這個大哥對着嗆來着,怎麽長了幾歲他反而還慫了呢?
見三兄弟尴尬地沉默了下來,獨孤伽羅這才笑着開口道:“我聽說近來阿姑的身體不太好?”
楊堅一怔,看着獨孤伽羅問道:“怎麽回事?”
獨孤伽羅搖搖頭,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前些日子叫洛容領着小花去陪阿姑聊聊,小花回來便說阿姑瞧着沒什麽精神。我本想着去瞧瞧,但是……前些日子不太方便。”
楊整忙道:“叫嫂嫂擔心了,母親這幾日是憔悴了一些,請醫師看過,說是身子乏累,母親也說她只是夜裏睡不好,應該是沒有大礙。”
“夜裏睡不好?”獨孤伽羅疑惑,“阿姑可是有什麽心事?”
“心事嗎?”楊整與楊瓒對視一眼,茫然地搖頭,“沒聽母親提起過。”
楊堅沉吟片刻,而後抓住獨孤伽羅的手,看着獨孤伽羅低聲道:“要不你去看看?”
獨孤伽羅點頭道:“也好,左右你也回來了,我該是也沒什麽不方便的了,明日我便去看看。”
“帶上府裏那個醫師,”楊堅囑咐道,“我覺得他挺好。”
“好,我知道了。”
正說着話,就有人來報說鄭譯和高熲來了,楊整和選酢醵二人便起身離開,去了後院等小花睡醒,兩人剛走,鄭譯和高熲就踏進了門。
“阿堅你可算是回來了!”鄭譯快步上前,跟站起來迎接的楊堅親熱地擁抱了一下。
楊堅只淡淡一笑,面對好友,也不必多說什麽。
瞄了一眼高熲的神色,獨孤伽羅便也跟着站了起來。
“突然覺得這堂屋的風有點兒大,兩位介意移步書房嗎?”
鄭譯一聽這話,立刻向獨孤伽羅投去了贊許的目光,笑道:“無妨,這将軍府上,夫人說的算,夫人說去哪兒,我就跟着去哪兒。”
楊堅左看看右看看,點頭道:“恩,聽夫人的。”
獨孤伽羅搖頭失笑,便與其他三人一起去了書房。
圍在書案邊兒坐下,獨孤伽羅便悠閑地煮起茶來。
高熲臉色一正,道:“雖然你是今日才回來的,該讓你好生休息,可我看你只要回到伽羅身邊,也不需要怎麽休息。倒是伽羅,為你牽腸挂肚了這麽長時間,是該好好休息休息了。”
楊堅睨了獨孤伽羅一眼,沒說話。
鄭譯道:“說正事兒。陛下似乎對此次大戰的結果不太滿意,有意再次興兵。”
楊堅眉心一蹙,道:“要再起兵并非易事,兵将需要休整不說,要籌齊糧草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一直都知道戰争不易,可也只有真正上過一次戰場,才知道什麽叫做不易。
高熲哂笑道:“陛下要糧,下面的人怎麽都會想辦法籌齊的,只是要苦了百姓。”
“不過那都是其次,”鄭譯道,“能否再次起兵,還是要看朝堂上的争辯,若幾位老将軍都反對,陛下也不能一意孤行。”
“那幾位老将軍……”楊堅聞言蹙眉。
那幾位老将軍的意見可不是他們能左右的。
見楊堅蹙眉,鄭譯拉了拉楊堅的袖子,然後挑起下巴指向獨孤伽羅。
楊堅跟着轉頭看向獨孤伽羅,後又不解地看向鄭譯。
鄭譯奸笑兩聲,道:“你回長安的路上,就沒聽到什麽流言?跟夫人有關的?”
楊堅點頭,道:“聽說了。怎麽了?還有隐情?”
“沒有隐情?沒有隐情那還得了!你傻啊!”鄭譯拍了楊堅一巴掌,“陛下不知道勾搭臣妻會影響聲譽嗎?為何寧可自毀幾分聲明也要制造那些流言?”
“因為……獨孤氏?”楊堅猜測道。
可就算伽羅是出自獨孤氏,也無法左右那幾位開國将軍的意見吧?畢竟與那幾位将軍有交情的是伽羅的父親,并非伽羅。
“啧啧啧,虧你還是人家夫君呢,自家娘子有多大能耐,你還不知道啊?”鄭譯調侃道。
高熲見楊堅還是一副困惑的表情,便好心解釋道:“先前,幾位将軍本是反對起兵的,你可知他們為何又改了主意?”
楊堅一愣,旋即瞪着眼睛看着獨孤伽羅。
難不成還是伽羅煽動起兵的?他怎麽不知道他的伽羅還有做禍水的潛質?
高熲搖頭失笑道:“雖然不知道你想到了什麽,但是八九不離十。是因為伽羅闖進了禦書房,坐在幾位老将軍身邊,才讓幾位老将軍改了主意。先公已去,但就算是女兒身,承襲先公血脈之人也能鼓舞士氣,安定人心。”
鄭譯笑眯眯地補充一句道:“換言之,夫人如今就是個千金砣,壓在哪兒,哪兒就是穩的。”
“她在我身邊。”楊堅傻愣愣地說道。
“對了!”鄭譯撫掌,“所以朝堂上有不少人對你寄予厚望。”
楊堅蹙眉。
這算什麽?夫憑妻貴?
☆、第 132 章
入夜,獨孤伽羅沐浴之後便躺在房間的榻上看書,楊堅哄睡了自家女兒之後,才拖着滿身的疲憊回房。
一聽見開門聲,獨孤伽羅就擺了擺手,示意洛容和紅菱可以退下,她自己則放下書,迎到門口去。
“小花睡了?”将楊堅送到屏風後的浴桶旁,獨孤伽羅就親自動手替楊堅寬衣解帶。
一聽獨孤伽羅提起小花,楊堅就輕笑出聲:“恩,睡了。好不容易給哄睡了。”
獨孤伽羅也跟着笑了起來:“許久不見你,怕你趁着她睡着的功夫再跑了吧。”
回想起來女兒睡不安穩的模樣,楊堅覺得獨孤伽羅說的有道理。
跨進浴桶,将整個身體泡在溫熱的水裏,楊堅這才覺得舒坦了些。
不管那浴桶的邊兒上是不是有水,獨孤伽羅屁股一扭就坐了上去,拿起一旁的布巾在水裏浸濕,而後替楊堅擦拭身體。
難得被服務一次的楊堅頗有些詫異地看向獨孤伽羅,但見獨孤伽羅眉梢眼角都帶着笑,似乎做得很開心,楊堅便什麽都沒說。
閉着眼睛享受了一會兒,楊堅又突然想到下午那會兒在書房裏的談話。
“要不要在城郊置辦一座莊子?”
雖說城郊的莊子距離長安城也并沒有多遠,可好歹有城門隔着,那些巴望着伽羅的人不容易登門拜訪,伽羅的日子也能過得清靜些。
獨孤伽羅眉梢一挑,睨着楊堅問道:“怎麽?出去打了場仗,又嘗到了沒人管的日子多麽逍遙,就嫌我礙事了?”
楊堅笑着瞪了獨孤伽羅一眼,調侃道:“我若嫌你礙事,就把你送到随州去,那地方離長安可遠了,叫你回都回不來。”
獨孤伽羅鼻子一皺,回嘴道:“那我剛好就去陳朝瞧瞧,帶上女兒,叫你想見我們也見不着。”
楊堅瞪眼:“你這女人怎麽就這麽狠心呢?”
獨孤伽羅伸手在楊堅的鼻子上一點,得意道:“你知道得太晚了。”
“說真的,”楊堅又将話題拉回到莊子上,“住在城裏煩心事兒太多,不若在城郊置辦處莊子,連母親一起送去住着?”
獨孤伽羅撇嘴道:“把阿姑和小花送去行,我可不去。”
“為什麽?”楊堅不解地看着獨孤伽羅。
獨孤伽羅白了楊堅一眼,對楊堅的遲鈍感到無語:“我連戰場都想陪着你去,這長安城有什麽好怕的?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楊堅心裏一動,擡手拉住了獨孤伽羅的手,輕輕揉捏:“也是,你這做阿娘的,比小花還不安分,我才離開一段時日,關于你的流言就漫天地飛了,要是把你送去了莊子,可不知道要給我招惹多少蜜蜂蝴蝶回來。”
“那你可得看緊了,不然就招一院子回來給你看!”獨孤伽羅嗔瞪了楊堅一眼。
楊堅輕笑出聲,突然湊上前抱住獨孤伽羅的腰,頭枕着獨孤伽羅的背,低聲道:“方才我看着小花的睡臉,就在想一件事情。”
“什麽事?”獨孤伽羅很傻很天真地問道。
楊堅眼中精光一閃,一使勁兒就把獨孤伽羅拖進了浴桶。
“哇!”獨孤伽羅被吓了一跳,回過神來渾身上下便已經濕透了,“你幹嗎啊?”
“給小花生弟弟。”
說着,楊堅就開始在獨孤伽羅身上上下其手。
人都說小別勝新婚,獨孤伽羅與楊堅的別後重逢更是熱情無比,從天黑到天亮,獨孤伽羅只記得自己閉上眼睛睡覺前瞥見了窗外微弱的光芒。
獨孤伽羅醒時已是日上三竿,難得是被人吵醒的。
起身下床,獨孤伽羅只随便披了件衣服在身上,就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想要看看是誰在窗外那麽歡騰,擾人清夢。
結果一推開窗戶,獨孤伽羅就瞧見楊堅正在院子裏跟小花練劍,父女倆一人一把木劍,玩得不亦樂乎。
瞧見這樣的景象,獨孤伽羅突然有些明白為何楊堅昨夜會突然冒出要給小花生弟弟的想法,只瞧着這一對父女戲耍的歡喜模樣她就覺得無比安心,無比幸福,若這畫面裏再加入一個蹒跚的娃娃,又會平添多少幸福感?
眼尖地瞥見窗前的獨孤伽羅,小花立刻揚起木劍,興奮地喊道:“阿娘,你看小花厲不厲害?”
“小花最厲害了!”獨孤伽羅笑着回答,卻因為聲音有些沙啞而兀自紅了臉。
楊堅聽到這不同尋常的聲音也是一怔,随即笑得一臉暧昧。招手将紅菱叫到身邊,楊堅囑咐了幾句,便在紅菱離開後大步進了屋。
“怎麽就醒了?”停在獨孤伽羅身後把人抱進懷裏,楊堅笑眯眯地看着窗外獨自練劍的女兒。
獨孤伽羅埋怨道:“還不都是被你們父女倆吵醒了,要玩不會去前院玩兒?”
楊堅道:“這不是怕你醒了見不着我嗎?”
“我都習慣早上起時瞧不見你了。”
楊堅一聽這話就覺得心疼,忙服軟道:“好,好,是我的錯,是我考慮不周,吵醒你了,你就別故意往我心窩子戳刀了。”
“今日不用上朝?”獨孤伽羅換了話題,也算是放過楊堅了。
“去過了,”楊堅輕笑一聲,“這都快午時了,什麽事都該辦完了。”
獨孤伽羅聞言轉頭,狠狠瞪着楊堅。
她會睡這麽久怨誰啊?她到現在還腰疼呢!
“好好好,是我錯,是我錯。”
真是許久沒瞧見伽羅瞪人的模樣了,如今再看,便覺得她這一副模樣更惹人憐愛了。
認錯倒是快。獨孤伽羅撇撇嘴,又問道:“今日上朝,陛下沒給你安排個什麽職位?”
一聽這話,楊堅沒聲了。
獨孤伽羅半天沒聽到回答,偏頭一看,就見楊堅趴在她肩頭,一副不甘又委屈的模樣。
“他什麽都沒說?”獨孤伽羅蹙眉。
楊堅搖了搖頭。
“還要再出兵?”
楊堅又搖了搖頭。
獨孤伽羅這就明白了。
既不需要立刻再出兵,又不給職位,就算是楊堅沒在戰場上立什麽大功,那也是帶兵去了又安然回來的,于情于理都該賞賜點兒什麽予以安慰,然而宇文邕卻什麽都沒說,這是打算就這麽晾着楊堅,不說不用,卻不予任用。
☆、第 133 章
吃過午飯,等獨孤伽羅要出門時已是未時過半。
楊堅父女把獨孤伽羅送上了馬車,就打道回府。雖說是擔心母親的狀況,可楊堅自覺不擅于與家人相處,尤其是面對呂氏時,哪怕心裏有話要說,嘴上也是說不出的,未免尴尬,也未免呂氏不自在,楊堅還是決定不跟着去,左右獨孤伽羅去了,便也是他去了,他就在家陪着女兒玩好了。
在馬車上打了個盹,獨孤伽羅就到了陳留郡公府,下車望了一眼陳留郡公府的大門,獨孤伽羅便是忍不住暗嘆了一口氣。
照理說,一個家裏即使男主人不在了,也有女主人撐着,不說如往常一般無二的熱鬧,也不至于門可羅雀,畢竟夫人們都是按着自家夫君的交友範圍四處走動,可陳留郡公府的男主人楊忠去了泾州任職後,這陳留郡公府就日漸冷清,連幾位郎君都無法挽回。
這楊家的人要不擅長交際也有個限度啊,這樣下去陳留郡公府非被人給忘在腦後不可。
由洛容拎着獨孤伽羅特地給呂氏帶來的補藥和安神香,獨孤伽羅就踏進了冷清的陳留郡公府。
今日楊整和楊瓒都不在,獨孤伽羅走近後院時,便瞧見楊嵩正陪着幼弟楊爽在玩耍,呂氏和盧氏坐在一旁的廊檐下看着。興許是跟呂氏相處多年早已習慣,即使得不到只言片語的回應,盧氏也能笑容滿面地說個不停。
聽了下人通報,呂氏和盧氏就都看向剛走進院子的獨孤伽羅,楊嵩和楊爽也注意到有人來了,紛紛起身看向獨孤伽羅。
楊嵩與獨孤伽羅尚不熟悉,只遠遠地行了禮打了招呼,倒是四歲的楊爽天不怕地不怕,噠噠噠地跑到了獨孤伽羅面前,直撲進獨孤伽羅懷裏。
“嫂嫂!”
獨孤伽羅順勢抱起楊爽,比起弟弟,這個四歲的孩子對她來說更像是兒子,他可比小花還要小一些。
“在做什麽呢?有沒有乖乖地聽阿娘的話?”獨孤伽羅抱着楊爽走到呂氏身邊,“見過阿姑。”
因為有了小花之後獨孤伽羅就總帶着小花來看望呂氏,所以現在呂氏與獨孤伽羅也熟悉了一些,對這個常來陪她說話的媳婦也親切了許多。
“快把那小子放下吧,他可重了。”呂氏伸手扶着楊爽的背,等着獨孤伽羅把楊爽放下。
“好,當心。”獨孤伽羅笑着放下了楊爽,楊爽就又一溜煙兒地跑去找楊嵩玩兒了。
女婢送來了椅子,獨孤伽羅就在呂氏身邊坐下:“昨個兒夫君回來了,沒傷着,本來今兒想跟我一起來的,但突然有朝中的大人登門拜訪,他脫不開身,便叫我來看看阿姑。聽二弟和三弟說阿姑近來沒什麽精神,可是身體不适?”
呂氏笑了笑,道:“不礙事兒,就是夜裏睡不好。”
“那也不能大意,”獨孤伽羅擰眉,“找醫師來看過沒?”
“看過了,”被人關心總是會感到開心的,呂氏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慈祥,“醫師說了沒事,無需擔憂。”
獨孤伽羅撇了撇嘴,轉身從洛容手上拿過一堆東西:“我從府裏帶來了些補藥和安神香。這藥都是配好了的,是夫君之前夜裏睡不着的時候給他配的安神湯藥,阿姑先喝一副試試,我把方子也放在這裏面了,阿姑若喝着管用,就再讓他們去給您配。
這安神香是從智仙師父那裏讨來的,睡前在屋子裏點一會兒,要睡的時候再給滅了,最好是別整宿都燒着。”
“你有心了。”叫旁邊的女婢接下獨孤伽羅給的東西,呂氏笑得越發燦爛了。
盧氏忙在旁邊說起了好話:“哎呦,咱們夫人真是有福,不僅是兒女繞膝,兒子取了個媳婦都這麽孝順,如今就差個孫子喽!”
說着,盧氏就看着獨孤伽羅,笑容暧昧。
一聽到“孫子”這個詞,呂氏也看向獨孤伽羅,笑眼裏滿是期待:“也是時候給小花添個弟弟了。”
這事兒由楊堅跟她說,她最多覺得楊堅不正經兒,可此時從長輩嘴裏說出來,獨孤伽羅登時就紅了臉。
見獨孤伽羅臉紅,呂氏就笑得更開心了。
借着這個由頭,盧氏又打趣了獨孤伽羅幾句,逗得呂氏心情不錯,可也沒怎麽着,突然就猛咳不止。
“阿姑當心!”獨孤伽羅探身,輕輕拍了拍呂氏的背,然後看着盧氏問道,“阿姑這幾日就是這麽咳着?”
盧氏點頭,道:“可不是嘛!奴婢要夫人再請個醫師來看,夫人也不肯。你說這也不是嗆着,怎麽就老是咳呢?”
獨孤伽羅見呂氏咳得臉都紅了,偏頭對洛容吩咐道:“洛容,去把每月到咱們府裏請脈的那個醫師找來給阿姑看看。”
那醫師雖只是坊間藥堂裏名不經傳的醫師,可獨孤信還活着的時候,那醫師就每個月都要跑一趟衛國公府,應崔氏的要求替阖府上下請脈,那個時候獨孤信夫婦都上了年紀,依着崔氏的說法,就是有備無患,誰都說不準就在什麽時候落下病,能給醫師早些查出來,治起來也容易。
因着曾經衛國公府裏幾乎所有人大大小小的病都是那個醫師給治的,獨孤伽羅自是認同那人醫術,于是獨孤氏落敗後,獨孤伽羅就将那位醫師請到了将軍府,也是每月請一次脈。
“不用,”呂氏勸阻道,“我也沒覺得哪兒不舒服,興許就只是身子虛,補補就好,你這藥我先喝着。”
獨孤伽羅不滿。那藥是安神的,又不是補身的,若當真是身子虛,那喝了也沒什麽用。
不過看了看呂氏的臉色,獨孤伽羅暫且把這事兒放下:“那阿姑就先喝着這個,我明兒再來一趟。”順便把那醫師一起帶來。
呂氏笑道:“不必多跑一趟,恒生他們都在府裏,沒事的。”
獨孤伽羅也不與呂氏争辯,話鋒一轉就與呂氏閑聊起來,可明日要帶着醫師再來一趟也是勢在必行。
老人家的那句“沒事兒”多半都信不得。
☆、第 134 章
第二日,獨孤伽羅果然又帶上醫師去了陳留郡公府,這一次楊堅和小花也跟着一起。
醫師探脈一診,臉色就凝重起來,讓呂氏左右手輪着換了幾次,才長嘆一聲。
“老夫人确實只是體虛。”說罷,醫師便提起自己的木箱,不管其他人如何,自己先出了房間。
盧氏得了獨孤伽羅一個眼色,便留在房間裏與呂氏說笑,獨孤伽羅和楊堅則憂心忡忡地跟着醫師出了房門,出了門,便見那醫師正站在院子裏等着。
“醫師,我家阿姑的身子可還有其他毛病?”走到醫師身邊停下了腳步,獨孤伽羅才低聲問道。
那醫師捋着山羊胡,神情凝重地睨了獨孤伽羅和楊堅一眼,而後才到:“将軍與夫人恕老夫直言,老夫人常年郁結于心,如今內府損耗嚴重,就算下藥調理,也只怕是……”
常年郁結于心?聽到這個,獨孤伽羅便想這是要有多少不順心的事兒才能常年郁結于心?可陳留郡公府裏并沒有人苛待呂氏,就連妾室裏最出挑的盧氏也并不是能掀起大風大浪的人,尤其是自打獨孤伽羅開始在陳留郡公府頻繁走動之後,盧氏就更安分了,與呂氏的關系可好着呢。
可轉念一想,獨孤伽羅又想到了呂氏那怯懦的個性,那樣怯懦的人,就算天沒塌下來,也是要杞人憂天,惶惶不可終日,還不敢與旁人說,可不就郁結于心了嗎?
對獨孤伽羅來說,郁結于心并不是什麽嚴重的事情,可內府損耗嚴重就真的是讓人一籌莫展了,畢竟呂氏也上了歲數,下藥調理怕是也無法痊愈。
楊堅一聽這話也是急了,道:“就沒有什麽醫治的法子嗎?”
醫師沖着楊堅和獨孤伽羅躬身一拜,無奈道:“老夫醫術不精,只能給老夫人開服調理的方子,兩位還是要盡早另尋名醫才是。”
說完,醫師便向兩人告辭,給了洛容一張方子之後,離開了陳留郡公府。
見楊堅一臉凝重地呆站在院子裏,獨孤伽羅上前一步,挽住了楊堅的胳膊,道:“別太擔心,我今兒就寫封信給秦川送去,他在各地行走,該是知道一些醫術高明的醫師。”
楊堅嘆一口氣,轉頭看着獨孤伽羅,笑道:“辛苦你了。”
獨孤伽羅靠在楊堅身上甜甜一笑,道:“跟我還客氣什麽?你進屋去陪阿姑說說話,我這就去舅公的書房寫信。”
“恩。”楊堅點點頭,便急匆匆地回到了房間。
這會兒即使無話可說,他也想呆在呂氏身邊,似乎只有親眼瞧着,心裏才能踏實些。
獨孤伽羅一直目送楊堅進屋,才轉身往楊忠的書房走去,半路上碰見了楊瓒。
“嫂嫂。”楊瓒向獨孤伽羅行了禮,而後問道,“聽下人說嫂嫂今兒請了醫師來給母親診脈,可是有結果了?”
“恩,有結果了。”獨孤伽羅笑着點點頭,“只說是身子虛,需要補補,可怎麽補倒是沒說出什麽來,我正打算托人再尋醫師問問,這進補的方法有很多種,興許每個醫師知道的都不一樣,咱們多問問總是好的。”
楊瓒笑道:“還是嫂嫂想得周到。”
“你去阿姑房間陪阿姑說說話吧,你大哥在那兒呢,可我估摸着他那人也說不出個什麽來,別阿姑瞧着他那無趣的臉再更抑郁了。”
楊瓒噗嗤一樂,已然可以想象獨孤伽羅所描述的場面,沖獨孤伽羅微微颔首,便快步往呂氏的房間去。
獨孤伽羅這才松了口氣,大步向書房走去。
進了書房,關上門,洛容便站在桌角幫獨孤伽羅研磨。
“夫人,您那樣與三郎君說,沒關系嗎?”
獨孤伽羅鋪好紙,嘆一口氣道:“有關系,按理說我是該據實相告,可……罷了,先讓秦川尋名醫問問,若還有治愈的可能,便也不必叫他們擔憂,若沒有,再知會他們也不遲。”
只是獨孤伽羅也知道所謂的內府損耗換言之就差不多是內府衰竭,在獨孤伽羅的印象中,這是一件無可奈何的事情,只是按照呂氏的年歲來算,這衰竭來的确實是早了些,興許真的跟她這些年的郁結于心有關。
不論如何,不做點兒什麽總覺得心有愧疚,說不定就能找到個妙手回春的醫師。
這樣想着,獨孤伽羅就提筆開始給秦川寫信,寫好了,要洛容立刻送出去,而後便匆匆趕回呂氏的房間。
一走到門口,獨孤伽羅就看到了預料中的場景,楊堅如她所料般幹巴巴地坐在床邊看着,面部繃緊,沒有什麽表情,也看不出什麽溫軟的親情,倒是楊瓒拉着呂氏的手,正說着什麽有趣的事情,小花則坐在楊堅懷裏咯咯笑,也不知道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
獨孤伽羅擡腳進門,臉上立刻就揚起了笑容:“三弟跟阿姑說什麽趣事兒了?瞧把阿姑笑的,也說給我聽聽呗?”
“你可別聽,”呂氏忙出言阻攔,還瞪了楊瓒一眼,“這小子就沒個正經!”
獨孤伽羅笑着加入這一對母子,偶爾強拉楊堅說上幾句,再有小花的童言無忌,這氣氛也算是其樂融融。
瞧着呂氏面露疲憊,獨孤伽羅便帶着楊堅和小花告辭。
坐在馬車上,小花已經迷迷糊糊地倚在獨孤伽羅懷裏睡了過去,楊堅卻是一副沉思的模樣,而後不知想到了什麽,轉頭看着獨孤伽羅。
“謝謝你。”楊堅拉住獨孤伽羅的手,眼神真誠。
突然見楊堅這麽感性,獨孤伽羅滿心不解:“怎麽了?怎麽突然說這個?”
“沒,”楊堅揉捏着獨孤伽羅軟軟的手,低聲道,“只是覺得自從遇到你之後,我就淨遇上好事兒。”
獨孤伽羅一聽這話就笑了,而後下巴一挑,似有些小得意地說道:“那可不!我可是這長安城裏最幸運的人,你跟我在一起,自然也能沾了我的幸運。而且來日方長,這才從哪兒到哪兒?你現在就感動可有些早了。”
楊堅不語,只伸手摟住了獨孤伽羅。
☆、第 135 章
轉眼又是新年,可這一年對楊家來說卻并不是什麽可以滿心歡喜地去慶祝的新年。
自入冬之後,呂氏就日漸憔悴,隆冬之後更是大病沒有,小病不斷,湯藥是一天都沒有斷過,搞得整個陳留郡公府都彌漫着苦澀的藥味兒。
楊堅雖是跟呂氏不親密,可到底是至親,見呂氏卧病在床,楊堅便要搬回陳留郡公府,左右宇文邕不打算重用他,左小宮伯的職位也是換了誰都可以做,由他來做反而心裏總是不舒坦,楊堅索性就告假回家。
獨孤伽羅也帶着小花跟着住進了陳留郡公府,将小花并楊爽交給盧氏照顧,自己則跟着楊堅跑前跑後的忙活。這一年的新年楊家的幾個郎君都無心操辦,也是獨孤伽羅和盧氏二人草草地做了準備。
年三十的下午,等呂氏午睡醒來,獨孤伽羅和盧氏便捧着火紅的新衣和珠光寶氣的飾品進了呂氏的屋子,楊堅、楊整被獨孤伽羅差遣去監督年夜的各種準備,楊瓒和楊嵩則負責陪小花和楊爽玩耍。
一進呂氏的房門,盧氏就笑得一臉喜慶:“夫人可算是醒了,瞧,咱們家娘子給您送新衣裳來了。”
呂氏起身一轉頭就瞧見獨孤伽羅手上捧着的紅,一眼就瞧出這衣裳用的是上好的錦緞料子。
“我都是個老太婆了,還給我做什麽新衣裳?”嘴上埋怨着,呂氏卻笑得十分開心。
“瞧阿姑這話說得,”獨孤伽羅捧着衣服走到床邊,将衣服擱下,扶着呂氏轉了個身,坐在床邊,“女人家愛美哪兒還分年齡的?而且阿姑瞧着就跟我姐姐似的,怎麽到了您嘴裏就說自個兒是老太婆了?”
聽着獨孤伽羅的話,呂氏笑靥如花,這心情一好,瞧着也精神了些。
接過洛容遞上來的梳子,獨孤伽羅腿一拐就坐在了床邊:“阿姑,我給您梳頭。”
“好,好。”呂氏又笑着轉了個身背對着獨孤伽羅,一邊跟盧氏閑聊,一邊享受着媳婦給梳頭的待遇。
獨孤伽羅其實不會梳頭,那繁雜的發式光是看着就覺得頭暈,平日裏她的頭發不是洛容打理即使楊堅親自動手,這一次是為了讨呂氏歡心,特地跟洛容學的,發式極其簡單,但能讓人看起來精神些。可就這簡單的發式,獨孤伽羅也學了兩天,第一天學過,第二天就忘,可是被楊堅好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