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獨孤伽羅最近十分嗜睡,這日說好了要帶着楊整一起去一趟白府,可獨孤伽羅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還沒睜開眼睛。

要帶楊整去白府拜訪,楊堅是不太方便跟着去,因此更為心急,前一日晚上就一個勁兒地囑咐獨孤伽羅該說什麽、該要求什麽。

這一大早的見獨孤伽羅沒醒,楊堅雖然急,可瞧着時間也還來得及,他們之前送去的拜帖也只是說今日去,并沒寫明是上午還是下午,便由着獨孤伽羅睡,可眼見都日上三竿了,獨孤伽羅還沒醒,楊堅就坐不住了。

“伽羅?伽羅醒醒。”房間裏,楊堅坐在床邊,輕輕推着獨孤伽羅。

“恩?”獨孤伽羅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瞄了一眼已經穿戴整齊的楊堅,只覺得從外面照進房間的光線格外刺眼,“什麽時辰了?”

“已經巳時過半了,不是說今日要去白府的嗎?”

“恩?……哦。”獨孤伽羅撐着身體坐起來,揉了揉眼睛,“怎麽不叫醒我?”

楊堅立刻幫獨孤伽羅穿上衣服:“沒想到你會睡這麽久。最近是怎麽了?怎麽覺得你精神不太好?”

之前母親就是因為精神不好而診出病症的,伽羅該不會也……

“恩?”獨孤伽羅仰起臉看着楊堅,見楊堅一臉擔憂,便笑道,“沒事的。不過今兒還是把醫師請來吧,我回來的時候讓他幫我診個脈。”

但獨孤伽羅對于自己的症狀已經有了猜測。

穿戴整齊,洗漱完畢,獨孤伽羅就帶着楊整出發前往白府,路上又在馬車裏補了一覺。

楊整原本是要騎馬随行的,可将要離開将軍府時,卻被楊堅千叮咛萬囑咐要跟獨孤伽羅一起乘馬車。楊整原本還想不通他哥為什麽非要他跟嫂嫂一起乘馬車,可上了馬車走了一程之後,楊整就大概了解了。

楊整看着獨孤伽羅,擔憂地問道:“嫂嫂是不是……身體不适?若不舒服,咱們改日再來拜訪也可以。”

獨孤伽羅又打了個哈欠,道:“沒關系的……是不是到了?”

“好像是到了。”楊整推開車窗向外望了一眼,果然瞧見了白府的牌匾,緊接着,馬車的車門就被洛生拉開了。

Advertisement

楊整就先下了馬車,而後獨孤伽羅才懶洋洋地從車裏鑽出來。

“禮物都帶好了,待會兒見着了白夫人,若不知道說什麽,就什麽都不要說,不礙事的。”獨孤伽羅搭着洛容的手懶洋洋地站着,雖然一個勁兒地犯困,可還是不忘囑咐楊整一句。

“是。”楊整沉聲應下,這會兒才覺得心中忐忑。

若白家人瞧不上他可怎麽辦?

跟着獨孤伽羅一起登上白府門前的臺階,楊整瞧獨孤伽羅懶得跟沒骨頭了似的,總覺得十分擔心她腳下打滑就這樣從樓梯上摔下去,于是猶豫一下之後,楊整還是上前扶了獨孤伽羅一把。

獨孤伽羅睡眼惺忪地睨了楊整一眼,而後輕笑一聲,卻什麽都沒說。

“妹妹你趕着這個時候來,可是要在我這裏蹭上一頓午飯?”

聽下人禀報說獨孤伽羅來了,白夫人就親自迎了出來。

“呦!姐姐怎麽出來了?”在聽到白夫人聲音的那個瞬間,獨孤伽羅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白夫人調侃道:“我就是急着瞧瞧咱們将軍夫人是把自己打扮成了什麽精致的模樣,竟是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才敢來我這裏。快進來吧。”

說着,白夫人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默默跟在獨孤伽羅身邊的楊整。

注意到白夫人的視線,獨孤伽羅笑着介紹道:“姐姐,這就是我先前與你說的那個弟弟,今兒是特地帶了禮物來拜訪姐姐的。”

話音落,獨孤伽羅用胳膊肘稍稍拐了楊整一下。

楊整會意,向白夫人躬身一拜,恭敬道:“整見過夫人,區區薄禮,不成敬意。”

白夫人一擺手,叫女婢收下了禮物,笑道:“你們來便是了,帶什麽禮物啊?”

說着,白夫人就笑呵呵地招呼獨孤伽羅和楊整去了白府飯廳。只見精致的菜肴已經上桌,與菜肴相伴的還有白家小娘子。

這小娘子是聽說今日有客要來,卻不知來客是誰,聽見從外面傳來的腳步聲,就起身行禮,等禮畢一擡頭,小娘子吓得驚呼出聲。

“二郎?!”

這一聲二郎叫得楊整的臉刷的就紅了,垂着頭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

小娘子喊出口之後也覺得不妥,霎時紅了臉,站在桌旁一臉局促。

沒想到自家女兒原本就是認識楊整的,白夫人懵了。

獨孤伽羅左右瞄了一眼,對楊整說道:“二弟你可沒跟我說過你與白家的小娘子認識啊,恩?”

“嫂嫂息怒!白夫人恕罪!”楊整忙向獨孤伽羅告罪,然而也只說了這一句話便不知如何說下去。

獨孤伽羅輕笑一聲,又對白夫人道:“我先前還與姐姐說這小子比他哥哥老實,卻原來跟他哥哥一個模樣,這出身将門的人果然都是不打無準備之仗啊,連我都被這小子騙了去!”

白夫人也看不出獨孤伽羅是真的毫不知情還是有備而來,但見自家女兒對楊整似很在意的模樣,白夫人便将這事兒就這麽揭了過去。

“現在的孩子可精明着呢,我也是得在兒女面前當心着點兒,不然就要被這群猴精給騙了。妹妹快坐吧,二郎君也坐。”

“說的是呢,”獨孤伽羅笑着坐下,也示意楊整坐下,“看樣子,我日後也要在我們家小花面前長個心眼兒了。”

這一頓午飯,獨孤伽羅和白夫人都故意沒搭理楊整和白家的小娘子,白夫人暗自觀察着楊整與小娘子之間的眉目傳情,獨孤伽羅則是專注地吃着飯,等着白夫人觀察完。

結果吃完了飯,白夫人又拉着人去了花園,自個兒與獨孤伽羅聊天,卻晾着楊整與自己的小女兒在一旁散步,繼續觀察,眼看着日落西山,才放人離開。

出了白府上了馬車,楊整才長舒一口氣,而後又惴惴不安地看着獨孤伽羅:“嫂嫂,這……”

獨孤伽羅倚靠着馬車閉目養神,笑道:“等回家去了,就打聽打聽長安城這幾年哪個媒婆好,請來去白府走一趟吧。”

“是!”

作者有話要說: 元旦快樂~

☆、第 142 章

回到将軍府,獨孤伽羅沒瞧見楊堅,一問洛容,才知道楊堅是又跟鄭譯紮進書房裏去了。

若是以往,獨孤伽羅也會去書房裏轉上一圈,問候一下,可今日困得厲害,尤其是在白府吃飽了喝足了,這一回來就更想睡了。于是獨孤伽羅也顧不上楊堅,回房解了衣裳就鑽進被窩去了,頭一沾枕頭就睡着了。

在書房裏呆了一下午卻沒見獨孤伽羅去找他,楊堅還以為獨孤伽羅是在白府跟白夫人聊得開心回的完了,可等送走鄭譯的時候,卻從下人口中得知獨孤伽羅早就回來了。

楊堅覺得事情不對,趕忙進了後院,拉住洛容一問,便得知獨孤伽羅又睡了。

日上三竿才起,不過就是去白府吃了頓飯,怎麽一回來就睡?伽羅可不是這麽沒精神的女人啊。

“我上午将醫師叫到府裏來了,還在先前他住的那個院子,洛容你去把他叫來。”

“是。”

目送洛容離開,楊堅才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等醫師到時,獨孤伽羅還在睡,楊堅雖然很想叫醒獨孤伽羅,可一瞧見獨孤伽羅那安然的睡臉又覺得不舍得,便只能将床邊的簾子放下,請醫師進到房裏。

醫師還是将軍府常用的那個,來了之後與楊堅客套兩句,便隔着一層簾子替獨孤伽羅診了脈,原以為楊堅急匆匆地請他來是這位夫人生了什麽病,結果這手一搭上脈,那醫師就笑了。

“恭喜将軍,賀喜将軍,夫人這是喜脈。”

“喜脈?”乍一聽到這個詞,楊堅還有些恍惚,反應過來後驚喜地瞪圓了眼睛,“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一聽到這個問題,那醫師一邊收拾着自己的東西一邊笑道:“這個,得生出來了才能有個準信兒。”

“哦哦哦!”楊堅猛一拍腦門兒,“那內子的身體沒什麽問題吧?她最近總是睡不醒似的。”

醫師搖了搖頭,道:“夫人的身體一向健朗,會嗜睡也只是害喜症狀,并無大礙。”

“那就好,那就好。”楊堅連連向醫師道謝,然後讓洛容把人送出門去,還打賞了銀錢。

楊堅自個兒把房門關上之後,就又回到了床邊,撩開簾子往床邊一坐,看着獨孤伽羅的睡臉怎麽看都覺得好看。一直都好看,只是這會兒又更好看了!

看着看着,楊堅就不自覺地把手放在了獨孤伽羅的肚子上,只是可惜除了一肚子的細皮嫩肉,楊堅什麽也摸不到就是了。

過了一會兒,房間的門被人輕輕推開,楊堅轉頭看過去,就見小花探頭探腦地偷偷走了進來。

“阿爹,阿娘還在睡嗎?”小花巴着門邊,眨着眼望着床上的獨孤伽羅。

楊堅沖小花招手道:“把門關上,過來阿爹這邊。”

“好。”小花眯着眼睛笑了起來,輕輕關上門,就跑到了楊堅身邊,爬上楊堅懷裏,“阿爹,為什麽阿娘還在睡?”

楊堅抱着小花,看着獨孤伽羅的睡臉,笑道:“你阿娘現在一個人要睡兩個人的份兒,咱們不吵她,讓她好好睡。”

“兩個人?為什麽是兩個人啊?”小花仰頭,困惑地眨着眼。

“因為還有你弟弟啊。”

“弟弟?”先前才跟楊堅探讨過弟弟的問題,那之後小花就一直想着她什麽時候才能見着弟弟,要不是紅菱說不能常問,一問弟弟就跑了,小花保準一日三遍地問弟弟,故而此時一聽楊堅提起弟弟,小花的眼神立刻就亮了,“小花有弟弟了?弟弟在哪兒呢?”

“弟弟在你阿娘的肚子裏。”

“肚子裏?”小花瞪着眼睛看着獨孤伽羅肚子的位置,雖然隔着一層被子,可不管怎麽看那裏都不像是能藏着個人的樣子,“為什麽弟弟會在阿娘的肚子裏?”

楊堅頗有些懷念地笑道:“小花當年也是在你阿娘的肚子裏,起初瞧不出,後來就越長越大,把你阿娘的肚子撐得圓滾滾的。”

“然後呢?”小花眨着眼,聽不太懂的樣子。

“然後啊,”楊堅突然壞壞一笑,“然後你阿娘的肚子就爆了,小花就出來了。”

“啊!”小花看着楊堅,驚恐地瞪着眼睛,可過了一會兒就見楊堅沒忍住笑了出來,小花眨眨眼,氣得在楊堅腿上狠狠跺了一腳,“阿爹你騙人!你吓唬人!”

楊堅趕忙噓道:“噓——別吵,你阿娘和弟弟還在睡。”

“知道我在睡你還欺負你女兒?”獨孤伽羅睜開眼睛,無奈地看着楊堅,“你都多大個人了。”

“阿娘!阿爹吓唬小花!”一見獨孤伽羅醒了,小花就從楊堅懷裏爬了出去,撲到獨孤伽羅身邊。

獨孤伽羅往床裏邊挪了挪,給小花讓出位置來。

“恩,阿爹不像話,踹他。”

小花只看着楊堅冷哼一聲,道:“小花才不跟阿爹計較!阿娘,阿爹說小花的弟弟在阿娘的肚子裏。”

“恩,在阿娘的肚子裏藏着。”

“為什麽要藏着?那小花什麽時候才能見着弟弟?”小花歪着頭看着獨孤伽羅,而後突然掀起被子爬了進去,拱到獨孤伽羅的肚子位置,“阿娘的肚子還是跟以前一樣啊。”

聽到小花悶悶的聲音,獨孤伽羅忍俊不禁:“現在哪兒瞧得見啊,要等上八九個月才能見到。”

一聽這話,小花又從被子裏爬了出去,大口喘着氣道:“還要那麽久啊!”

話說到這兒,楊堅才回過味兒來,瞪着獨孤伽羅道:“你早就知道自己害喜了?!”

獨孤伽羅一怔,趕忙搖頭道:“沒有啊。”

“沒有你怎麽一睜開眼睛就知道我跟小花在說這個?”

“呃……”獨孤伽羅心虛地轉了轉眼珠子,“原本以為只是春乏嘛,你今兒早上問我的時候我才想起來興許是又懷上了,方才就聽你說小花出來了,這不就想到了嘛。”

“我怎麽說你好!”楊堅顯然是并不相信獨孤伽羅這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依舊瞪着獨孤伽羅。

獨孤伽羅一扁嘴,放軟了聲音道:“那羅延……你兒子要喝酸梅湯。”

楊堅一瞪眼,起身就往外走:“等着!”

☆、第 143 章

自從懷孕之後,獨孤伽羅就又過上了混吃等死的日子,盡管已經是第二次懷孕了,楊堅卻還是擔心得不得了,照顧孕婦的事情做起來得心應手了,可卻比前一次更加小心翼翼,搞得獨孤伽羅都以為是上一次的經驗給楊堅留下了什麽心理陰影,然而前一次卻并沒有發生什麽意外,因此獨孤伽羅對這個自己家庭地位再度提升到新狀況感到非常不解。

怕獨孤伽羅累着,楊堅連楊整的婚事都不用獨孤伽羅張羅,左右他在朝中也不任要職,每天都閑得很,便将那三媒六聘的事情全都包攬了下來。獨孤伽羅的任務除了混吃等死,便是隔三差五地在楊堅的陪同下去一趟陳留郡公府,跟呂氏聊天。

而這一段時間裏,長安城內又發生了幾件大事。

三月的上巳節,皇帝聯合大将軍楊堅等權貴在長安城萬福樓辦了三日流水宴,邀全城百姓歡度節日。當然,拉宇文邕參與進來是鄭譯的主意。

當日曲江上玩得高興,便撂下了豪言壯語,只是回頭在家裏那麽一琢磨,便又覺得事有不妥。這長安城到底是天子腳下,要給百姓施恩也得是由皇帝來做,不然只有他們幾個在民間提高了聲望,那可就是自尋死路。

好在鄭譯和好友王誼這幾年在皇帝身邊混得風生水起,憑借兩人巧舌如簧的口才将事情說了個天花亂墜,讓宇文邕十分開心地逃了這份錢。

四月,白家小娘子舉辦了盛大的及笄禮,在楊堅的財力資助下,這一場大禮也是辦得聲勢浩大,規模雖在規制之內,可這規制也只能管着些死物,去管不了觀禮的人數,于是也不知是長安城的一衆官僚權貴太閑了,還是白家疑惑是楊家的面子太大,半個長安城都送來了賀禮,不方面露臉的大小官員也都讓自家的夫人帶着兒子或女兒去了。

而這場及笄禮上最轟動的事情還是楊整以白小娘子未婚夫的身份出席及笄禮的事情,身懷六甲的獨孤伽羅也總是站在白夫人的身邊,半個主人似的幫着招呼着客人,讓人一眼就能瞧出這兩家欲結為一家的意圖。

六月,楊家二郎君與白家小娘子成婚,長安城再度熱鬧起來,楊堅也毫不手軟地砸下重金,将這一場婚事辦得比自個兒當年還要盛大,從禮服到首飾,從酒菜到戲班子,全都是最好的,可讓楊整大大地感動了一把,也讓長安城的人在心裏犯起了嘀咕。

這楊大将軍不是只有個封號,并沒在朝中擔任要職嗎?可怎麽好像俸祿比他們拿得多啊?不然這辦禮的錢他都是哪兒弄來的?

顯然宇文邕也對此感到十分困惑,奈何朝堂上凡是跟楊堅關系好的人都奸詐得很,唯一一個腦子不太靈光的侯莫陳芮還向來只聽于翼的,凡于翼囑咐過的事情,侯莫陳芮必定嚴格遵守,因此反而成為幾個人裏面嘴最嚴的。

于是,宇文邕便将楊堅召進了宮內禦花園。

君臣之間的寒暄之後,宇文邕就好似心情不錯似的邀楊堅同坐小酌一杯。

楊堅睨了一眼石桌上的酒具和幾道精致的下酒小菜,謝了恩之後,便依宇文邕所言在宇文邕對面坐下。

“朕聽其他大臣們都在讨論令弟的婚事,可惜朕那日政務纏身,沒能前去道賀,連賀禮都沒來得及準備,愛卿可千萬莫要怪朕。”

看着宇文邕的笑臉,楊堅不得不承認,這幾年的功夫,宇文邕這個皇帝做得是越來越像樣了,只是宇文氏遺留下來的問題并不是宇文邕靠着朝夕之間的努力就能解決的。

“臣惶恐,不過是借着舍弟大婚的由頭享樂一番,并沒有什麽稀奇事兒。”

宇文邕眼神一閃,道:“能叫那些奢靡慣了的人交口稱贊,還滿心期待着愛卿的下一次宴請,愛卿的這大手筆就已經叫朕倍感稀奇了,愛卿下一次設宴可要記得請朕啊!”

“這個……”楊堅尴尬道,“恐怕很難有下次了。”

“恩?這是為何?”宇文邕疑惑。

楊堅搔搔嘴角,道:“陛下也知道臣……呃……家裏管得嚴,臣的俸祿并不多,這次給舍弟辦婚禮用的都是內子經商賺來的錢,臣已經整日都在聽內子訓斥了,這下一次實在是……”

宇文邕完全沒想到是這樣的緣由,當場就呆住了,這出乎意料的答案叫他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

“原來……如此。”宇文邕喝一口酒,來掩飾自己對楊堅的鄙視。

他是知道獨孤伽羅比尋常女子能耐,但被管成了這樣,倒是也有點兒可憐啊。

“夫人有在經商?”宇文邕又問道。

楊堅憨笑道:“在雲州那兩年,臣與內子開了個小酒館,回來時,內子留下了一個人繼續打理生意,不是什麽能賺大錢的生意,但比起臣這俸祿可是要好得多。”

楊堅的俸祿其實也不少,就算不在朝中任職,他身上的各種爵位職稱也都是一品,拿得自然也都是一品官員的俸祿。但楊堅的俸祿裏除了米糧田産,能用作花銷的銀錢都用來當做酒錢了,與鄭譯、高熲等人喝酒自然花不了什麽錢,可若是哪日出門偶遇同僚趁着興頭去喝酒,那就都是楊堅付賬,若是關系不錯的人手頭緊了,也都是楊堅資助。

左右家裏的花銷也不多,且獨孤伽羅也覺得楊堅既然沒辦法在朝中得個要職給人留下印象,就做個財神爺似的人物被人記下也不錯,那散出去錢也都是一份人情,早晚能用上。而且秦川的生意也做得風生水起,他們家倒還真不缺錢。

“愛卿也是辛苦啊。”宇文邕頗為同情地感嘆一聲,而後似是出于同情之心,竟親自給楊堅斟了杯酒。

楊堅道了聲惶恐,便将那杯酒喝了。

宇文邕親自給他倒的,不喝白不喝。

☆、第 144 章

天涼漸秋,獨孤伽羅的肚子越來越大了,呂氏的身體卻又是每況愈下,找了醫師來看,卻還是去年那個毛病。

原本是想着新娶嬌妻的楊整與白氏依舊住在陳留郡公府裏,可以照顧着呂氏,也就不用獨孤伽羅這個大肚子的孕婦跑來跑去的,可那日與楊堅一起回陳留郡公府看望呂氏時,獨孤伽羅就見那白氏雖有心侍奉,可就算是在呂氏的屋子裏呆着也是兩眼一抹黑地不知道該些什麽,呂氏若是咳得兇了,倒是能先把她吓得泫然欲泣。

獨孤伽羅一拍腦門,當即就決定搬到陳留郡公府來住。

一頭是自己病重的母親,另一頭是身懷六甲的妻子,楊堅愁得頭發都抓掉好幾把,可到底還是得委屈獨孤伽羅,暫時回到陳留郡公府裏去住一段時日,不然兩個人在将軍府裏呆着也無法心安。

于是趁着天兒還不太冷,這一家三口半就收拾好東西,連醫師、奶娘、穩婆一起全都帶去了陳留郡公府。

幸而呂氏的情況也算是穩定,只整日地病着躺在床上,喂飯、擦身這樣的活兒還有白氏和盧氏,獨孤伽羅也只是想到什麽該做的事情張張嘴吩咐一聲,才進門的白氏瞧着獨孤伽羅那鼓鼓脹脹的肚子也是心驚膽戰的,心裏絕對照顧呂氏辛苦,也不敢有怨言說要獨孤伽羅來照顧。

盧氏去年經歷過這麽一回,今年再碰上這相同的情況,心裏也有了底,多半也不用獨孤伽羅操心,獨孤伽羅在這兒也只是安定人心,再者便是陪着呂氏聊天,瞧見獨孤伽羅那圓滾滾的肚子,呂氏也是十分開心。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着,呂氏的病情沒有好轉,獨孤伽羅倒是要生産了。

自打搬進陳留郡公府之後,楊堅這心情就一直不好。眼見着母親病重而無法醫治,眼見着妻子受累卻只能幫些小忙,終于盼到了妻子生産,楊堅卻又想起了獨孤伽羅生小花時的慘狀,這下就更煩躁了。

躺在床上準備生産的獨孤伽羅肚子一陣陣地疼,卻見楊堅也一陣一陣地在床邊踱來踱去,轉得獨孤伽羅頭都暈了。

“那羅延,你幹嗎呢?讓火燎着屁股啦?不能坐會兒嗎?”因為忍着疼,所以獨孤伽羅的聲音聽起來極為虛弱,還帶着一絲痛苦。

“我能坐得住嗎?!”煩躁地吼一嗓子,楊堅立刻就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嗖地坐回床邊一臉歉疚地看着獨孤伽羅,“對不起,我不是要對你發脾氣。”

獨孤伽羅無奈道:“不是都生過一回了嗎?你怎麽卻是比小花出聲時還要急躁?”

“那、那不是怕你疼嘛……”楊堅也頗為委屈。

一想到那疼能叫獨孤伽羅鬼哭狼嚎,他卻什麽忙都幫不上,心裏能不急嗎?

獨孤伽羅疼得憋了口氣,而後調整呼吸,還抽空對楊堅說道:“你急我也得疼啊……要麽你出去吧……看你在眼前兒轉來轉去的我頭都暈了……”

抿嘴想了一會兒,楊堅道:“不,我不出去。”

“出去出去!”獨孤伽羅瞪楊堅一眼,“待會兒別吓着小花,你出去陪着小花去。”

“可是我……”

見獨孤伽羅已經疼得沒空搭理楊堅了,洛容忙幫着勸楊堅道:“将軍安心,醫師和穩婆都說夫人這一次狀況極好,小郎君一定能平安出生,将軍您還是出去陪着大娘子吧,不然待會兒外面聽見動靜,大娘子該吓着了,雖說有紅菱陪着,可到底比不上有将軍在身邊安心。而且婢子瞧着府裏的其他幾位郎君也都在外面守着,将軍您還是出去吧。”

楊堅煩躁地撓撓頭,握着獨孤伽羅的手道:“那我出去了……你真的不用我陪?要麽我還是……”

獨孤伽羅扶額:“別說話,快滾!”

“……哦。”楊堅這才轉身離開。

瞧着楊堅一步三回頭的背影,洛容笑道:“看樣子将軍是被夫人上次生産的動靜給吓着了,方才穩婆不讓他進來的時候他還狠狠瞪着穩婆,吓得穩婆轉頭就來跟我告狀,說咱們家将軍比上一次兇了。”

“給吓着了還讓我生……這個沒良心的……”獨孤伽羅抱怨一句。

戀戀不舍地走到門口,楊堅還想再回頭看看,卻見洛容已經聽了獨孤伽羅的吩咐來門口關門,叫楊堅只能瞪眼。

氣呼呼地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楊堅郁悶至極。

見楊堅出來,楊整與妻子白氏對視一眼,雙雙走到楊堅面前。

“哥,要不要讓茗兒進去陪陪嫂嫂?”

楊堅擡頭恨恨地看了眼神懵懂的白茗一眼,道:“不必了,我怕她進去瞧見了,就不敢生了。為你的将來考慮,你還是帶着她去母親那邊兒吧。”

“啊?”楊整聽後撓撓頭,完全不明白自家大哥在說什麽,轉頭看看自己的妻子,卻見妻子也是一臉茫然。

然而不久之後,當聽到從屋裏傳來的讓人毛骨悚然的喊叫聲之後,楊整再看妻子慘白的臉色,終于明白楊堅是什麽意思了。

盡管悔到腸子都青了,但楊整知道這個時候再帶白茗離開已經是為時已晚。

瞧見楊整那一臉菜色,楊堅冷哼一聲。

叫他不聽過來人的意見,活該!

楊瓒也湊上來,搭着楊整的肩膀幸災樂禍道:“說起來,弟弟們出生的時候,二哥你都剛好不在啊。”

楊整偏頭瞪了楊瓒一眼。

大哥還知道提醒他一聲,這小子怎麽就在旁邊看戲?真是小時候白疼他了!

楊瓒笑着拍拍楊整的肩膀,道:“習慣就好。”

“阿爹!”被這聲音吓住的小花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發出慘叫的是自家阿娘,臉色一白就從紅菱身邊跑開,徑直撲進了楊堅懷裏,“阿爹!”

楊堅抱住小花,輕輕拍着小花的背,道:“你和弟弟都是阿娘受了疼生下來的,日後可要好好孝順阿娘,也要好好照顧弟弟。”

小花趴在楊堅懷裏猛個勁兒地點頭,也不知是真的聽懂了楊堅的話,還是下意識的舉動。

獨孤伽羅這一次生産卻是比上一次快得多,一個時辰之後就聽到了房裏傳來的嬰兒啼哭聲,楊堅這顆心也送算是回到原位了。

☆、第 145 章

獨孤伽羅坐月子的時候,差不多是長安城裏最冷的時候,接連下得好幾場雪讓楊堅整夜地睡不着。夜裏的火盆不能滅,卻也不能燒得太旺,要偶爾去開窗戶通風換氣,窗卻又不能開得太久,雖然這些事情都可以交給洛容和阿寶他們來做,但總比不上自己親手來做安心。

夜裏一個人傻笑着看着并排躺着的獨孤伽羅和大兒子楊勇時,楊堅就一點兒都不覺得累。

冬日裏最冷的時候,也是呂氏最受罪的時候,而且這一年呂氏的狀況比前一年還要糟糕。

清早,楊堅起床之後先替獨孤伽羅母子都打點妥當,然後才去呂氏那邊兒。

在一起住了有一段時日,楊堅與呂氏之間的氣氛也不像是最初那樣尴尬,甚至是親昵了許多,偶爾還能聊上幾句。

白茗早起送楊整出門辦公,而後也去了呂氏的屋子裏幫忙,等一早的事兒都忙活完了,便又屁颠兒屁颠兒地跟着楊堅去了獨孤伽羅的屋子。

雖然獨孤伽羅生産那日被吓了個不輕,可之後瞧見小侄子時,白茗卻是喜歡極了,于是每日都要跟着楊堅來看一看小侄子。

推開獨孤伽羅的房門,楊堅就見獨孤伽羅在地上走來走去,吃撐了似的。

兩眼一瞪,楊堅趕忙走到獨孤伽羅身邊,又把人扶回床上去:“不是說了讓你別下床嗎?”

獨孤伽羅笑得滿眼無奈,卻又十分甜蜜,道:“我這又不是老母雞孵蛋,哪用整日窩在床上啊,你也讓我動一動啊,而且早上吃多了,胃裏難受。”

“那你做什麽吃那麽多?”見白茗已經關好了門,楊堅就又随手扯下剛被獨孤伽羅丢開的鬥篷罩在了獨孤伽羅身上,然後才準獨孤伽羅走動走動。

獨孤伽羅撇撇嘴,道:“那我吃之前覺得餓啊,吃了之後才覺得撐啊。”

楊堅不語,坐在一旁看着獨孤伽羅。

獨孤伽羅先招呼白茗坐下,而後突然問楊堅道:“你最近又不上朝,是又告假了?”

“恩,”楊堅理直氣壯地點頭道,“百善孝為先,家母病重,卧床不起,身為長子,當于塌旁侍疾。”

“呦!你還挺有理的啊?”獨孤伽羅白了楊堅一眼,“也不知道你怎麽就跟他不對盤,他不用你,你不會自己想辦法啊?又不是沒有別的途徑,你倒好,破罐子破摔了還。”

楊堅冷哼一聲,道:“反正有俸祿拿。”

“當心他斷了你的俸祿!”獨孤伽羅又瞪楊堅一眼,“而且,你可想着點兒你的寶貝女兒和兒子啊,不然這嫁不出去還是娶不着的,可別怨我。”

“沒事兒,”楊堅胸有成竹道,“有他們義父在。”

“義父?誰啊?”獨孤伽羅蹙眉看着楊堅。她怎麽沒聽說過這事兒?

楊堅又是理直氣壯道:“鄭譯和高熲,還可能再多兩個。”于翼和侯莫陳芮不是也能稍微依靠一下嗎?

獨孤伽羅被楊堅逗樂了,道:“你這臉皮怎麽比以前厚了?”

楊堅不語。

那他能有什麽辦法?宇文邕就是看他左右都不順眼,他就是去倒貼還能貼出個好來是怎麽着?反正他現在是個大将軍,還有個縣公的爵位,只要他不犯錯,宇文邕也沒辦法把這爵位給他摘了,他怕什麽?與其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不如在家帶孩子。

正想着,就聽見了小楊勇嘹亮的哭聲,楊堅騰地站起來就沖到了床邊去看楊勇,愣是比站在床邊的洛容還快。

獨孤伽羅撇撇嘴,優哉游哉地走到白茗身邊坐下。

白茗眨眨眼,湊到獨孤伽羅耳邊,驚訝地問道:“嫂嫂,侄子尿了,你不去換?”

獨孤伽羅理直氣壯道:“他阿爹不是正在給換嗎?”

白茗嘴角一抽,又問道:“都是大哥在做?”

獨孤伽羅點點頭,道:“恩,小花生下來那會兒,就都是他在做了。他嫌棄我沒耐心,總是敷衍了事,都不用我做。”

以前寶貝女兒,現在有了兒子更是寶貝得不得了,尤其是養女兒那會兒積攢了不少經驗,楊堅這回可是做什麽都得心應手。

瞧着楊堅忙來忙去的背影,獨孤伽羅眉眼帶笑。

她也真是培養出了一個好男人啊,可惜就是仕途不怎麽順。

到了這個時候,獨孤伽羅都開始懷疑自己正在經歷的是不是跟記憶中不太一樣的歷史,不然這樣一個不務正業的男人,他是怎麽變成皇帝的?這個正樂呵呵地給兒子換尿布的男人會成為開國皇帝?真是想想都覺得好笑。

但再想想,獨孤伽羅又覺得楊堅在仕途上運氣極好,他們剛成親那會兒,楊堅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