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00.4.15

紀皖搬回了田蓁蓁的公寓,幸好,她原來的那個房間沒怎麽動,只是簡單收拾了一下就能住人了。

田蓁蓁對她的忽然到來非常驚訝,不過到底是多年的好友,她并沒有追根究底,只是替紀皖準備好了必需品,就體貼讓紀皖自行療傷。

在床上悶頭睡了一個晚上,紀皖時睡時醒,做了很多光怪陸離的夢,一覺醒來還是淩晨三點,整間房間黑漆漆的,好像一只巨大的怪獸壓在她的身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很疼,好像身體的某個部分被挖掉了似的。

那不是肉體上的疼痛,就算把意識抽離,都沒有辦法緩解。

可是再疼也只能忍着,忍過了就會好的吧?沒有什麽能夠永垂不朽,愛情更是如此,等到時光将那份鮮豔褪去了顏色,她一定能讓自己重新回到應有的軌道上來。

田蓁蓁一連陪了她好幾晚,連聖誕平安夜都沒出去找賀衛瀾玩,紀皖不想讓她擔心,只說和賀予涵三觀不合,加上賀家的極力反對,兩個人和平分手。

原本定好的新年跨年當然沒法再去,不過紀皖把田蓁蓁趕了出去,再三強調她好得很,完全不需要有人作陪。

她自己在房間裏開了播放器,自己泡了一杯清茶,坐在窗前打開了合同的條款,想用工作把自己紛亂的心神拉回來。

離小區不遠是一個小型的商業廣場,從窗戶裏可以看到隐隐綽綽的人影;街心公園的廣場舞依然跳得很歡,音樂聲執着地從窗縫裏透了過來;對面樓棟的燈光一點一點的,有的還能看到客廳裏正在放着衛視的跨年晚會。

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有家人、有戀人、有知己的陪伴,只除了她。

這一瞬間,一種難以言喻的挫敗感湧上心頭,她迫切地需要些什麽來讓自己遠離這種情緒。

門鈴響了。

紀皖一怔,下意識地以為是賀予涵。她不想見,每見一次,就要耗費她無數的自制力。

她坐在原地紋絲不動,聽着門鈴聲一遍遍地響着。

“皖皖,是我,”席衍的聲音響了起來,帶着焦灼,“我知道你在裏面,讓我進去和你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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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門,還沒等紀皖說話,席衍就直接把自己抛在了沙發上:“弟妹,我可是大老遠從m國飛回來和你們一起跨年,結果到了以後你們倆給我出這種幺蛾子,知道予涵現在在幹嗎?拿酒當白開水灌呢,咱別折騰了行嗎?”

紀皖的眉頭緊皺:“我這裏沒什麽好招待的,你歇一會兒就趕緊回酒店吧,別掃了你們朋友的興。”

“咱們這樣的交情,你居然在這辭舊迎新的時候趕我?”席衍一臉的不可思議,“不至于這樣無情吧?”

紀皖無奈地看着他:“行,你自己愛呆多久就多久,只是別當說客,我不愛聽。”

“青檬要過來,被我攔住了,”席衍深深地看了紀皖一眼,“她和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你和予涵弄成這樣,她心裏很不好受,其實男歡女愛都是自願的,就算青檬耍了什麽手段,那也是衛瑾彥他自己願意上當,大家都是成年男女了,你發發火罵一頓就算了,何必弄到要離婚的地步呢?”

到底是一國的,腦回路都一樣。

紀皖也不想辯解,只是笑了笑:“你沒法理解我,就像我不能理解你一樣。我有我的底線,可以為他退後一次,卻不能次次退後,這樣我就不是我了。”

“一次都退了,那就再退一次,事不過三,要再有第三次,咱們一起抽他。”席衍笑嘻嘻地說,“看在我的面子上,行不?”

“不行,你想喝些什麽?茶、果汁還是咖啡?”紀皖輕描淡寫地岔開了話題。

她的目光清冷,眼神淡漠,就好像席衍和她初相識時的模樣。

席衍的心一沉,終于明白了她不是在開玩笑,她是真的要和賀予涵分開了。

這個女人有多倔強他親自見識過。

賀予涵這麽多年的等待,重逢後又為了她絞盡腦汁,他都在一旁看在眼裏。

女人狠心起來,超乎他的想象。

莫名的酸澀從心頭泛起,為了賀予涵,也為了他自己心頭的那絲隐秘。

“咖啡吧,跨年的時候別睡着了。”他心不在焉地說。

紀皖進了廚房替他泡了一杯速溶,她心裏也很矛盾,即盼着席衍趕緊走,又莫名希望有人陪着她,在這辭舊迎新的時刻,孤孤單單一個人,可能會讓所有的負面情緒成倍放大。

幸好,席衍也不再提賀予涵了,東拉西扯地聊了一會兒他在m國的見聞,他原本就善談,原本平淡無奇的事情在他口中也能被誇出一朵花來,紀皖被他逗笑了好幾次,氣氛終于輕松了起來。

電視裏正在放衛視的跨年晚會,這個衛視以時尚化、年輕化見長,一些綜藝搞得如火如荼,晚會上請來的也都是正當紅的明星,紀皖挺喜歡其中一個叫秦安東的,二十剛出頭,憑着一部網絡劇一炮而紅,一見他出來唱歌,紀皖不由得精神一振。

“你喜歡他啊,”席衍笑着說,“g&b的簽約藝人,他紅的那部劇就是路青檬投的。你現在去酒店,說不定還來得及把他叫過來陪我們一起跨年。”

紀皖的笑容一滞,那股興奮勁兒一下子就沒了,靠在沙發上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你是不是在心裏罵我太狠心?”

這話題跳躍得有點快,席衍猝不及防,頓了好一會兒才略帶尴尬地說:“有點,予涵真的……”

“他真的很愛我對不對?”紀皖打斷了他的話,“可憑什麽他愛我我就得一定愛他?”

席衍愕然:“你別激動啊,我看你們倆也相處得挺好,你難道不愛他嗎?”

紀皖的胸膛急劇地起伏着:“這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我們根本就不該在一起。我需要仰視的,在你們眼裏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東西,就好像秦安東;我想要珍惜的,侵犯了你們的利益卻只能被無情地摧毀,就好像我和瑾彥的感情。賀予涵、你,甚至還有路青檬,你們都是一類人,那裏沒有我的位置,所以,麻煩你告訴賀予涵,結束吧,別給彼此都找不痛快了!”

“當”,遠處傳來了新年的第一聲鐘響,屏幕裏,演出現場一片熒光飛舞的海洋,倒計時開始。

“十、九、八……”

手機鈴聲瘋狂地響了起來,上面跳躍着賀予涵的名字。

紀皖緊咬着牙關,控制着自己不伸手去接。

席衍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在昏暗的燈光下晦澀不明。

“三、二、一!”

電視裏一片歡騰,窗外有大朵大朵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

“新年快樂。”紀皖微笑着對席衍說,眼裏是一層薄薄的霧氣,氤氲卻無情。

就這樣吧,新的一年,新的開始。

元旦的第一天,紀皖起了個大早。田蓁蓁還在睡覺,昨晚她一直玩到一點多才回家,這一覺只怕要睡到下午。

天邊隐隐有朝霞出現,空氣中透着一股清冷的氣息,今天的天氣應該不錯。

吃了早飯,紀皖去了一趟超市,買了兩大袋吃的和保健品,又買了一個新出的兩用洗腳盆,吃力地搬到了後備箱裏,朝着姥姥家開去。

她在心裏琢磨着該怎麽和姥姥說她和賀予涵的事情,姥姥年紀大了,思想再開放也無法接受這樣的閃婚閃離,現在她萬分慶幸兩家人從來沒有坐在一起商量過婚事,這樣對姥姥還有解釋的餘地。

手機的短信音一連響了兩下,紀皖的心一緊,趁着紅燈的間隙看了一眼,是兩條垃圾短信。

她松了一口氣,卻怔了好一會兒,直到身後的喇叭聲響起,這才恍然松了剎車。

昨晚賀予涵再沒有打電話過來,而是發了一條微信過來,她原本想置之不理,可拿着看着手機上的那個紅色的提醒,她的強迫症又犯了,終于沒忍住點了開來。

那是一段長長的語音,沒有說話聲,只有輕且淺的呼吸聲在她耳邊萦繞,以至于她一閉上眼,就好像感覺到賀予涵和她交纏在一起耳鬓厮磨。

把車停在了小區門口,紀皖拎着兩袋東西往裏走,迎面不時碰到幾個相熟的鄰居打招呼。

“皖皖你才來啊。”

“這麽多東西怎麽也不讓人出來接一下。”

……

她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姥姥家的門半開着,她一頭沖了進去,剛好撞進了一個綿軟的所在,踉跄了幾步才在院牆上穩住了身形,只見有人抱着一床棉被,把大半個身子擋得嚴嚴實實。

棉被的一角露出幾縷頭發和賀予涵毫無表情的半張臉:“讓一下。”

紀皖眼睜睜地看着他抱着被子出了院子,忽然清醒過來,徒勞地追了兩步:“喂,你這是幹什麽!”

賀予涵充耳不聞,眨眼就到了樓棟側前方的一塊空地上,那是物業開辟的一處曬被子的地方,用架子拉了好多繩子,賀予涵人高馬大,輕輕松松就把被子搭在了繩子上。

紀皖猝然回過頭來,幾步就進了房間,把袋子往桌上一扔,四處找姥姥的身影。

“囡囡你來啦,”姥姥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手裏拿着一只碗正在打蛋湯,“快坐下來歇一歇,今天姥姥炖了一直小母雞,給你們倆一起補補身子。”

“姥姥,他什麽時候來的?以後你別讓他進來了,我和他……”紀皖急切地說。

“吵架了?”姥姥一臉的了然,笑眯眯地說,“小年輕們在一起還能有不吵架的時候?床頭吵床尾和,很正常。你看小涵不是過來賠禮道歉了嗎?這年頭,知道幫老人家曬被子的男孩子不多了。”

“不是,”紀皖頭痛極了,所有想好的說辭好像都沒了用武之地,她心一橫,直截了當地說,“他……他不合适我,真的,姥姥,我們相處不來,而且他的家人也不接受我,我已經決定和他分手了。”

姥姥打蛋的手一下子停了下來,那雙略帶混濁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紀皖,眼裏透出一股濃濃的悲傷:“囡囡,姥姥年紀大了,不太懂你們年輕人,可姥姥知道,兩個人既然一開始打定主意過一輩子,那就好比是種菜,有蟲子了捉一捉,有空了施施肥,天熱了蓋個棚子擋擋太陽,天冷了就要暖一暖曬一曬,哪能動不動就拔掉重新種呢?”

紀皖說不出話來,賀予涵做的那些事情,和姥姥說也說不清。

“咱不管他家是怎麽樣的,最起碼小涵他對你真的很上心,”姥姥語重心長地說,“他一早就到我這裏來了,陪我這個老太婆唠嗑,替我幹家務活,還和我說了你們倆鬧矛盾的事情,他說都是他不好,讓你傷心了,囡囡,咱不能得理不饒人,錯了改了就是,對吧?”

“他都和你說了什麽了?”紀皖氣樂了。

“他爺爺老古板,不同意你們倆的婚事,他為了讓你同意,動了點小手腳,”姥姥努力回憶着,“還有就是他覺得你和瑾彥太親密了,有點吃醋,你就傷心了。這事的确不對,我說他了,我家皖皖說一不二的,不會做這種腳踏兩條船的事情。”

這可真能避重就輕的。

紀皖在心裏冷笑了一聲。

“姥姥,是我錯了,”賀予涵站在門口,他的神情憔悴,語聲誠懇,“皖皖怎麽懲罰我都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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