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營銷號發了一組九宮格,包裹嚴實的陶孟青被特地标了出來,前面連着三張,是他被人簇擁着在搖盲盒,後面六張,全是他和景逸互動的畫面。
景逸有些無語,光憑這破照,值得上熱搜嗎?他看來看去,也沒看出個驚世駭俗來。
他點開評論區,前排有不少人和他同樣想法,留言“這上熱搜的是什麽鬼啊,擡走”。
他繼續往下翻
——陶蔓前半輩子賺的錢,除了讓太子帶資進組,就是幫太子買熱搜了吧?
——媽寶男就是這樣的啦。
——我們不負重前行,太子怎麽能出道呢。
——陶蔓前半生經濟自由,現在倒貼兒子,這就是她硬捧的福報啦。
……
等等,陶蔓?!景逸終于覺出了絲不對勁。那家夥叫陶孟青?是家喻戶曉大明星陶蔓的兒子?
不可置信。
景逸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他進入這個詞條廣場不停往下刷,發現除了小部分粉絲外,大多數人對陶孟青觀感并不佳。
他浏覽了會兒,就退出了微博,回給陶孟青:你被人罵得還挺慘。然後接了個拉布拉多生無可戀.jpg。
陶孟青握着手機半天,心裏正忐忑地想,景逸是不是被他給弄懵了……結果來了這麽一條短信。
他點開圖片,對着那張喪氣狗臉簡直欲哭無淚。他打了一段字想解釋,可猶豫了會兒,又删除了。這樣反複幾次後,仍未發出去一個字。
微信顯示景逸那邊正在輸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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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早了,我要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陶孟青沒回了,盯着手機發怔。
景逸知道他是誰了嗎?如果知道了,這反應也過分鎮定了吧?
唉,也不能這麽自戀,要是對方真不關心娛樂圈,普通人不認識他,又有什麽奇怪的呢?
敲門聲響起,陶孟青這才回過神,起身去開門。
邱靈靈送夜宵來了,順便跟他彙報辟謠的處理情況。陶孟青心不在焉地一邊吃一邊聽。
“青哥,你今天去拿的是什麽啊?”邱靈靈指了指擱在一旁的紙袋。
陶孟青咽下食物回:“今天抽的盲盒還有拿的改娃……”
這回答不免讓邱靈靈想起陶孟青家中,頂天立地的一排排玻璃櫃裏,陳列了滿滿當當的手辦。
“難得的休息時間啊,網上抽或者買不行嗎,非得親自摸啊?”她誇張地聳聳肩,“哥,你也太愛了吧。”
言下之意,如果他不堅持去線下,本可以避開今天這遭熱搜。
輿論是把雙刃劍,于他而言,更是無奈且無解,畢竟,從入行以來,他上過的熱搜,就沒什麽好話。
如果接劇演了男一,就容易被人嘲,認為是帶資進組,即使是普普通通毫無水花的網劇;如果上了綜藝,他的一舉一動,甚至某一句話,都極容易被人放大解讀,認為他毫無自知之明。
罵歸罵,可流量大于一切,黑紅也是紅,再說了,他還有唯一利器——臉。
無論圈外還是圈內,縱使對他能力百般質疑,但對他那張帥臉,倒沒什麽微詞。
曾經有營銷號做過一個關于星二代顏值的調查,他的投票就名列前茅。
陶孟青早就習慣了這種生态,自己也磨得有些“沒皮沒臉”了。
他沒有反駁,淡淡一笑,“是啊。”
邱靈靈走後,陶孟青準備溫習一下明天要拍的戲,可攤開劇本半天,注意力就是沒法集中。他合上劇本,捏了捏眉心,嘆了口氣。
他把從景逸那裏買來的娃拿了出來。這款的本體是一款熱娃,臉和身型都像人類,可是耳朵和四肢全部拟獸化了,看起來既像貓又像虎。
景逸改得很巧妙。
——原來覆蓋在娃腦袋的純色光感漆,變成了珠光色,臉部保持啞光,将眼睛的妝容加固,這樣在不同光線條件下,娃的質感會顯得更加非凡;發型材質由實心變成了漸變透明,像流動的雲朵。
陶孟青最為喜歡的是唇的修改,由單一的嘟嘟唇,變成了一個往下撇的狀态,有點淡漠,有點不屑。娃娃就這麽被注入了情緒。
這種感覺,跟她的創作者很像,不讨好誰,也不需要別人來讨好。
陶孟青又想起景逸的那雙眼睛,似琥珀,瞅了他一眼。
正是這平淡的一眼,長久以來,他對同性無法認清面孔的狀态,就這麽瓦解了。他感到胸膛一陣暖,溫熱地擴向周身。
梅玉傑女士回來的那天,恰巧下雨。景逸早上出門遛狗,雨勢忽然就大了。小寶沒有排洩舒爽,不肯回家,景逸沒轍,只得淋雨陪着狗。
中午在高鐵站接到母親時,他忍不住打起了噴嚏。
梅玉傑用手指點了下他腦門,“這麽大人了,怎麽都不會照顧自己啊。怎麽我走沒兩天,你這就感冒了?”
他裝傻地笑笑說沒事。
梅玉傑與他并排坐進後座聊天,景淳開車,從後視鏡裏觀察他,一路上不是在擦鼻涕,就是在打噴嚏,眼神充滿了擔心。梅玉傑埋怨又心疼地問,這怎麽搞得還挺嚴重啊,吃藥了嗎。他拍了拍她的手背,寬慰道回家就吃。
一到家,梅玉傑連行李都沒管,先急着去找藥。景淳推着大箱小箱進屋,鞋也沒脫,感覺放下東西就要走的樣子。
梅玉傑找來藥,倒了杯水,遞給他,下巴一擡,催促他趕緊吃。他乖乖地服了藥。
景淳見他吃完藥,也松了口氣,匆匆打了聲招呼走了。
景立誠從廚房出來,第一眼看見的是妻子。他屁颠颠地迎過去,梅玉傑瞪他一眼,意思是孩子在呢,別沒個正形。
景立誠老臉笑成一朵花,把妻子輕輕拉扯到餐桌前,“餓了嗎?我做了你喜歡吃的酸菜魚,趁熱吃吧。”
吃飯時,梅玉傑聊起了這次比賽見聞,景立誠很認真地聽着,不時插科打揮幾句。景逸看着父母想,盡管常常拌嘴,可印象中真正吵架倒是一次也沒有。夫妻幾十年做到這份上,可謂模範了。
景逸不太餓,卻還是陪着倆老吃完。他起身幫忙收拾碗筷,梅玉傑攔下他,要他回房休息。
藥效似乎上來了,景逸覺得昏昏沉沉的。他抿了下嘴唇,挺幹澀,然後擤了擤鼻子,放棄似的躺下,很快就睡了過去。
景逸是被一陣毛烘烘的響動弄醒的,他緩慢地睜眼,發覺小寶正在舔他的側臉。他彈了下狗鼻子,狗嗚嗚幾聲退後了點,鼓着眼腦袋一歪,裝無辜。
下床,走出房間,家裏靜悄悄的,倆老大概率是出去了。
景逸瞟了眼牆上的挂鐘,下午四點。怪不得小寶來找他,吃零食的時間到了。
他去儲存櫃找凍幹,零食袋劃拉作響的聲音,立刻就把小寶吸引了過來。
喂完狗,他習慣性地點開微信。艾随意約他後天見面,有重大事情要宣布。
随意是他的發小,也算他現在的半個代理人。
上小學那會兒,随意最崇拜的人就是梅玉傑,她練芭蕾舞,梅玉傑是她的啓蒙老師。梅玉傑每天有穿不完的漂亮裙子,盤高高的發髻,露出修長潔白的脖子,氣質驚人。她上課時嚴格,下課時溫柔,還會開玩笑跟小孩們打成一片,剛柔并濟,別說是小女孩,任何懂得欣賞美的,見着她,都會由衷贊嘆。
五年級的一天,随意淚眼漣漣地看完電影《橫空出世》後,決定放棄舞蹈,并向景逸宣布,立志當一名國防科學家。景逸那時也不懂什麽是職業規劃,但還是很認真地同她讨論,到底是去研究原子彈厲害還是氫彈厲害。兩個小孩越聊越興奮,遂産生了去大西北一探究竟的想法。心動不如行動,兩人坐着公交到了火車站,在售票口買票時卻遇見困難了。他們不清楚羅布泊在哪兒,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的終點站到底是什麽。售票員覺察出端倪,聯系民警,把兩個人原路送回了家。出走探險未遂而中道崩殂,自然被兩家大人曉得了,但關于孩子的處理方式卻不盡相同。艾随意屁股挨了頓揍後,變得綿軟乖順許多。景逸雖然沒挨打,卻被禁足了三個月,放學後哪兒都去不了。倆人偷偷摸摸靠電話聯系,一邊說着父母壞話,一邊相互鼓勵捱過“苦日子”。景逸“服刑完畢”,終于“解放”那天,随意特意等在他家門口,給他驚喜。那一天,随意請他去吃了頓麥當勞,而後宣布人生理想換了,這回,她想要當一名警察。後來長大了,景逸才明白,艾随意真是一個妙人,小小的身體裏充滿活力與幹勁,從不曲意逢迎社會刻板标準。正是如此,才能把總是慢一拍的他,無意間推搡着一塊往前走。
景逸按照地址赴約,是城中新開的一家奶茶店,足足有四層樓高,外露面設計得前衛十足,更像是藝術展館。
三樓和四樓被暫時封了,只有一樓和二樓對外開放。
随意見他進門,遠遠招手。還未落座,艾随意就說我不準備結婚了。
景逸笑着接茬,“知道啦,你又不是第一天告訴我這個。”
随意沉默地瞟了他一眼,低下頭,用手機點單。
“怎麽了?”他覺得對方不太對勁。
随意擡起眼,語氣不鹹不淡,“下個月十九號的婚禮我取消了,本來要給你發請帖的,但現在沒了就沒了吧,反正告訴你一聲。”
看艾随意的表情,真不像在打趣。景逸滾了滾喉結,消化這不得了的消息。
過了半晌,奶茶都上了,景逸開口,“你………什麽時候談的戀愛,然後還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随意雙肘頂在桌上撐住下巴,調笑,文不對題地說:“唉,本來還指望你能給我包個大分子呢,現在嘛,只能指望你春節彌補我一個紅包了,怎麽樣,把結婚分子錢換成我的過年紅包吧……”
景逸無語,他太了解她了,目前看來,是問不出什麽來了。反正,想說的時候,艾随意的嘴也管不住。他急什麽。
艾随意看他擺出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樣,便讨好似地問,最近好不好,上回那個你覺得不錯的客人呢。
景逸一滞,愣是沒想到這話題怎麽還七拐八彎地扯到了陶孟青那裏。
他不懂得掩飾,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随意抓住了這點微妙,幹脆站起來,湊到他鼻尖前,“快說!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景逸抿抿唇,還在思考着到底該不該說呢。周圍乍起陣騷動。
“天啊,那是章慧吧………”
“是的是的,就是章慧,陶孟青也在!”
“他們是在這裏拍戲吧,怪不得今天樓上都封了………”
聽見陶孟青的名字,景逸條件反射地跟着旁邊的女孩們,把眼睛朝上擡——
陶孟青扶着欄杆,臉孔略略低下,像在看樓下的什麽人。他化了妝,頭發也做了造型,跟那天看起來很不一樣。
景逸這一瞬明白了,挂了正印的主角,就應該是這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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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評論,來點海星,謝謝,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