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艾随意把拍攝負責人在微信上推給了景逸,看完拍攝方案,再同負責人詳細交流後,他決定接下工作。拍攝時間定在夏至日的前一天,若無天氣狀況,或其他意外,應該會按時進行。

拍攝地點在相鄰的縣城,開車走高速大概四個小時能到。

景逸早有耳聞,那邊風景保護做得不錯,有漂亮的樹林和湖泊,可一直沒機會前往,這次也算是趕巧了。

小寶不是第一次長途乘車,再加上他提前往車裏噴了點犬用費洛蒙,所以,小寶一路上都表現得很鎮定、乖巧。下了高速,走國道時,景逸降下半截車窗,想讓小寶和自己都透透氣。

小寶站在他膝上,把腦袋小心伸出窗外,大耳朵威風凜凜地揚了起來,它愉快地吐出舌頭,眼睛半眯,惬意地享受微風吹拂。

“哇,小寶,你成小飛象了!”艾随意坐在副駕,從後視鏡裏看見小寶的模樣,忍不住打趣道。

她這次也跟來了,這麽好的“郊游”機會,她可不想錯過。

小寶嗚嗚幾聲,似在回應她的說法,而後扭過頭來,眨巴眼望景逸。

景逸摸摸它的腦袋,“小飛象很可愛呀……”然後低下頭,偷偷摸摸地跟狗小聲講,“其實小寶比小飛象還可愛,哥哥心裏,小寶的可愛天下第一。”

小寶喉嚨裏發出滿意的咕哝,挨着景逸直蹭。

車停穩在山腳下的一處民宿門口。大夥魚貫下車,有條不紊地整裝好,準備上山拍攝了。

盡管山路蜿蜒,但主攝之前就來考察過了,對路線了然于心,所以,只步行了半個多小時,便到了取景地。

一路上本來只見遮天閉眼的高大樹叢,看見空地出現時,兀地豁然開朗。仰頭望去,一群鳥恰好扇動着被陽光鍍過的翅膀,略過天空。

到了野外,小寶顯得格外興奮,它忍不住蹦上一顆帶着青苔的石頭,站在高處,朝四面張望。

景逸吹了幾聲口哨,将小寶喚了回來。

旁人啧啧稱贊說,果然眼光沒錯,這小狗選得靈動活潑,但照樣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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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景主要是想拍攝狗的服裝、胸背和遛狗繩這類物品,如果搭配在狗身上的話,會有怎樣的一種戶外呈現氛圍。

景逸需要幫忙引導小寶,該怎麽看鏡頭和擺姿勢。放在平常,這确實不是什麽難事,但長期被寵溺的狗嘛,沒那麽能吃苦。小寶拍了一個多小時,就開始哼哼唧唧,注意力渙散,不太想配合了。

主攝看出狀況,打了個“暫停”的手勢,告訴景逸,讓狗先休息下吧,還有好幾套呢,不能一下吃個胖子。

景逸連忙拿出折疊水碗和零食,迎向小寶。艾随意拿着手機在錄像,見他那架勢,像見孩子受了苦的家長似的,憋不住笑了。她想,真好啊,以後誰能當景逸的小孩,誰有福氣咯。

休息半小時後,下一組片的拍攝換了個背景地,他們移往了小溪邊。

景逸很驚奇,他已經許久沒看見過這樣清澈、原生态的水源了。

他怔怔望着溪水,忽然有些懷念起來。

以前小時候,景立誠其實常常會在暑假帶他溯溪,教他如何涉水,如何選好位置,在溪邊開爐;他上中學後,景立誠逐漸升級難度,帶他在巨石中穿行、攀瀑、拉着繩索溯源而上。

那時,他總能聽見一種聲音,不是鳥獸發出的,沙沙的,從風裏和水中傳來,這些聲音似乎還會飄起來,再落下,落到他頭上。景立誠告訴他,這是自然的聲音。學會聽風的動向,觀察水的流勢,就永遠不會在森林裏迷路。

“景逸,”艾随意拍了下他的肩,“你看——那是不是有個人啊?”

艾随意指得是上游,那邊岩石連綿起伏,水流湍急。其中一塊岩石上的确像是躺着個人,奄奄一息的樣子。

不止艾随意注意到了,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七嘴八舌地讨論,那是個人吧,在幹嘛,怎麽一動不動的,有點可怕。

景逸眯起眼睛,下意識往那邊的上方看——護路繩已經松松垮垮,蕩掃着光滑的橫切岩壁。岩壁上方,似乎還站着幾個人,在緊張地向下張望。

他心裏咯噔一下,覺得兇多吉少。

“我覺得有人從上面摔下去了。”景逸謹慎地說。

話落,馬上就炸開了鍋。

聽完景逸的簡短分析,主攝和攝助身強力壯,一合計,決定讓景逸帶着他倆前去看看。其餘人包括狗都留在原地,想辦法聯系森林消防救援。

仨人小心翼翼地往那大岩石方向攀爬,好在都穿着能淌水的鞋,行動還算方便。

景逸發現,那邊也有人綁着繩降了下來,估計是這名受傷人員的同伴。

終于靠近了,景逸看見剛剛降下的那人,好像要把躺在地上的傷者扶起來,他急了,連忙大聲喝止,“先別動她!她可能摔了背,不要随便動!”

那人似乎吓了一跳,轉過頭來,愣住了,而後有些不可置信地說:“景、景逸?”

景逸冷着臉,只說:“你走開點兒,我檢查一下她的傷勢。”

吳漾僵着臉,往旁邊退了點兒。

景逸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但他根據曾經從景立誠那兒所學的急救辦法,粗略檢查了下女孩身體,表面沒怎麽出血,但腳踝呈明顯扭曲壯,膝蓋也像是凸起異常,這肯定是骨折差不離了。他嘗試與她交談,發現她意識模模糊糊的,可能還伴随腦震蕩。

吳漾盯着他一臉嚴肅的模樣,看了一會兒,又看向跟着他來幫忙的倆人,在旁絮絮叨叨解釋起來。

吳漾新官上任三把火,帶着下屬職員來團建,線路是安全推薦規劃好的,溯溪裝備也是千叮萬囑讓每個人都穿戴好的,結果還是倒黴地發生了意外。

“說完了嗎?”景逸忽然說。

吳漾識趣地閉嘴。

“我們不能動她,只有擔架能把她擡下去。”景逸站起來,斜睨了吳漾一眼。

攝助立馬說:“好,我問一下那邊,有沒有聯系上消防員,這女孩現在狀況還好吧,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吧?”

“我不知道,”景逸平靜地搖搖頭,“我不是專業的,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留兩人守着她,其餘人下山去找救援。”

見景逸這般鎮定,衆人自熱而然将他視為主心骨,按照他的指揮,分頭行動。

有驚無險,大約四十分鐘後,他們等來了救援。

看着消防官兵将女孩擡下了山,景逸長籲一口氣。經過剛才那一頓折騰,大夥均耗去了大半精力,疲乏不已,攝影計劃不能按照原來的執行了。主攝可惜地勸大家下山,打道回府,來日方長。

景逸從不是個主動的人,但這一次,他主動地說,這樣吧,要不然咱們多待一晚上,明天接着拍,這樣就不用再特地跑一趟了。

艾随意走在他左手邊,聽見這話,感慨道:“變天了。”

當晚,景逸一行人臨時決定在民宿下榻,預備第二天再接再厲。

今天衆人親眼目睹的事故以及援救,必然成為了茶餘飯後的談資。景逸不愛參與這種閑聊,找借口需要遛狗,便離席了。

晃了好一會兒,小寶似乎都沒什麽排洩欲望。景逸今天也體力超支,幹脆牽着狗往回走。

回房時,有人在樓梯口攔住了他。

吳漾從陰影裏走出來,語氣輕快地說晚上好。

他沒理會,緊了下狗繩,示意小寶快點上樓。

“我剛從醫院出來……”吳漾開始自說自話,“她沒有生命危險,就是骨折了幾處。”

就是?這二字令景逸覺得很諷刺,那女孩所受的傷痛在吳漾這種利己主義者眼裏,就是這麽不值一提。沒死不就行了,甚至可以慶幸不用承擔什麽責任了呢。

但他不屑于跟吳漾這種王八蛋挑刺,同吳漾多說一個字,就是對自己的侮辱。

他用肩膀撞開吳漾,吳漾卻拉住了他,“聊一聊吧,景逸,我覺得我們有好多誤會需要解開。”

話不投機半句多,景逸怒道:“我跟你這種不要臉的,沒什麽好談的。”

吳漾并不生氣,低低笑起來,帶着調侃道:“景逸,你現在接的工作能滿足你嗎?都淪落到要用自己的寵物賺錢了?”

景逸心中刺痛了一下。

他垂下眼睛,将狗繩又攥緊了些,粗糙的繩子勒進掌心裏,勒得肉直泛紅。

忽然,小寶抑揚頓挫哼了起來,這聲音代表一種信號。景逸再熟悉不過——

但為時已晚,小寶已經擡起後腿,朝吳漾褲腿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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