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蘇諾不想回府,她只想去見見那個男人,見見還活着的她的愛人。

紫袍玉冠,一路策馬疾行,暢通無阻。

沒有人敢攔風頭正盛的寧安侯,也沒有人會去攔。小侯爺行的那般急,說不準是有何急事,路上的行人皆是老遠便将路讓了出來。

小侯爺雖也是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人兒,卻還未有何人見過其在京都的街上縱馬疾行呢。

不用猜她也知道,人在禦書房,玄鐵軍和安置,和嚴家的處理後續,其實已經都算不得讓人頭疼的事情了,可是男人現在不會讓自己閑着。

這兩日,他們已經很少說上話了,若是還閑下來,也不知是要別扭成什麽樣子呢。

意識在那邊那麽久,見過最多的,便是這人生氣時的別扭神色了。

停在殿外時,蘇諾突然停了步子,看了面前的宮殿一會兒,突然綻開了笑容,似千樹萬樹梨花驟開,又似春風輕柔撫過萬物。

出現在這人如玉一般精致的面容上,好看的有些讓人移不開眼。

轉身離去那人,袖口在空中劃過的弧度優美,幹脆。

“陛下,小侯爺來了,又走了。”她離去不久,便有人跪在了殿中,案後那個男人手頓了頓,卻終是什麽都沒說。

蘇諾在那一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她之前無意去主動拆穿的事情。

只是突然覺得,如果他看見,應該會很高興。

全盛剛剛踏出帝王寝宮時,迎面便碰上了施施然而來的蘇諾,有些反應不及,這人,不是應該已經回府了不是?

即使有些驚訝,他還是盡職盡責的迎了上去,聲音恭敬,帶着十足的善意提醒,“小侯爺,陛下如今在禦書房,不在甘泉宮中。”

他之所以在此,不過是聽從陛下的指令來取件物什罷了。

Advertisement

“本侯在這等陛下,在此之前,勞煩全盛公公一事。”紫袍青年的聲音溫和,卻是有全然的把握。

這個要求,全盛不會拒絕她。

“奴才這就去禀陛下。”全盛雖不解,卻也知道自己主子若是得到消息會開懷幾分。當即便要躬身離開,卻被蘇諾伸手攔了一下。

“公公莫急,”那人臉上帶着笑,自然輕松,“本侯聽聞,陛下親自作圖,讓尚服局制了不少的新衣,本侯想看看,可行的通?”

全盛有些震驚的擡眼,又有幾分了然,老侯爺以前确實做過十足的準備,宮裏有人給小侯爺遞了消息并不奇怪。

只是略微思索,他便應了下來。一來,小侯爺的要求做為臣子雖過分了些,做為陛下都心上人卻是合理。

二來,小侯爺今日來的目的,他或許已經察覺了幾分。

陛下那日是十分生氣的,可是卻沒怎麽發火,只是這樣一直冷着小侯爺,也并不合适。

若能讓二人之間的冷戰破冰,倒也是好事一樁。

陛下想護着人無錯,可是小侯爺并非事事需要人擋在身前的弱女子也是事實。

蛟龍,怎麽擱置淺灘。

不管怎麽說,有人願意先邁出一步便好。

“小侯爺請。”全盛側身讓開路,躬身請人進去,“成衣已經送來了三件了,小侯爺可先去看一眼。”

尚服局接了畫,絲毫不敢懈怠,極快便将成衣做了出來,只是最為繁複的那件慢了些,還未成衣。

那件,也不該由他帶着小侯爺去看。

雖不知何時便成了如此局面,但是全盛接受的極快,男子女子,還是陛下眼裏的那個人,也是這些年沒少幫襯陛下的那個小侯爺便是。

男人的衣物都是收在內室的,但是全盛在進入內室後并未停下腳步,而是示意殿內的宮人都退了出去,而後伸手去将一旁的燭臺移動了位置。

屏風後的牆壁挪動,露出了一個等人高,幾人寬的暗格來,裏面,影影綽綽是幾件不同色的衣裙。

隔着屏風,依舊讓人覺得精致。

“奴才告退。”全盛并未去看,低了頭便離開了原地,躬身退了出去,順便合上了殿門,還特意吩咐了不要讓任何人闖入進去。

蘇諾繞過了屏風,暗格裏的衣衫便露了全貌出來。

一件紫色,材質樣式皆與她身上的紫色官袍如出一轍,只除了是女款,餘下的,連腰間玉帶都只是換成了同色較為細一些,更加精致一些的腰封。

袖口的雲紋,綿綿延延到了裙擺,倒是不滿滿當當,而是恰到好處。

顯然設計那人,用了極大的心思。

一件是純白色衣裙,樣式是近日來京中貴女之間最為流行的款式,材質更為精細。

最中間那一件,烈如火焰,紅有些灼眼。款式獨一無二,裙擺下角的邊緣開始,自下往上繡了細小又精致的花紋。

再往上,是大片盛開的牡丹,這是件宮裝。

三件衣物都是懸挂起來的,底下各有一個紫檀木盒,蘇諾打開,果然,是用來搭配每件衣物的整套首飾。

她沒動那件紫袍,也沒去拿那件宮裝。只是取了那件白色衣裙出來,好像這樣,她就還是什麽都沒猜到。

身上的衣衫落地的時候,那世上最為灼目的風景,無人可見。

一件一件,換上好幾年不曾碰過的精致衣裙。

而另一邊,全盛走的不緊不慢,甚至有些拖拉,像是刻意掐着時間。

程臬只是覺得今日的全盛腳下慢了許多,卻不知有怎樣的驚喜等着他。

“陛下。”全盛将袖中的玉佩取出遞了過去,才躬身退到了一旁,卻在男人伸手拿起桌上的玉佩之時又出聲說了一句。

“小侯爺在您寝宮等您,言有要事。”

程臬幾乎是驟然擡眼看他,眼裏有疑惑,卻只觸到全盛十分淡定的面目,和時刻低垂着的眉眼。

幾乎沒怎麽猶豫,帝王便丢開了手上的事物,邁步出了禦書房。

其實哪有什麽要務,不過是找事打發時間罷了。所有的事情都早早謀劃好了,收尾也已經吩咐妥當。

“咯吱”殿門被推開的聲音在寂靜的殿中有些突兀。

全盛并未跟進去,而是停在了門口幾步外的地方,躬身垂首。

程臬轉身看了他一眼,又親手合上了殿門。

往裏走,出現在他視線以內的是一白衣背影,腰間的流蘇輕微晃動,在那人轉身的時候,劃出一道極美的弧度。

程臬有些屏住了呼吸,路上他其實已經有了些許猜測,卻沒料到這人會已經穿上了他準備的衣裙。

他的視線聚集在那抹流蘇上,有些發愣的樣子。

“微臣參見陛下。”不是官揖,也非随意的拱手,而是女子屈膝禮,聲音清透,帶了幾分女兒家的靈動。

其實程臬已經見過蘇八易容成阿諾女裝的樣子了,腦海已經早已有了她女裝輪廓,可是還是有一瞬間的失神。

眼前的人眉眼帶了笑意,清淡,雅致。

本該是活色生香的面容,氣質卻是柔和,不似男裝潇灑,卻愈發奪目。

程臬說不出免禮二字,他想将人擁進懷裏,可是腳步卻像紮根在原地,一動不動。

只能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然後朝自己伸開手,張開懷抱。

“臬哥哥,為什麽不等阿諾呢。”

為什麽不等等她呢,明明,她就要回來了。

程臬将人擁在了懷裏,才低聲問了一句,“什麽?”

聲音有些沙啞,晦澀。

“微臣的意思是,為什麽不反抗呢?為什麽不讓暗衛護着?”

女子的聲音幾多溫柔,卻帶着說不出的難過。

原來,看着自己心愛的人去世,心是真的會空下來的。

程臬的身體有些僵硬,也有幾分不可置信。“什麽?”

“微臣都知道了。”懷裏的人看不清神色,程臬只能看見她的發頂。

是簡單标準的女子發髻,帶着一只白色的海棠花式的簪子,素雅高潔,又惹人憐惜。

“對不起。”沉默了許久,程臬才發出聲來。

前世在蘇諾出事後不久,他便察覺了丞相和太尉一系的狼子野心,簡單的像是有人将一切遞到了他眼前,可是太遲了,他已經失去了他的阿諾。

接下來的事情便容易許多了,着手處理那些人的時候,好像只是按部就班,已經沒有了心的人,是不會産生喜怒的。

有人在背後幫忙,雖不知是何人,卻和他出奇的默契。

那時候,他是真的覺得,是誰都不重要,那人沒有壞心,也有能力,他可以放心去尋阿諾了。

所以逼宮那日,他沒讓暗衛出現,自己也未反抗,他身邊只帶了全盛。

除了他自己,旁人的安危都安置好了,那一劍,他不想躲,卻又後悔沒有躲開。

因為在倒下那一刻,他看見了熟悉的身體疾馳而來。

“疼嗎?”他的聲音生澀,看着懷中人的那只手臂,滿眼的痛色。

利劍斷臂,怎麽會不痛呢。

“微臣以為,陛下要殺微臣。”女子的聲音多了幾分委屈,縱容猜得到,也知道是自己走上那條路的,可是在看見男人真的派人去拿她時,她真的以為,男人是狠了心讓她死。

其實她何嘗不是在賭呢?堵這個男人,是不是真的狠的下心對她下手。

那是她自小到大,受傷最重的一次,卻是因為她想執手的那人。

“朕沒有。”程臬只能說出這一句來,再連一句解釋都無法訴諸于口。

解釋什麽呢?若不是他下了令,那些人怎麽會有機會對她動手?

“朕沒有。”

“朕沒有。”

男人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更低,一聲比一聲更加悲傷,一聲比一聲更加絕望。

作者有話要說:女式宮裝(不是嫁衣呦~),和官袍如出一轍的紫色衣裙,貴女圈裏最流行的款式,小天使們能猜到皇帝是什麽意思嘛~

嘿嘿嘿~~~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玉蓁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玉蓁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