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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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桓才走進紫竹院便放慢了步子,俊朗面容上染了幾許尴尬,拽着翠翠的袖擺,好聲道:“阿姐,我不進去可行?你同母親好好說說便是。”

身旁友人沒有一個人這麽早定親,他卻是開了這頭,更何況那柳家小姐比他大三歲,若給他們聽了,不笑話他才怪。

翠翠怎會不知道弟弟心思,他尚且不知什麽是情愛,這般推拒也不過是怕被人笑話,當即笑道:“人家不過是個姑娘,還能吃了你不成?你沒聽昨日爹娘說這位姐姐也是個有主意的,人家未必能看得上你。”說着便拖着他往屋裏去。

姐弟二人才要進去,便聽到母親的笑聲,想來這姑娘倒是會讨人歡心。

兩人一前一後進去,喚了聲母親,韋氏笑得合不攏嘴,将一雙兒女喚到身邊,笑道:“昨兒桓兒出府去接翠翠了,你們走得匆忙,未來得及見一面。”

柳妙然身着翠綠色衣裙,顯出盈盈身段,容貌美豔脫俗,任誰見了都忍不住多看幾眼。她站起身來,水亮的眸子看向他們兩個,笑得溫婉大方:“原來是妹妹和桓弟弟,妹妹生得真是漂亮。”

翠翠抿了抿唇,笑着叫了聲姐姐,轉頭看向弟弟,見他垂着頭紅了臉,一副不自在的模樣,心中笑得越發厲害。

韋氏好氣又好笑地看了眼兒子,本來想說些什麽又咽了下去,只說了句:“你們年歲相仿,一道去玩吧。”

走出紫竹院朱桓才松了口氣,拱手行了一禮,擡眸看了柳妙然一眼,趕緊低下頭笑道:“兩位姐姐先聊着,我回房讀書去了。”

一陣寒風襲來,吹得細細枝桠擺動,細雪随之落下。片刻功夫,幾人紅潤的面頰再度變得蒼白。

柳妙然将眼前這個俊逸少年郎的窘迫表情全部收入眼底,誠心想要捉弄一番:“桓弟弟可是嫌棄我?不願與我玩耍?”說罷素手輕擡置于鼻下,嬌嬌美人兒,更顯得羸弱與委屈。饒是朱桓也趕緊擺手勸慰,磕磕巴巴道:“柳姐姐可是冤枉朱桓了,我……阿姐……”他趕緊以求救的目光投向翠翠。

翠翠瞪了他一眼,上前握住佳人柔夷:“姐姐莫惱,桓兒向來嘴笨,一會兒咱們罰他站着便是。随我去我院子裏罷,若是往後他要惹姐姐不快了,便将我院子裏藏了他寶貝的事兒告訴我娘便是。”

朱桓頭戴白玉發冠,一頭如緞發絲随風而動,他扁着嘴無奈地喚道:“阿姐……你怎好如此,若被娘發現,我和寶兒都沒有好果子吃。”

她卻不理會,拉着妙然往自己院子裏走,餘光卻看到朱桓擰着眉頭掙紮許久才跟過來,無聲地笑了。

妙然忍不住回頭看過去,雖年歲小了些,卻早已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她平靜如水的心湖仿佛被一條柳枝輕輕拂過,剎那間破冰泛起粼粼波光。她腦海中緊繃的那根弦突然崩斷,乍現出白光一片,她是瘋了不成?以往見過多少比他強過多的好男兒,她都不屑一顧,怎得今日見了他會覺得好生有趣?她垂下眼簾,将其中洶湧而來的驚慌失措與不可置信全部遮掩,很快又恢複為那個溫雅嬌美的大家小姐。

朱桓目送她們進了姐姐房間,這才往錦繡苑最不起眼的角落裏走去,穿過小門是一片小花園,在寒冬磨砺下分外蕭索凄冷,在右手處有間布置精致的小屋子是給姐姐夏日解暑賞景用得,此時閑了下來倒是便宜了他家寶兒。毛色雪白的小狗在看清來人時,歡快地叫喚個不停,吐着米分色小舌來回轉悠。他親昵地撫摸着它小巧溫熱的頭,斂去了孩子氣,俨然是個沉穩如玉的俊朗書生。

兩人一左一右挨着坐了,名煙奉茶上來,翠翠吩咐她去備些零嘴吃食,而後嘴角噙着笑有幾分無奈:“阿弟鮮少與女子交往,有失禮之處還請姐姐莫要怪罪。今日怎得姐姐獨自一人前來?”

妙然櫻紅小口微啓抿了口茶水,解下腰間繡着丁香花瓣的白色絹帕在唇角擦拭,說道:“母親到侯府中做客,昨日來得匆忙,未來得及将備好的禮物送來,今兒我便替母親跑一趟。妹妹這茶倒是香得很。”

“我素日除了讀書、習字、賞花繡帕外閑得發悶,得空便将梅花上的雪掃下來,存了一小壇,用來煮茶自是妙得很。”

妙然眉眼高挑,剪剪水眸中散發出盈盈光亮,笑意從中流淌:“還是妹妹活得有滋有味,老天爺的饋贈與我這種不懂欣賞的人倒是暴殄天物了。改日我也學妹妹,掃雪煮茶賞好景,做一回風雅人。”

翠翠自出生後便未去過遠地,對錦州卻是好奇得很,也不拘着當即問道:“聽說錦州繁花富碩,風景如畫,即使是冬時也不會冷得厲害,實乃人間最為向往之地,當真如此嗎?”

妙然正要回話,卻聽名煙驚叫一聲,既而壓低了聲音:“少爺怎得将它帶了進來,這些零嘴兒可是給小姐們用的。”

只聽那道溫雅清冽如水流碰撞般動聽的聲音響起:“無妨,讓姐姐們吃另一盒便是,我與寶兒分食一盒。”說罷便掀了珠簾進來,懷中抱着他的愛寵,笑得如日光般溫暖耀眼。

才進來見兩位姐姐都瞧他,紅霞飛上臉頰:“寶兒獨自在屋裏太過孤寂,我便帶它來與姐姐們一同玩耍,方才你們再談什麽?”他抱着狗坐得離她們遠,縮在角落裏倒是有些委屈。

妙然很快別開視線,溫聲軟語撞入心間,勾動衆人心扉:“錦州确實要比京城暖和的多,長這麽大,我還是第一次穿得這般嚴實。卻是不及京城熱鬧繁華,氣勢磅礴,錦州要安靜地多,一年四季花紅柳綠,好景常在,讓人覺得舒服。”

“姐姐可是不想來京城?”翠翠嬌笑着問出聲,她敏銳地抓住妙然語氣中的不情願。

林妙然白皙美豔的面容上笑意更深,聞言搖頭道:“畢竟在那裏生活了十多年,說舍得那是騙人的話。可這京城才是生我的地方,根自然是要落在這裏,如今又有妹妹可以相伴,初時的那點難過便也消失了。”

朱桓自始至終垂着頭坐在那裏聽她們談論美食,绫羅綢緞、胭脂花米分,撫摸着寶兒皮毛的厚實手掌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溫暖而輕柔。

目送柳妙然離開,翠翠一回頭,只見弟弟嘴角微揚,噙着淡淡笑意,心中了然,故意道:“當初也不知是誰口氣強硬地說不管柳家小姐如何都看不上眼,如今怎得賴在這裏不走了?”

朱桓難得一本正經,瞪視她一眼:“阿姐胡說,我且回去了。”說完将寶兒推到她懷中,邁着健碩有力的步伐出去了。

以往他只覺阿姐便是人間絕色,無一人值得他注目凝視,而今見過她竟有“輕羅小扇白蘭花,纖腰玉帶舞天紗。疑是仙女下凡來,回眸一笑勝星華”之感,也許是在她擡眸相望時,亦或是她朱唇輕啓妙語連連時,一颦一笑間牽動了他心底的絲弦,十四載在這世間歡樂無憂,竟也難逃情窦初開之擾。

過了許久天上那輪淺薄日光才堪堪探出頭,發出薄弱的淡黃色光線。

翠翠用過午食,沒多久便困意來襲,正想躺床上午睡一陣,名煙匆匆進來說道:“小姐,寧國侯府世子差人來說有要事與您相商。”

她頓時直起身,臉上即有驚詫卻也有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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