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放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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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正中天的時候,忙碌半天的人都餓得夠嗆,無暇顧及大福一臉的忐忑。

飯堂在後院靠近一顆大柳樹的地方,早早地飄出了飯香味,勾得人直往裏面跑。地方雖是不大卻也隔了兩小間出來,男女分開,因着味香齋裏多是女子,聚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叽叽喳喳的很是熱鬧,男子這邊卻是冷清的很。

老板娘吩咐了廚娘将做好的糕點分發下去,人手一份,看着就饞人得厲害,大福見他們狼吞虎咽或是細嚼慢咽的樣子心裏越發不是滋味,直說自己不喜愛甜食,要分于他們。

卻不想他們竟是擺手拒絕:“這是姑娘一番心意,我們可不想貪你這點便宜,你自己留着吧。”吃完便扒拉飯食了,東家仁慈願意給他們歇晌的時間,吃完睡一覺好更有精神頭幹活。

廚娘的漢子給自家婆娘搭手,忙完端着飯食過來坐了,見大福那塊完好不動的放在那裏,匝吧砸吧嘴,不滿:“你說你這小子可真是個沒福氣的,這好東西放在面前了還往外推。你爹娘怎麽想着給你取了這麽個名字,我瞧着就是不識福氣嘛!”

身邊幾人聽罷頓時笑起來,附聲道:“就是嘛,不過個點心,怎麽端着娘們兒架子,扭扭捏捏算什麽?”

大福如今明知裏面有異樣,卻不得不吃下去,一副要他性命的樣子,他昨夜往裏面可是下了最大的量,雖說攪和在一起用了大半,只是保不齊他們吃的這些還有殘餘。

安然睡過晌午覺,他身上并未見任何不适,暗想是不是自己多心了。誰知才起身不久,就覺得腹中似是有萬蟲穿孔一般擰得難受,很快便是疼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這……這正是賣藥術士同他說的症狀呀,前前後後跑了十幾趟茅廁,整個人都要虛脫了,反觀別人卻是談笑風生,未有半分不妥。

有人見他難受,關心地問他怎麽了,他卻反問來人吃過午食後可覺得有什麽不妥?那人怔忪地搖搖頭說并沒有。他頓時慌了神,可真是應了那句,存了壞心投毒不成反報應在自己身上?

他自然不會知道路遙已然知曉,早作了防範。

比他還要氣憤地自然是朱二爺,眼瞧着近日買賣更是比不得味香齋,收入囊中的銀子越發少,心裏起了別的念頭,卻不敢實施,只得請示了老夫人讨主意。她雖是心狠,卻是對外面的人下不來那個手。

“你且吩咐他下手親些,讓她狠狠損失一筆財便是,犯不着要了人命。”

原來老夫人想得是燒了味香齋,成了一片灰燼連個栖身之地都沒有還談什麽買賣。既然她們母女是流落在外之人,她不過是送她們回去罷了。

只是這回卻是她自作了聰明,朱記糕點鋪的招牌卻被她給徹底砸了。

這說起來翠翠卻是要同傅鐘道謝,若不是他,她雖能免了這場禍事卻還是任由老太太他們興風作浪。只是這位世子不動聲色地更讓她覺得害怕,他便是笑着站在她面前,都有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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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自亂陣腳說得便是二房家罷。

老夫人未想到她才讓兒子吩咐了安插的線人不久,常掌櫃便火急火燎地趕來府裏,直累得氣喘籲籲,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朝着老夫人直喊:“大事不妙了,老夫人,戚尚書家的管家帶了幫人聚在咱家鋪子前讨說法呢。”

老夫人正品香茶聞言騰地站起身,錯愕地問:“這是為何?咱們家向來與高官貴人無甚來往,更不會在何處冒犯人家呀。”

常掌櫃抹去額上汗水,拍了下大腿,嘆道:“昨天侯府的傅薇小姐在咱們鋪子裏買了些糕點送了些給尚書家的戚蓮小姐,戚小姐用了竟是腹瀉不止,惹得尚書大人震怒不已,如此怕是惹下大禍事了。”

他的話音才落,只見門外又跌跌撞撞跑進來一人,赫然是朱二爺,只聽他無比恐慌地聲音響起:“娘,這可怎麽好?那侯府小姐竟也因着咱家的糕點玉體抱恙,外面已經亂成了一片,都嚷嚷着說再也不信咱家的東西了。”

老夫人氣得兩眼一黑往後退了兩步,既而一臉狠厲道:“你這個糊塗東西,不想辦法擺平外面的事跑回來做什麽?真是個不成器的東西,枉我疼你。”

朱二爺向來吃慣了現成飯,從未遇到這麽大的事,只知慌亂哪還能想得出辦法來,焦頭爛額中突然想起前段時間世子曾來找過大哥,頓時宛若找到了救星般欣喜,也不同老夫人說直直往大房院子去了。

老夫人氣得直顫,看着不見了人影的方向,吐了口:“實在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不然我……罷了。常掌櫃你先回去,盡力将場面壓下來。”

這寬敞的房屋不知為何突然間變得逼仄起來,她只覺得胸悶得厲害,逍遙活了這麽久還是頭一遭遇到這般鬧心且能動搖根本的事。這兩家都是他們惹不起的,若是真動了怒,怕是真的能讓她們朱家這麽多年的基業毀于一旦。

朱二爺跑到大房院子裏的時候,翠翠正同母親談論繡花選用的絲線,見二叔貿貿然地闖進來,翠翠聲音嬌柔尾音提高道:“二叔發生什麽事了,怎麽這般急?”

韋氏也放下手中的東西,不解地看向他。

朱二爺這會兒顧不得什麽羞,趕忙說道:“大嫂,我大哥在何處?咱家鋪子的點心吃壞了侯府小姐的肚子,聽聞世子曾來府上拜訪過大哥,我想着能不能讓大哥幫忙說說好話。咱們是一家人,鋪子也是咱們共有的,大嫂你們可不能不管不顧呀。這是咱爹熬了大半輩子才有的産業。”

翠翠忍不住笑出來,頭上的步搖随着晃動:“二叔這話說的,當初你們可沒想着有我們,這鋪子的好處我們半點都沒享受到,怎麽出了亂子就找來了。”

韋氏拍了她一下,低斥着讓她住嘴,詳細問了事情緣由沉吟道:“他這會兒不知去了何處,我差人到他常去的地方找一找罷。二弟先回去等消息,等人回來了,我便讓人去告訴你。”

朱二爺也自知蹲守在這裏也不能有什麽結果,不想尋那不痛快,道了聲有勞嫂嫂便離開了。

翠翠頗為孩子氣得追到門口,見他走遠了才嬉笑着走到韋氏身旁:“可是沒想到他們竟也有這麽一天,也不知道是哪個人開了眼給了他們這般報應。”

韋氏看不出女兒眼中的情愫,只是白了她一眼:“你這混賬話往後可是不許說了,若是給你爹聽了必定數落你一通。他最聽不得別人說半句朱家不好。”

翠翠吐了吐舌,心中暗想到底是何人會這麽做。她只圖心中暢快,至于如何解決這事,她巴不得這幫人被好好懲治了才好。

直到入夜時見了那人,聽他得意洋洋一副讨好的口吻:“我送你的這份禮,你可是喜歡?心中是否暢快?”見她瞪大眼不可置信,徑自走到她身邊坐了:“這不正是你期盼的?味香齋被人使手腳,就算知道是何人所為,也不能讓你真正解去煩憂。若是你父親尋過我來,你說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翠翠擁被坐起,雙手懷抱着肩膀,嘟着嘴不甚快意:“先不管你從何處知曉我的用意,我總歸還是要向你道謝的。我自然是希望你不答應,可那人是我爹,沒辦法,随你便是。”

他沉思一陣,并未多談這事,反倒是問起另一件事情,俊容陡然沉了下去,口氣十分不好:“聽聞羅侍郎差人上門提親了,你為何不告知我?”

翠翠卻是所言其他,小巧的頭顱擡起來,一頭青絲随着她的動作垂落下來,笑得溫婉淡然:“說來世子可真是肯下血本,竟是将自己的妹妹都搭了進來。”

他扯了扯嘴角,将食指抵在她飽滿紅潤的唇上細細摩挲,嗓音清朗溫潤:“此言差矣,我卻是舍不得妹妹吃半點苦頭的,所以只有戚蓮一人中招。薇薇,不過是我想将事情弄得大一些好讓你看得更痛快些。我這般用心為你,方才的問題你可能回答我了?”

翠翠重新低下頭聲音軟糯:“你與我又沒關系,我告訴你做什麽?不嫁便是得罪,嫁了不甘心。我說了,但憑我爹做主就是。”

他不以為然:“我讓你往後更加随心所欲,凡事憑自己喜好做主,我不但不會管束你,還會幫你,這樣,你嫁我如何?”

她将頭埋下去,竟是不理他了,良久才悶聲說出來:“我又不喜歡你。”

“喜歡姓照的嗎?”

她突然像是豎起刺的刺猬:“不要瞎說。”

他嗤笑一聲,既而道:“你覺得還有誰能讓你這般自由?除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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