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未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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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着今兒是看不成什麽好戲了,世子這番苦心想是白費了。”翠翠押了口茶,笑盈盈地看向傅鐘。
傅鐘不以為然,搖搖頭:“別急,往下看才是。當時倒是小瞧了朱家老夫人,沒想到她會下此狠手,不過費心把你帶到這裏來,讓你不爽快便是我的錯處了。再等半刻鐘,你且看看。”
朱府門前看熱鬧的人自打那母女兩人離開後也就慢慢散了,剩了幾個人悻悻地站在那裏卻不敢多說,他們都是些身份低微的,若是嘴欠說的太過火被人家提了棍子打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朱府家丁看了他們一眼,吼了幾聲散了便回去了。這幾人也無趣正要散了,卻見前面擡了一頂小轎子過來,随在旁邊走得直喘粗氣的那不是二房家的小姐朱蘭嗎?聽說這幾日一直跟在戚小姐身側,滿城上下都覺得好笑不已,好歹是個堂堂的小姐跟個丫鬟似的伺候人,顏面也丢盡了。
如今又不知是生了什麽事,走得這般匆忙,那轎子裏不知坐得是何人,這些時日朱家可真是事多。
翠翠也很是不解,朱蘭向來是被精心伺候的,這幾日想來吃了不少苦頭,眉目緊攢,面色蒼白,急急慌慌的模樣看着頗為狼狽,突然湧上心頭的好奇讓她連手中的那塊桂花糕都吃不下去了,抓着傅鐘的袖子讨好道:“這是怎麽了?你且與我說說。”
傅鐘像是誠心一般只是搖頭,并不開口,趁她不注意時拿過來,咬下去,慢慢嚼咽。他向來不喜歡這些東西,一股甜味在唇齒間彌漫,只是臉上依舊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翠翠急得抓心撓肺,他卻故弄玄虛,着實讓人不快。就連一旁的朱桓和柳妙然都感覺到了這陣冷然氛圍,原本嬉笑連連的悄悄話也不好再說下去了。
翠翠本着臉,倔脾氣上了頭,他不說便不說,兩眼緊緊盯着自家府門,她就不信沒了他自己就看不出什麽究竟來。很快就見有位大夫提着藥箱顫顫悠悠地進府去了,那人她倒是認得,是京中數得上來的名醫,只是年紀大了些,腿腳不甚利索。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才看到一輛馬車在門口停了。
馬車上下來個穿着富貴的夫人和樣貌俊朗的公子,兩人相牽的手讓人看着好生怪異。這時嚴超從外面進來附在傅鐘耳邊道了聲:“都辦妥了。”聲音不大不小卻讓在座的人都聽入了耳。
朱桓與柳妙然相互對望了一眼,隐隐覺得有事要發生,卻默契地不出聲。
傅鐘飲了杯茶才開口解了翠翠的疑惑:“那便是裴侍郎府的夫人和公子,上次媒婆登門就是給他說親的。”
翠翠點了點頭,勾着唇樂道:“竟不知此人有這般好的相貌,雖說是呆了些,細細想想日子也可過得自在順遂些。若是嫁到尋常人家,一大家子需要的應付,怕是不如這般過得好。”
嚴超想虧得自己站得遠,不然可真要被主子身上散發出來的冷給凍傷,要說這翠翠小姐就沒一次能讓主子痛快,總是想着法子挑些不高興給主子受着。要是應了那句打是親罵是愛的話兒,他可真要去燒高香了。他此時就是猜也知道自家主子鐵定是醋了,面色陰沉如風雨欲來的讨厭天氣,果然,原本溫和的聲音中帶着讓人無法忽視的怒意。
“你可是後悔了?怕是不能行了,我離開那日想必朱大人已經問過你的意思了罷?待你們回京後,再細說你我之間的事。”
翠翠擡眼看他臉黑如炭,薄唇緊抿,顯然是怒極了,她卻是不怕,說來與他相識時間也不算短了,他雖是易怒但未曾真與她有過半分不客氣,而後她也越發的膽大起來,就算有旁人也在不給他面子了。除了自家爹娘外,他是第一個這般順着她的心思不管好壞都盡心盡力幫她辦成的人,依着他的身份不管去何處都是被人恭維着,哪用到她這裏受這等閑氣。當即伸出手扣着他的大掌,滾滾熱意暖着她,笑得很是讨喜:“我也不過是随口說說罷了,世子犯得着這般小氣?”
傅鐘反手将她柔弱無骨的小手包在自己的大掌裏,雙眼微眯,面色柔和了幾分,顯然對她的讨好很是受用,唇角上揚:“從我這裏聽事情發生經過,倒不如讓朱老夫人親口告訴你們,聽得痛快些?”
翠翠不樂意,從他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出來,不鹹不淡:“世子給我瞧的這出戲可是不夠好看,還有點虎頭蛇尾,極不合我的心思,答應的東西卻是不能給了。”
傅鐘站起身理了理未見半分褶皺的袖子,笑得溫和,仿若方才那發怒之人不是他:“我這兩日發現個好去處,我們這會兒去正好用午食。”他本是想直接告訴她的,可這般平平地讓他覺得無趣,倒不如讓她親身去感受除卻開懷還能多念他幾分好。他也是犯了那磨人的相思病,不早些将她關在身邊他心中着實難安。
他既然無意多談,翠翠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她本來就是陪着朱桓來的,他們之間有諸多話要說她也不好杵在中間礙眼,只得應了:“這京城之中不知還有什麽好景是我等未見過的,如今便随世子一道去吧。”她還是忍不住望了眼朱府,大門緊閉沒有任何人再出來進去,想來是聽不到什麽了。關起門來談的必定是醜事,老太太那麽好面子的人怎麽會願意給大房家的知道?只是終歸是紙包不住火的,早晚能讓她聽到些風吹草動。
朱桓與柳妙然自然是欣喜不已,兩人最和翠翠親近,柳妙然更是在聽說世子要娶翠翠時樂得開懷,當初她便想着兩人是頂頂配的,如今能成更是好事。她與世子也算是親戚,往後能靠得近些将來要真是遇着什麽事也好開口。
傅鐘帶着他們出了城,走過崎岖小路,七拐八拐的繞得人頭疼,待停下來時入眼的是處看似普通實則極為考究的小宅院,背靠大山而建,站在供人飲茶談天的小亭子裏放眼過去是一片壯麗風景,若至春時,滿山綠意冒頭,更顯輕柔溫暖。
朱桓笑得腼腆,俊臉染了紅霞,羞澀地說他們想去別處玩耍。翠翠還未開口,世子擺手讓他們去,有什麽與下人說便是,待他們走遠了,他才扶着翠翠坐下來,口中噴出騰騰白霧:“這裏最是清淨逍遙,要是落了雪,便在這裏看滿山白雪綿延不絕,也是一大樂事。”
翠翠心中卻不贊同,若在自家莊子上賞花景那最是自在不過,與他在這裏吹冷風挨凍她可不願意,也不急着接話,伺候的丫頭端了熱茶過來,她接過來熱了熱手,再送至唇邊就着飲了口,燙得心都發顫。饒是傅鐘再如何想同她分享北地氣勢磅礴的景致與硬氣也無可奈何,她這等不解風情的人,罷了,看她凍得小臉通紅,心下不忍,嘆口氣:“罷了,我們還是進屋裏去坐罷。”
翠翠得了這話自是歡喜的厲害,站起來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搓着雙手笑道:“甚好甚好,這山裏可是更冷些。世子身子骨可是壯實,竟是面色不變,我是挨受不住。”
丫頭得了傅鐘示意,欠了欠身,恭敬地将兩人帶到這座宅子最大最漂亮的屋子,屋內擺件陳設無一不精致,暖意讓發脹的腦袋都清醒了許多,牆上挂着不知出自何人手筆的字畫,入目皆是行筆流暢,讓人心神一蕩的大氣之勢。不過最讨她喜歡的是擺放在窗臺的幾盆蔥綠的蘭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擦拭幹淨的葉片,回頭看他:“這蘭花是新近帶來的嗎?這般冷的天在路上可沒凍壞?”
他走到她身後,堅毅的下巴靠在她肩膀上順勢将她擁在懷中,清冽的嗓音中帶着柔柔暖意:“當真是笨得厲害,方才那不過是我想将你帶來這裏随口說的話而已,這是我今年夏時置辦的,前些日子就想帶你來,不想倒是便宜了那兩個。”
他的聲音像是蕩開的一圈圈漣漪滲透在她的心海中,不知為何她突然側過頭,正看到他像個孩子氣得彎了嘴角一臉惋惜,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堂堂世子竟還真是個小氣的,也不怕人家聽了笑話。”
翠翠的聲音軟得像是一汪攪弄便亂的清水,眸海裏水波粼粼漸漸升騰起幾許淡淡霧氣,米分嫩面頰,紅潤唇瓣,就這樣讓他看迷了眼,放在她腰間的手沿着脊背往上輕輕地固定住她的頭,霸道卻又不失輕柔地親了上去,像是在浩瀚沙漠中行走的人終于得到了一碗救命的清水,不知疲倦地索求着。
相較于以往他一廂情願得掠奪,此時的她安靜而乖巧,任他胡作非為。在他看來,她的不拒絕已然值得自己欣喜萬分。